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年年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不太够,还是饿。
一旁的病友主动对丰年年道:“我这儿有包饼干,给你吃吧。”
“谢谢,您可真是个大好人。”丰年年一点也不推脱的直接接过了饼干,大口大口的塞到嘴里。
“哎,小同学,阿姨给你个苹果。”
另外一个病床上的阿姨也伸手,丰年年甚至没有用拐杖,就这么跳着去接了过来。
“谢谢阿姨!”丰年年甜甜的道谢,抱着苹果直接咬了一口。
但是大概是是吃不下了,苹果就这么握在手里,偶尔咬一口。
病房中的人来来去去,丰年年独自坐在病床上,直到医院即将关灯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来人是一位中年女性,微胖,衣着朴素,扎着马尾却依旧发丝凌乱,在夜晚室内的白色灯光下也难掩此时她苍白的唇色。
她带着从楼下借来的陪护床,在一旁支撑了起来,坐在陪护床上,深深的松了口气,放松了身体,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疲惫。
“小姨。”丰年年主动对女人说话。
田芸因为坐在陪护床上,比在病床上的丰年年矮了一截,她抬眸看向丰年年:“我今天加班了,来的晚了点。”
“嗯。”丰年年道。
田芸叹了口气:“你阿姨给我打电话了,说,说你……算了,没什么。”
“你也挺辛苦的。”丰年年突然道。
“什么?”田芸没反应过来。
“那个阿姨嘴碎,在我面前都那么能说,没少在你面前唠唠叨叨吧。”丰年年支撑着健康的腿,双手撑在身后,是一副很随性的姿态。
田芸动了动嘴,最后只是说:“她就是说话不好听了点,没什么坏心思的,她不是也愿意帮我给你送点饭吗。”
“她那样子可半点也算不上愿意。”丰年年翻了个白眼。
“年年,对长辈要礼貌。”田芸严肃了语气。
丰年年瞟了一眼田芸:“你对我凶什么,在人家面前怎么不这么硬气?”
田芸瞬间噎住了,本来就很疲惫了,现在又被丰年年搞的生气,工作压力和生活压力伴随着失去了亲人的悲伤一起涌上来,田芸当即红了眼睛。
丰年年闭上嘴。
憔悴的女人嘴角下撇,又很快恢复,连续几次后终于站起身去了病房里的卫生间,传来了水龙头放水的声音。
等田芸出来,看到的就是安静的坐在床上看着她的丰年年。
“你自己都过得这么辛苦了,还想养我吗?”丰年年主动道。
“嗯。”田芸点头。
“可我不想和你一起吃苦,当你丈夫那家人的受气包。”丰年年耸耸肩。
“年年,别闹了,你又能去哪儿呢。”田芸重新坐在了陪护床上,很是疲惫。
丰年年这一次没有答话。
田芸沉默了很久,拿过了放在一旁的手提包,崭新的一百元,是田芸现在身上唯一的大钞。
“这钱你拿着,如果我回来的晚了,你就去医院食堂买着吃吧。”
“谢谢小姨。”丰年年反复打量着手中的纸币,折叠好,妥帖的放在了衣服口袋里。
田芸想说节约着点用,可最后咬牙咽了回去,只说:“明天我给你带个手机,用我的副卡,我有事会提前给你打电话。”
“我可以有手机吗?”丰年年听到这里,突然激动。
“可以的,只是最近太忙,没空去给你办,小姨有旧手机,可以给你用。”因为丰年年表现出的喜悦,田芸终于露出一点笑容,“很想要手机吗?姐姐姐夫都没给你买手机?”
丰年年没有回答,转移了视线。
突然的沉默,也让田芸沉默了下来,田芸眼底又浮起了几丝水光,站起身,抱住了丰年年。
“以后小姨照顾你。”说着说着,田芸的声音越发哽咽。
丰年年被拥抱在田芸的怀中,被迫靠在她的肩膀上,吹了一下田芸乱糟糟的扰乱他脸颊的头发,无聊望天。
第二章
老人来到医院大厅,又看到了那个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的孩子。
知道这孩子是遭遇了重大车祸失去父母后,这古怪的性格突然就能理解了。
重新坐在少年的身边,老人抬头看到新闻中播放的有关向氏集团的新闻结束,果然看到少年对其他的新闻失去了兴趣,坐姿都从板板正正变得随性了起来。
这孩子想去向氏集团……会不会是因为无父无母了,已经早早在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了呢?
“咳咳。”老人故意咳嗽了两声,吸引丰年年的注意力。
少年的眸子看过来的时候,老人并没有在这个孩子的眼睛里看到失去父母的迷惘和阴霾。
对上那‘你想干嘛’的目光,老人有些尴尬,他还没想好要说什么。
然而丰年年却主动开口了:“你知道向不武在哪里吗?”
老人摇头。
丰年年却歪头:“向不武那么厉害的人?在哪里多多少少都应该有点信息吧?”
老人哑然,总觉得自己被嫌弃了:“那么厉害的人,我怎么会知道?”
丰年年不置可否,点头道:“也是,以前我费了老大功夫,还差点断了条腿,都没能搞清楚皇帝的行踪。”
老人开始为这孩子的精神状态担忧。
“那你知道听水公馆吗?”丰年年再次问。
老人再次摇头。
丰年年这次倒是没露出失望的神色:“那你知道守望山在什么地方吗?”
“这个我倒是知道。”总算听到一个自己知道的了,老人居然有些雀跃。
“在哪里?”丰年年立刻问。
“在西郊,到了西郊那一块很大一片地方都是守望山的范围,可大呢。”老人觉得这个孩子在开心起来的时候,看上去还是可爱的。
“多大?”丰年年好奇。
老人想了想,用语言很难形容出守望山到底多大,掏出手机,有些不熟练的点开了手机的地图,语音输入:“守望山。”
在说完后将手机摊开,手机上已经出现了地图定位,将手机摊开来放在丰年年的面前。
丰年年那总是显得对周围人爱答不理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在看到在小小的手机中展现出的庞大的地图的时候,眼中浮起震惊之色。
老人对地图也运用的不熟练,看到丰年年这么惊讶的表情,突然也涌起了一阵‘我会用地图’的自豪感。
“这都是代表着什么?”丰年年一个一个指着,询问老人。
老人被问的后背都是汗,可不愿意在小辈面前暴露自己对手机地图的不了解,硬着头皮强行讲解。
“地图都能详细到这种程度了……”丰年年在了解了部分地图的功能后,神色苦恼,不满的喃喃,“我要怎么才能去守望山附近呢?”
本来被问的一头汗的老人,强迫自己在手机上捣鼓了十分钟,终于勉强搞懂了导航,给丰年年教。
“从23路公交转地铁,然后从地铁坐到终点站,再转……”
老人一边说,一边端详着丰年年。
丰年年此时面色十分凝重,像是在研究什么世纪难题。
“怎么了?”老人低头试图去看清丰年年的表情。
丰年年很认真的端详着手机:“什么是23路公交转地铁?”
老人突然沉默。
不会是失忆了吧?
老人叹气,起身:“我们去外面转转。”
丰年年虽然有些不愿意,但还是跟在了老人的身后。
老人偏头看着比他矮小了很多的丰年年,男孩子大概还没有到长个子的时候,但是样貌还是清秀可爱的,老人发现丰年年脸上的纱布拆掉了。
在那张本身很清秀可爱的脸庞上,留下了伤痕,鲜红狰狞。
“你在看什么?”丰年年没有看老人,却知道老人在看他。
“脸上会留疤吧?”老人忍不住叹气,“现在的孩子都可注意自己的脸了,不过你年纪还小,这样的痕迹长大之后就会消失的。”
“疤?”丰年年用手摸了摸脸上的痕迹,很是淡漠,“没关系,这不算什么,男人有点疤很正常。”
……男人。
老人看着怎么看都和男人搭不上边的小少年,沉默了。
“这里建筑的可真好,连个医院都有这么漂亮的庭院。”丰年年突然说。
“现在建楼都是要有绿地规划的,而且这里是大医院,住院的病人也需要出来走动走动。”老人顺着丰年年的话说。
老人偏头,看向少年。
丰年年的目光不断的游弋在四周的每一处,看到蘑菇亭内正在下象棋的病人,有在长椅上晒太阳的病人,也有坐在长廊里聊天的病人和病人家属……
下午的温度有些燥热沉闷,在斑驳的树荫下,丰年年叹声道:“真是和平啊。”
老人:“是啊。”
“这么没有危机感,但凡丢了什么东西会哭的很惨吧?”丰年年又继续缓缓道。
老人:“?”
停在医院的栅栏边,老人坐在了靠近栅栏边缘的长廊凳子上,指着栅栏外边的满是车流的马路道:“那些是车。”
“我知道。”丰年年点头。
“你知道啊。”
丰年年瞥了一眼老人:“我只是见识少,不是没见识。”
老人咳嗽了两声,掩饰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