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近才听笑了,“公务?”
他嗤了声, 食指点着桌面, 冷声道:“江含煜说了, MI6秘档和锁着大量违禁药品的钥匙都是你给他的!你今天要是不交代清楚就别想走!”
陆荣转眸看了律师一眼。
律师挺直脊背道:“陈sir,你这是非法拘捕, 我有权利代表我的当事人投诉你!”
陈近才身体后仰,深吸了一口气。
他当过金融犯罪集团的卧底,又做了这么多年的警察, 碰见过太多熟知法律漏洞的老油条。
陆荣绝对算是其中最气人的那个。
天爷啊……简顾问怎么还不来?
再不来,他沙包大的拳头就要克制不住了。
陈近才勉强勾起嘴唇, 假笑:“陆先生,众所周知, 内地来的国际警察已经盯上你了。你要是想和港英和反动信息撇除关系就得趁现在。”
他引诱道:“你得说出自己和MI6秘档以及银行保险箱钥匙之间的关系啊……你说了, 我才好帮你嘛。”
陆荣似笑非笑:“帮我?”
他身体往前,一只手搭在了问询室的三角桌桌沿, 低声道:“陈sir还是想想怎么帮自己吧。据我所知,你的母亲患了重病, 现在急需要一封推荐信和一笔充裕的资金去国外治疗。”
陆荣意有所指:“信和钱,西九龙总区警署能帮你出吗?”
话音落下,问询室内落针可闻。
陈近才在这一刻,明白了陆荣为什么能成为港媒口中那个最像陆景琛的继承人。
陆荣虽然瘸了一条腿,也不碰黄赌毒,经营理念甚至和历史上陆家的一贯的暴力理念背道而驰。
但是,陆荣绝对是最会找人弱点的那个。
陈近才低低笑了声:“陆先生,你的意思是……西九龙总区警署不能帮我的事情你能帮我?”
陆荣微微昂首:“当然。”
陈近才心思百转千回。
陆荣明知道询问室的录像开着,却还是要这么说。
明显就是想要制造贿赂机会。
想通过此次恩惠脱身的同时,握住他的把柄。
这不仅是一张空头支票,还是一张会让人万劫不复的空头支票。
这哪里是他在利用审问拖住陆荣。
这是陆荣在利用审问来策反他!
陈近才喉结滚了滚,竟后知后觉产生了一丝后怕,他不着痕迹看了眼时间。
才十分钟。
他知道以关应钧的车技,从半山雅居到西九龙总区警署至少要十五分钟。
但十分钟了。
简顾问怎么还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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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之后。
简若沉冲下车,直奔西九龙总区警署。
一进门,就看见值班警察们开始交接班。
大厅人满为患。
他看了眼电梯,果断转身进了安全通道。
等到了询问室门口时,那扇紧闭的大门恰好打开,扶着门把的是一个头发有些微卷的中年男人。
他一身裁剪得体的商业西装,脊背挺得笔直:“陈sir,如果没有其他问题,那么我的当事人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是律师。
这个律师的态度如此强硬,想必陈近才的询问毫无收获。
简若沉思索一瞬,利落转身,将书包放进A组办公室,随后打开关应钧的办公室大门,从柜子里拿出一只威士忌酒杯,这才往询问室去。
陈近才眼看着拖不住陆荣,急得都想跳脚了,余光看见简若沉的身影,一时都觉得走廊的光给他镀上了一层银光。
简若沉脸上挂着笑,探头对陆荣道:“我听说陆先生带了好酒,不介意我蹭一口吧?”
正要起身的陆荣眉梢一挑,兴味道:“西九龙是简sir的地盘,自然是简先生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他又坐了回去。
简若沉知道他话里有话,“陆先生是生意人,资产遍布。”
他说着,把杯子推到陆荣面前,趁着陆荣拔开瓶塞倒酒时,漫不经心似的聊:“陆先生也什么都有了,怎么还要利用亲弟弟的行刑视频来拖住警察?您想要什么?”
“什么意思?”陆荣垂眸,把倒了一半的威士忌酒杯放到简若沉面前,“我不明白。”
隔壁录像室。
陈近才看着这看似和谐,实际剑拔弩张的一幕,额角直跳。
太刺激了。
简若沉居然能让陆荣亲自开口说话!
哦,不是。
简若沉居然能用一只玻璃杯和一句话,把想要脱身的陆荣留下来!
录像室里,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喃喃:“黄大仙保佑,一定要牵制住陆荣。”
想从这种人嘴里套出东西来基本不可能。
但他们这次传唤陆荣的目的,并非想要审出东西。
而是要尽力拖住他。
只有拖住了陆荣,才有可能查出陆荣为什么想转移A组视线,才能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简若沉抿了一口酒。
他喝葡萄酒喝得不多,基本喝不出好坏。
简若沉一手抓着杯沿,一手撑着下颚,抬眼盯住陆荣的脸,轻声道:“半个月前,你叫人录下陆堑的行刑过程。”
“半个月后,你在重案A组开工之前,把录像带送到我们手里。你算到了我们收到录像带后会看完再散伙。”
“同时,你通知了帮你拿到录像带的人,录像带已经送出。你也算到,他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急于灭口。”
简若沉每说一句都会停顿一两秒。
让陆荣以为他的话已经结束,然后再在陆荣即将开口的时候,先一步打断他,继续往下说。
短短三句话,陆荣面上的平静与淡然逐渐变成了压抑着的怒火,“简先生?”
简若沉了然,陆荣听到他的话后,表情很镇定,但眼球转动的频率明显增加,手指也有小动作。
显然是被说中了。
简若沉唇边挂起笑:“怎么了陆先生,被我说中了计划,所以恼羞成怒?”
陆荣闭上眼,轻轻吸了一口气,“自然不是。”
他手指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摩挲了一下,“作为一个教养良好的绅士,您至少应该等人把话说完再往下聊。”
简若沉“唔”了一声,仰着脸,眸子里的无辜都要溢出来了,“可是我刚刚说的是一整段话。”
他笑笑:“为了让您维持绅士风度,我特意在您开口之前往下说。”
陆荣安静了。
和简若沉对峙,比与陈近才对峙累得多。
他知道自己此时不该生气,简若沉就是在激怒他。
但情绪这个东西,有时很难自己控制。
早知道简若沉会成长到这一步,他就算脏了自己的手也该早早把人杀了。
都是年少时胆子小,不懂事。
陆荣平复下心绪,轻轻摩挲着手杖上的蛇头,垂眸道:“简sir,办案要是靠揣测,如今九龙监狱里不知道要关多少无罪之人。”
“你要证据啊?”简若沉笑笑。
询问室的暖光打在他发梢,照得人散着光晕,影影绰绰。
两瓣樱粉的嘴唇上沾着点深红色的酒液,潮湿而柔润。
陆荣眼睛眯了眯,“简顾问,不是我要证据,而是你要证据。”
简若沉道:“那要等一等,我们的人已经去找卓亚文了,不如看看其他人会不会供出你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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询问室不像审讯室那样公开。
有个单面玻璃明晃晃摆着,可以让警察们在外面观摩。
询问室只有几个放在侧面的录像机。
想要实时观摩,便要挤在一间逼仄的录像室里。
此时,这间录像室已然人满为患。
陈近才爽得都有点缺氧了。
解气啊,太解气了!
他是众人中最明白被陆荣气是什么感觉的人。
看见简若沉把陆荣气得说不出话,他恨不得冲进询问室啪啪鼓鼓掌。
有人不确定地喃喃:“咱们传唤陆荣应该只是为了拖住他,没想要从他嘴里撬出来点秘密吧?”
“是的,拖住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