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神情有些恍惚, 不论是在饭桌上发生的事,还是他说的、他听到的事。
饭后向黎打算按照向狩的说法去向狩的书房找他,只是……
向黎停下了脚步, 回头望向身后:“爷爷。”
正在和丰年年一起和向黎往同一个方向走的向不武也停下脚步看他。
“你们是在跟着我吗?”向黎迟疑问。
“对啊, 我们可是担心你, 要是你被向狩骂了怎么办啊!”丰年年道。
向黎一言难尽, 虽然他也预料到少不了一顿教育,可当着向不武的面向黎还是难掩嘲讽:“你在会只让爸爸对我严厉。”
丰年年这么一个典型的反面教材,简直就是错题库一样的存在,恐怕到时候被在批评他的时候也会连带着丰年年一起。
“你不要恩将仇报,我都是为了你, 现在向不武都不愿意和我牵手了!”丰年年单手叉腰, 指着向黎就理直气壮的指责。
那是因为爷爷嫌弃你现在很脏!
向黎感觉自己实在是没办法简简单单说出来这些现在明显很不合时宜的话。
“我求着你为了我吗?”向黎忍不住反唇相讥,试图阻止丰年年的无效行为。
“我要对你好, 那是我的事, 我才不要你求我!”丰年年骄傲仰头。
向黎反驳:“那你为什么要说我恩将仇报,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你现在就是在恩将仇报!”
向黎只觉得气闷:“你这个人不讲道理!”
“我是一个没有父母没有家教没有上过学的穷人, 我没有道理!”
向黎哑声了,好可恶,这句话丰年年说的真的很有道理。
“随便你。”向黎转过身, 感觉再看一眼丰年年他真的会原地爆炸。
向不武在一旁听着两个孩子的幼稚吵架大概是真的觉得好笑,嘴角一直就没有放下来过。
丰年年突然回头看向不武,已经擦干净的小爪子总是跃跃欲试。
向不武将自己的手背在了身后, 虽然面上不显,可浑身的肢体语言都在嫌弃现在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倒霉孩子。
向不武跟在丰年年的身后, 丰年年走两步就会回头看他一眼,那迫切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少看一眼他就会跑了一样。
在向黎按下了通知铃的时候, 里面传来了向狩低沉的声音。
门自动打开,向黎走了进去,直面了面色阴沉的向狩。
接下来会听到什么,会受到什么样的教育,得到什么样的训斥,向黎的耳边似乎已经能回荡起那些怒其不争的字字句句,宛若站在悬崖之中,风吹呼啸的穿越着峡谷发出的轰鸣。
但是这一次却有所不同,向狩的表情从阴沉到凝滞,那本身外露的情绪被收敛了起来。
“父亲,有什么事吗?”向狩问着向不武。
向不武却只是微笑着,坐在了沙发上。
“我们过来看看!”丰年年代替了向不武说话。
向不武从来不喜欢有人揣度他的心思,替他发言,这一点即便是向黎也很清楚,但是向不武却在这方面很放任丰年年。
“是要看什么?”向狩问道。
“看看你要和向黎说什么啊?”丰年年本来试图坐在向不武身边,然而蹭了蹭自己的衣服的时候,直接收到了向不武制止的目光,委屈巴巴的没靠过去。
“这是我和向黎的事。”向狩似乎有整理情绪,没有在餐厅的时候那么情绪外露了。
“没事没事,你教育,我们看看,就看看。”丰年年趴在沙发背上,眼睛里倒是很是期待。
向狩的表情阴沉,让那在整个向家血脉中显得略显朴素的脸看上去多了几分令人畏惧的凌厉。
丰年年或许看不出来,但是向狩现在的表情可是完全无法逃脱向不武的眼睛,第一次他觉得原来他自己这个死板的儿子也会有有趣的一面。
“教育,快教育。”丰年年催促着。
没有人喜欢被催促着做本来就打算要做的事,更何况是从来不会有人敢随意催促的向狩。
现在看着丰年年这般狐假虎威的以下犯上的架势,向狩似乎都咬紧了牙关,面部肌肉微不可查的抽动,普通的容貌上展现出了很微小的狰狞。
“这是我和向黎的事,你在这里是不打算尊重的向黎了吗?”向狩的一字一句的,指责着丰年年,“如果你还是向黎的朋友,那么应该理解朋友不希望被看到狼狈的一面吧。”
“没关系,我不在乎。”丰年年很理直气壮的单手叉腰。
向黎的眼角也在抽搐。
向不武勾起了嘴角,却还是很给面子的没笑出声来。
“可是向黎在乎。”向狩道。
“我才不管他在不在乎呢,反正我不在乎,而且少爷不是没说什么嘛,你怎么就知道了?”丰年年两步走到向狩的面前,抬头挺胸,“我没家教啊,你难道不想看看我成为一个有家教的人吗?你怎么把少爷教育的这么优秀?我也想试试!快点嘛,教育我!”
向不武终于还是笑出了声音,丝毫不掩饰的笑声,甚至用手指捂住了嘴。
向狩终于将目光放在了向不武身上:“父亲,请不要太过纵容这个孩子。”
“没关系,我从小也没怎么教育过你你就自己长大了,我也挺好奇的。”向不武没有安抚,甚至还添了把柴,“我想看看我的儿子,是怎么教育自己的儿子的。”
向狩并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面对着很认真期待他的丰年年的目光,以及满是兴味的父亲向不武,这一个场景让向狩觉得可以用老顽童和他的玩具这句话来适配。
幼稚,无意义,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向狩轻轻吸气,不被发觉得缓缓吐出,道:“没事了,如你所说,向黎一直以来做的很优秀,希望你能以向黎为目标认真学习,至少成为一个有教养的孩子。”
“我只在乎向不武怎么看我。”丰年年差点就没把‘你是我谁’的几个大字贴在脑门上了。
“我今天还有工作要处理,在和向黎见过面之后就打算离开了,现在刚好也是时间。”向狩并不打算再继续纠缠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下去,“父亲对我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了,我也要午休了。”向不武的笑意淡去,似乎对向狩这样过于平淡的反应失去了兴致。
“那我就不打扰了。”
向狩话毕,看了一眼一直在一旁安静的站着一言不发的向黎。
在现在看来,向狩觉得向黎甚至连丰年年都不如。
“记得好好照顾好你的爷爷。”向狩最后只对向黎说了这么一句话。
向黎低着头,平静的毫无变化的神色,如同一滩毫无生气的死水没有一丝波澜。
向狩重新拿起了已经挂在一旁的外套,丰年年则是一直瞥着向黎,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向不武。
向不武对上了丰年年的视线,突然一个挑眉,下意识的就勾起了嘴角,先笑为敬。
丰年年也瞬间露出了一个开怀的大笑脸,在向狩离开之前突然两个步子追了过去,握住了向狩的手腕。
哇……
丰年年眼睁睁的看到向狩回过头之后阴沉的脸色,大白天的,还这么黑漆漆的,怪吓人的。
“我今天下午得回家,反正你也要走,带我一起回呗?”丰年年道。
向狩:“……”
向黎听到丰年年的提议,只觉得丰年年是不是疯了,对丰年年的诡异行为的诧异程度甚至盖过了他现在所有的心情。
向狩垂眸,拒绝:“我可以让我的秘书送你回家。”
“那多麻烦啊,你多开两步路,节约点事儿呗。”丰年年对着向狩呲牙开怀笑脸。
“没关系,我既然开出了适合的工资,让他们工作很正常。”向狩道。
丰年年感受到了从手上传来的力道,向狩用力挣开了他,随手整理了一下被丰年年捏过的袖口,露出了一副对自己的袖口非常不满意的郁闷表情。
丰年年满意了。
看看,看看这张现在嫌弃他到连碰碰都开始厌恶的脸,他的被厌恶计划简直是万无一失。
怎么让人喜欢丰年年没学会,但是如何被讨厌丰年年非常有心得。
丰年年可没打算让向狩送他回去,他们可要划清界限,这么说就是为了让本来就不喜欢他的向狩巩固一下不喜欢的想法罢了。
“这不是挺好?”向不武的声音突然传来,他从沙发上起身,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绕过了丰年年和向狩的身边,“顺路就送送呗。”
丰年年震惊。
“那个,向不武!?”丰年年立刻就要去拽向不武。
然而向不武简直就像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将手抬起,又打了个哈欠,看向丰年年的时候眼睛里都是不怀好意的笑意。
丰年年人傻了。
什么意思啊?
是说他也要和向狩亲近亲近吗?不是啊?明明在餐厅讨论站队问题的时候向不武不也没说什么啊?为什么啊?
向不武看着丰年年因为他一句话而露出左右摇摆的茫然表情,打哈欠的手变成了遮掩笑意的嘴角。
丰年年真的很纠结。
“那,那麻烦你了。”这会儿丰年年看着向狩的时候,也没那么争锋相对了,甚至还有那么点点后悔的意思在了。
刚刚向不武是不是在敲打他?
儿子和孙子到底哪个更亲?
怎么办啊?向不武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丰年年立刻对向狩露出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腼腆又期待的笑意。
向狩的表情也很微妙,向不武这么一出几乎是直接打了这么一个措手不及。
向黎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开始缓缓的挪动步伐,试图绕开这一对尴尬的人的身边。
然而丰年年突然一把抓住了向黎的手腕。
向黎瞬间浑身一个激灵。
“你也和我一起回家嘛,不是说要好要陪我一起玩的吗?”丰年年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向黎,那笑容满是威胁,“我还小,和长辈在一起会尴尬啦,你要陪我一起,我们不是朋友吗?”
向黎想说刚刚丰年年那一副明显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的时候,可丝毫没把他当做朋友。
然而‘不’这个字刚刚碰到舌尖的时候又瞬间弹了起来,向黎脑补了一下如果这次拒绝丰年年可能会有的后果,光凭他的大脑根本无法理解丰年年会发什么疯。
€€€€拒绝会变得更麻烦,同意会变得难受,到底哪个会更划算一点?
向黎全身都叫嚣着想要离丰年年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