关应钧看了一会儿他的眼睛,才道:“没事。”
张星宗拿着纸卷话筒的手紧了紧,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细想又没有头绪,只好转了个话题,“刘奇商这么高兴,是不是找到江含煜的问题了?”
“说是江含煜手里的货币交易所有问题。”简若沉窝在椅子里,脊背靠着办公桌,一瓣一瓣地吃橘子,一边道,“但我觉得除非有江含煜参与洗钱的直接证据,否则这宗罪名算不到他头上。”
毕€€€€蹙眉:“为什么?”
关应钧很快接上思路,“因为江鸣山生前靠着货币交易惠及港英政府多年,帮他们的高官洗了不少钱。”
“刘奇商那边总是查不到贿赂证据就是这个原因,钱都被洗干净了。”
张星宗“啧”了声,“意思是上面的人会尽量保住江含煜?”
“嗯。”
简若沉不意外会出现这种情况,“再说了,江含煜在香江国际医院被查出问题的时候当众跳反,立场偏向陆荣。”
“根据资料,陆荣向来与港英走得很近,陆荣都能让香江皇家警署里负责调查他的高级督查意外身亡,足以见得他在港英一派多得人心。”
毕€€€€烦躁地挠了挠头发,“那怎么办?”
“等等看。”关应钧扯唇,眸子里却没什么笑意,“只要刘奇商能找到货币交易所的犯罪证据,江含煜为了保住自己,必定会想尽办法脱罪,而脱罪的手法就那么一种。”
张星宗沉默数秒,忽然一拍桌子道:“替罪羊!现在最好的替罪羊就是陆堑了!”
“是呀。”简若沉趴在椅背上,笑容满面,“江含煜早就在专访中说过自己不懂经营之道,所以手下的产业都是陆堑在管,此时出了事,肯定顺着这个话推给陆堑。”
他顿了顿,看了一圈重案A组众人兴奋的表情,压低声音道:“届时我们看他们互相攀咬就行。”
丁高快人快语,“狗咬狗,我爱看。”
张星宗捏了个兰花指点他,“暧,粗俗。”
众人相视一笑。
“怪不得刘奇商要送橘子,感情是因为感受到了小财神庇佑的力量,送供果来了。”
如果没有简若沉,案子绝不会顺利进行到这一步。
毕€€€€眼带笑意,“对了,那张支票,还要和已经入狱的和平酒店大老板核实一下,最好能拿到陆荣和港英勾结的口供。”
众人立刻簇拥着吃完最后几个橘子,散开处理工作去了。
傍晚的时候。
简若沉刚下楼,看见罗彬文站在一辆锃光瓦亮的黑色的丰田埃尔法,车子四角分别站了四个壮汉保镖。
他脚步一顿,轻轻往后一退。
虽说1993年的香江确实治安差到让人害怕,但也不必如此严阵以待吧?
罗彬文贴心地拉开车门,“我们改装的防弹玻璃弄好了,以后还是我来接送您。”
简若沉抿唇“嗯”了声,脖颈犹豫着动了动,最终还是回头看了关应钧一眼。
“小少爷?”罗彬文眼睛一眯。
简若沉立刻回头,像青春期被家长发现偷偷恋爱的高中生似的,快速而若无其事地躬身上车。
埃尔法算是90年代最贵的六座豪车,。
简若沉坐在中排,身后坐两个大汉,副驾驶一个,驾驶座还有一个专门开车的。
整个人被壮汉包围。
男上加男。
罗彬文坐在他身侧,靠在小羊皮的椅背,左腿搭着右腿,边翻看着文件边解释,“陆堑的案子马上开庭了,陆家很可能会狗急跳墙,我怕他们对你动手脚,所以才来接你……无论你想做什么,安全都是第一位。”
“我知道。”简若沉看向侧视镜,见关应钧的车不远不近地跟着,唇角不自觉勾了一下,“等这阵子过了就好了。罗叔,你怎么找到可信的保镖呢?”
罗彬文道:“用你妈妈留下的。”
简若沉喔了一声,看着外面的车流。
最近手头的事情多,都没怎么花钱。
也不知道那个电子公司发展成什么样了,“罗叔,服务器的事情怎么样了?”
“快造出来了,便携式电脑也已经有了生产线,预计在明年初正式铺货。届时正好接入我们自己的服务器网络,可以和市场上的现有产品隔离。”
罗彬文有条不紊道,“新电脑的定价不宜过高,这种新产品,接触过台式电脑的中产阶级更容易接受,所以我们定价一万五一台好吗?”
简若沉道:“你定就好,罗叔最专业啦,我们只要按时缴税,什么都好。”
罗彬文被夸得浑身舒畅。
简若沉继续说:“对了,等造出来先给重案组配一组吧。钱从账上扣,多给研究员发点红包,别让他们被别的地方挖走。”
他想到不合时宜随地大小叫的传呼机,以及不能静音的手机,又侧目道:“我们能不能造屏幕大一点,可以静音的手机呢?”
罗彬文:……
他沉默半晌,“屏幕大一点?”
简若沉伸直手掌,“巴掌大,最好是彩色。”
话音落下,车上几名保镖不约而同探头看了一眼小老板。
好前卫的要求,星际电影看多了吧?
再夸张点都要光感屏幕了。
手机不就打个电话,要彩色做什么?
“静音了,机主怎么知道来了电话?”罗彬文问。
简若沉跟他大眼瞪小眼,“震动啊。”
他顿了顿:“其实屏幕是次要,主要是不能有声音,我们做潜伏任务的时候,一旦有来电提示或者来信提示就会暴露,很不安全。”
罗彬文立刻应声:“我来安排。”
航天飞机都能造出来,不能叫的手机怎么会造不出?
小少爷需要,从今以后就得有。
钱到位,一切好说。
丰田埃尔法开进丽锦国际花园,经过2别的时候,后面跟着的白色车子往里一拐,消失不见。
罗彬文挑了下眉。
那个警察住2别?
勒金文家里的?
埃尔法在山顶别墅的地下车库里停下。
简若沉提着书包上去,吃过晚饭,写完作业,喝掉补剂,洗碗完躺上床,五分钟不到就睡着了。
生了场病,好不容易甩脱的嗜睡又回来了点。
秦嘉阳的案子解决之后,西九龙重案组又忙了起来。
这年头案子实在是多。
杀人的,持枪抢劫的,偷金店的,恐怖袭击在公共场合装炸弹的,层出不穷。
小案子给分区解决,连环大案分区解决不了,只能送到总区来,但凡是送过来的,全是缺少证据的烂摊子。
能把人磨得叫苦不迭。
关应钧时不时还要去深水€€帮一帮陈云川,只能在西九龙总区警署和深水€€警署之间来回跑。
简若沉也要上学,空闲的时间全抛在李长玉丢来的海量卷宗里,如饥似渴地学。
别说独处谈恋爱,两个人连见面的时间都少。
时间过了一个礼拜。
简若沉终于得了空闲,趴在关应钧办公室打瞌睡,睡意刚上头,就听见重案A组响起一阵欢呼,“顶啊!”
他一个激灵坐起身,开门出去,“怎么了?”
张星宗调高了办公室电视的声音,表情兴奋至极,“货币交易所的犯罪证据被刘奇商拿到了!ICAC的卧底搞到了交易记录!”
记者簇拥着挤到刚刚结束拘留的江含煜面前,高举着话筒,大声质问:“江先生,刚才ICAC公布了您名下货币交易所的洗钱与滥用信用卡的犯罪证据,请问您是否知情?”
“该货币交易所涉嫌妨害信用卡管理罪,非法经营罪,掩饰隐瞒犯罪所得及其收益罪。请问您如何解释?”
“据说您因为诽谤简顾问被行政拘留8天,请问您是如何诽谤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先生!……”
电视里传出的声音一道接着一道。
重案组的众人看得全神贯注,鸦雀无声。
江含煜会把罪责推到陆堑身上去吗?
只要江含煜把事情做绝,陆堑就一定会反咬一口。陆堑那种人,穷途末路的时候什么狠事都做得出。
只要陆堑反咬,警署就有机会获得新线索。
陆堑才是知道得最多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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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含煜被堵在拘留所的出入口,脸色被媒体灯光照得煞白,嘴唇毫无血色。
该死的,货币交易所没能脱手?
陆荣根本没用心善后!
他深吸一口气。
冷静下来,冷静……
这时候只能自救,陆荣不会管的。
怎么办?
江含煜习惯性摩挲了一下中指,摸了空,才想起订婚戒指已经被扔到了下水道。
陆堑……对,陆堑!
江含煜抬眸道:“我之前就说过了,我学的是艺术,对金融一窍不通,所以产业都是陆先生……我的……前未婚夫在管,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