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睡了多久,乔桥从满是血红色的噩梦中惊醒,房间里的灯还大亮着,外面天色仍然是黑沉沉的。
这个房间太大了,甚至显得有些空旷。
刚才乔安然在的时候,乔桥心里虽说也恐惧,但总觉得自己待的这个房间里至少是安全的,可现在一觉醒来,乔桥忽然觉得这个房间也不安全了。
通往露台的窗帘没有闭紧,漆黑的夜色中像是有一双眼睛在悄无声息地窥探着室内的光亮。
安静无声的室内环境容易催生恐惧,而但凡有丁点儿风吹草动,乔桥又如同惊弓之鸟。
乔桥睁着眼睛跟空气斗智斗勇半天,眼睛都酸了,最后终于鼓足了勇气,深吸一口气下了床。
乔桥做贼似的,轻手轻脚地在自家房子里走动,经过每个拐角转弯都要猫在边边上上下左右瞄好几遍,和普通贼不同的是,他走了一路,屋子里就被他挨个按开了一路的灯。
系统想,估计他今天晚上在乔家别墅里转一圈,乔家别墅里一晚上得灯火通明。
于是系统问:“你要去哪儿?”
乔桥吓了一跳,贴着墙愣了好一会儿,说:“我有点害怕,想找个人陪着我。”
乔家别墅是一个“回”字行建筑,中庭有一块方形的开放庭院,左右两侧留了两个开放走廊,走廊外是通往前院后院的小道,这样的设计延展了观景视角。
乔桥平日在院子里就能跟鳌拜玩你追我赶的游戏也正是归功于这个设计。
然而现在到了晚上,这段四通八达、且只有昏暗地灯的开放庭院反倒成了乔桥通往后院最大的阻碍。
乔桥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飞跑着经过了庭院,心跳加到一百八十迈,好在鳌拜今天还算乖,没有赖着不动也没有乱叫,乔桥牵了绳子它就跟着乔桥往别墅里走。
听着腿边鳌拜的呼吸声,乔桥心跳平缓下来一点。
就在乔桥牵着绳子加快脚步往回走,以为危险快要平安度过的时候,转过拐角,忽然迎面撞上了一道黑影。
乔桥猛地弹开。
突然而来的惊吓让乔桥几近失声,连呼叫“鳌拜”都没发出多大声来。
然而鳌拜跑得比他还快,绳子刚脱手,就往狗窝的方向飞窜了出去。
乔桥瞥见了,还没站稳身子,便也屏着呼吸转头跟着往后飞跑,结果刚迈出去两步就被后脚绊了前脚,“啪嗒”摔倒在地。
尖锐的刺痛从脚腕袭来,乔桥“呜”了一声,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同一时刻,耳边响起缓缓的脚步声。
乔桥悚然一惊,抱着脑袋整个儿往后缩了一下,视线里却出现了一本书。
透过不太明亮的光线和模糊的视线,乔桥很艰难地辨认出了书封面上的三个字:作业本。
乔桥呆呆地、缓慢地抬起了头,然后看见了宋以明面无表情的那张脸。
“……”
沉默逐渐蔓延开来,两人陷入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僵持。
宋以明先打破了僵持,他把递过来的作业本收了回去,换了一只手伸过来。
乔桥愣住了,又蹭着地板往后缩了一下,对突然示好的宋以明满脸写着防备。
但宋以明看起来是真的很有耐心,那只手掌很宽阔,稳稳地摆在他面前,像是很能靠得住,乔桥踌躇了一下,终于还是犹犹豫豫地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然而好不容易建立起一点儿信任心的乔桥刚把自己的搭上宋以明的手,宋以明却忽然收回了手。
乔桥短促的“啊!”了一声又摔倒在地上。
乔桥这下彻底懵了,呆坐在地上,瞪着眼睛甚至都说不出话。
对面的宋以明站得很直,他实在是很高,又背着光,此刻没有再弯下腰,黑沉沉的阴影下,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乔桥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
乔桥咬着嘴唇扭回头,拿袖口用力地抹了抹眼睛,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远远地绕开宋以明,一瘸一拐地从宋以明眼前跑走了。
宋以明是在毗邻后院的一个小客厅的沙发后面找见的乔桥,他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塞在沙发和拐角的墙壁中间。
系统刚才已经是第二次没有及时帮乔桥察觉到宋以明的存在了,此时正愧疚不已,忽然发现靠近过来的宋以明,立刻提醒说:“宋以明来了。”
宋以明慢慢走了过去。
乔桥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却没抬头看。
“乔桥。”
乔桥感觉到在宋以明的声音很近,像是就在他面前。乔桥没回答,宋以明就锲而不舍地又叫了他一声:“乔桥。”
乔桥根本不想搭理宋以明,又往里缩了缩,可他刚把膝盖抱得更紧了些,就感觉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他的手腕。
乔桥挣了挣,不仅没挣脱,反而被攥得更紧了。
“……放手。”乔桥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全身的动作都写着抗拒:“放手……”
宋以明纹丝不动,反而还开始扯着乔桥的手往外拽,像是把乔桥当成了一个萝卜,要把他从土里硬生生拔.出来。
“滚开,你是不是有病啊!”
乔桥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瞪向宋以明。
宋以明蹲在他面前,一手拉着乔桥的手,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根棉签,地上还放着两瓶长得很丑、连标签都没有的药水。
宋以明和他对视了几秒,重新低下了头,把手里那根棉签往乔桥手上抹。
乔桥立刻挣扎起来:“不要你管,滚开。”
宋以明根本不听,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拿着瓶不知道是什么的紫药水非要往乔桥手上抹。他像是根本不知道轻重,手上劲很大,乔桥感觉自己的手腕都要被他捏断了。
乔桥受不了了拿脚踹他,又生气又急,不知道是气傻了还是怎么的,伸了那只崴到了脚。
宋以明下意识伸胳膊挡了一下,乔桥就很凄惨地哀叫出了声。
宋以明终于松开了手。
乔桥缩回了角落里,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低头捂着自己的脚踝,肩膀不住地颤抖,只能听见被咽进嗓子里的细小呜咽声。
宋以明蹲在面前看了一会儿,等到声音渐渐没了,又伸手把乔桥的腿拉了过来。
宋以明开了另一瓶玻璃瓶装的药水,倒在手心里,然后按着乔桥喊疼的脚踝处很有技巧地揉起来。
这次乔桥没有再反抗。
他脚腕现在很疼,手腕也很疼,但他不敢再和宋以明硬碰硬,两人力量差距过于悬殊,宋以明一只手就能把他弄疼,乔桥刚才已经充分地体会到了,他低头在胳膊上蹭了蹭眼睛,就又抬起了头,默默地瞪着宋以明,仿佛试图用虚无缥缈的“气势”吓退宋以明。
“忍一下。”宋以明看了乔桥一眼,对他说。
“疼.....”
乔桥忍了三秒就忍不住了,很生气又很委屈地抱怨道:“你真的会治吗?我真的好疼啊。”
宋以明低着头没搭理他。
“疼疼疼......”乔桥连声哀嚎:“啊呜呜呜......”
宋以明手劲真的很大,以至于乔桥怀疑他是不是在借机报私仇。
宋以明不会是怕他告状吧?
乔桥忽然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立刻抓住宋以明的胳膊,恳切地说道:“我不会的告状的,求求你走吧,今晚的事我保证不跟爸爸说,真的,你别管我€€€€”
宋以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看了乔桥一眼,
乔桥一顿,还以为自己的保证见效了,然而一口气还没缓下来,就听到从自己脚脖子传来了“咔嚓”一声脆响。
第14章
宋以明握着乔桥扭到的脚腕又转了几次,感觉脚腕不再有响动,便松开了手。
手上沾满了跌打损伤的药油,药味很重,宋以明起身走到庭院外,在水龙头下面洗了几遍手,才又重新走回小客厅里来。
乔桥还呆坐在那儿。
宋以明在乔桥面前蹲踞下来,低头看着他。
乔桥还垂着头在默默地掉眼泪。他呼吸得很快,身体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眼睛间歇地眨着,卷翘的睫毛都被泪水浸湿了,眼角红红的,连露在外面的脖子都哭红了。
他刚才听到骨头响的声音,被吓得哇的一声就哭了,应该是以为宋以明把他的脚给掰折了。
虽然宋以明觉得,乔桥当时可能都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
本来也崴得不严重,从表面看连肿都没肿,皮肤上那点儿红还是宋以明给揉出来的,就着跌打损伤的药给他揉了这么会儿,早活血化瘀了,哪里还能感觉到痛。
竟然还哭了这么半天。
真傻。
趁着乔桥发愣,宋以明又抽了根新的棉签出来,把乔桥咬在嘴里的手拉了过来,拿纸巾擦干净手指头上的口水,蘸了药水继续给手心里破了皮的伤口消毒。
哭声渐渐听不见了。
宋以明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乔桥正愣愣的低着头,盯着他自己手上的伤口看。
手上的伤口不严重,创面不大,伤口也不深,就是蹭破了点儿皮,不过因为刚才摔的那地儿有小石子和灰尘,混在伤口嫣红的皮肉里面,清洗起来比较麻烦。
宋以明把伤口的脏东西沾掉,丢掉了手里的棉签,重新换了支干净的继续清洗。
“都怨你。”乔桥忽然出了声。
声音听起来小小的,没什么力气的样子,还掺着糯糯的鼻音。
宋以明手上动作顿了顿,没回嘴,低着头继续处理伤口。
应该是终于缓过了神来,乔桥吸了吸鼻子,睁着大眼睛,脑袋上炸着毛,特别委屈地开始冲眼下还正帮他疗着伤的宋以明嘀嘀咕咕骂骂咧咧。
“都怨你,害我摔跤。”
“我摔得好疼,脚也疼,手也疼,好疼好疼,还流血了呜呜呜........为什么要躲在那里吓唬人你这个大混蛋。”
“你就是故意的,假装要拉我起来,实际上就是要报复我,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这个人报复心太重了.......”
骂了半天见宋以明也不搭理他,还要气鼓鼓地手脚并用地拿手去挥宋以明,拿另一只没伤的脚蹬他。
像是一只脾气很糟糕的小猫。
“......”宋以明好脾气地没有说话。
宋以明丢掉棉签,撕开一片创可贴往乔桥手上贴上。
乔桥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就算你帮我抹药我也不会感激你的。”
宋以明将创口贴外包装的纸屑揉作一团,扔进垃圾桶里,抬起眼,缓缓说:“是你自己走路不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