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贺荣回答, 胡文华便已经径直说道:“前几天听说你们管辖组织在抓猎杀组织的人没抓到, 还因此受了伤,我闲来无事, 就让底下人帮着你们搜了搜,没想到,随手就正巧抓住了一个。”
胡文华笑了笑, 语气很自得地问:“你们自己看看,应该就是他吧?”
贺荣没怎么仔细看地上地上的那个人,余光向身后休息室那道帘子瞥过去。
门帘静静地垂着, 没有起波澜。贺荣稍稍缓了口气,赶紧示意边上两个管辖组织的黑袍人上前, 吩咐说:“先带下去,等我开完会就过去审€€€€”
“不必劳烦了。”
胡文华站了起来, 抬手示意了一下,架住地上那人的其中一人就立刻上前了一步,挡在了过来要把人带走的两个黑袍人面前。
胡文华挑眼笑了一下,说:“这个人我昨天抓到的时候就已经亲自审过了,胆子小,不经吓,没问几句就已经吐了不少东西出来。”
“比如说……”
贺荣额头浸出了汗珠,偏过头,余光再次往身后看了一眼。
胡文华没注意到贺荣的反应,因为他回头转向了议会厅的其他任务者:“如今这个世界的管辖者残杀任务者,嫁祸猎杀组织,自导自演欺骗任务者......这么精彩的故事,想必大家都会很感兴趣吧?”
话音落下,贺荣心里“咯噔”一下,转头朝身后看过去。
果然,身后那扇从进来后便静静合着,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的过任何动静的暗红色的帘子,此时忽然动了一下。
一只手挑起暗红色的门帘,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男人微微低头,缓步从其后走了出来。
中年男人浑身一冷,后背冷汗直下,下意识挺直了背站了起来。
周围人正处在震惊中,注意力全在前面那个被押着的猎杀组织成员身上,而胡文华正享受着着周围人的震惊诧异的目光,丝毫没有注意到那道从身后出现的动静。
胡文华吊足了胃口,朝着被绑着手架地上的猎杀组织成员走过去,摆了摆手,吩咐旁边手下松了手。
地上的猎杀组织成员支起身爬起来,却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下意识地抬起头,往就站在他面前的胡文华身后看过去。
“你愣着干什么?”胡文华抬脚往猎杀组织成员腿上踢了一脚,催促说:“昨天怎么跟我说的,还不快跟大家再讲一遍?”
猎杀组织成员像是忽然惊醒,猛然回过神,对上厅内众多任务者们的视线,说:“.......人……人不是我们杀的,那份名单里那几个学生,还有之前的那些,都是他们€€€€”
贺荣如芒刺在背,僵着身子,竭力稳住嗓音说:“胡乱编造言辞构陷我们管辖组织,你真当我们没有杀你,是杀不了你吗?”
猎杀组织成员浑身抖了一下,往后缩了缩脖子,像是在惧怕着什么:“我、我没有编造.......”
“没有编造?”贺荣沉声道:“你把我们当傻子吗?”
贺荣道:“你们猎杀组织坏事做尽,现在就凭你无凭无据随口几句空话,就想挑拨离间蛊惑人心?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捣乱的人拖出去!”
猎杀组织成员浑身抖了一下,像是对管辖组织的黑袍感到极其惧怕,看见朝他靠近过来的黑袍人,立刻边大喊边连滚带爬地往胡文华身后躲:“救我!救命!”
胡文华立刻挡在前面,扬起下巴说:“依我看.......是你们管辖组织的人想把我们大家当傻子吧?”
贺荣沉下脸,说:“原来各位今日是来找茬的。”
胡文华冷哼一声,不屑一笑说:“是不是找茬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如果既然有底气,就该自证清白,现在究竟谁是猎杀组织还不一定,你们急着要把他弄走,难不成是心虚了吗?”
有了胡文华的声援,猎杀组织成员也像是忽然有了底气,立刻颤声喊道:“.......我、我不是猎杀组织的人!”
“我们……我们根本就不是什么猎杀组织!我们原本是这个世界的管辖者,是你们屠杀我们的成员,抢占了这里......连我们的首领都在这里失去了踪迹!”
被绑着的猎杀组织成员说到激动处,眼含热泪,真情实感地说:“我们为了寻找老大的踪迹,在这个世界四处躲藏,可没想到……你们竟然肆意残杀任务者,还把罪名推到了我们身上……”
任务者们一片哗然,纷纷看向坐在对面的管辖者组织的几人。
眼看节奏被打得七零八碎,话题远远偏离了中心,那位交待的任务半点没达到。
贺荣汗如雨下,眼睛甚至都不敢再往旁边瞥,由于心中焦急不已,语气不自觉带上了不可抑制的急切:“我们去年才接管这个世界的管辖权,名单上大半任务者都失踪在一年前,有的甚至是好几年前,照你这么说,之前那些任务者又是怎么死的!”
听到这句话,猎杀组织的人底气明显弱了下去,眼神闪烁了一下,说话开始打了磕巴:“这、这些我不清楚……”
“是不清楚还是不敢说?”贺荣乘胜追击说:“你们天蛛打着招揽新人的旗号,杀害任务者,抢夺积分,自己做的事,才一年不到就忘得干干净净了吗?”
“我.......”
“像你们这样的猎杀组织,见一个杀一个是整个联盟的共识,我们就是杀光你们的人又怎么样!”贺荣看向众人,表情语气也是情真意切:“这人满口胡言,诸位千万不要相信他,被他挑拨离间!”
……
两厢争论激烈,贺荣再次夺回上风,然而会客厅里的任务者目光已然带上了不敢相信的怀疑,不可能因为他的一番话就安静下来。
很快有任务者们站了出来,向管辖者喊话说:“我看胡少刚才说的对,你们两方各执一词,我们谁也不敢相信,你们管辖组织自称有证据,那就先把证据拿出来我们看看。”
“说的对!”
“要我们相信就把证据拿出来我们看看!”
会客厅里喧闹声愈演愈烈,像是清晨的菜市场,源源不绝的嘈杂声吵得人脑子嗡嗡作响。
变故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嘭”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了......
“咕咚、咕咚”的声音从脚边传过来,有什么东西撞到了胡文华的小腿上。
胡文华低下头,和一颗大睁着眼睛的头颅对上了视线。
“啊!”胡文华腿一软,跌坐到地上,却感觉到了皮肤浸在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热的润湿里。
胡文华呆滞地抬起手,看向了自己同样感觉到了湿润的手指。
原本干净整洁的手指染得一片鲜红,连指缝里都沾上了深深的红白血腥的痕迹......
“啊啊啊啊€€€€”胡文华疯狂地惊声尖叫了起来。
任务者们几乎脑子里都空了几秒,直到胡文华刺耳的尖叫声传来,令人发呕的浓重血腥味扑入鼻息,鲜红的颜色涌入双目,他们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不是什么气球,也不是什么鞭炮,是那个猎杀组织的成员......
是他的身体炸开了。
上一秒还跪在地上,竭力和管辖者组织的人争辩着的猎杀组织成员,此刻就像是一个脆弱气球,他的身体蜷缩着,还保持着躲避的动作和姿势,身体的皮肉却分崩离析,血肉飞溅,脑袋脱离了脖颈,因为胡文华激烈的动作,那颗头颅像是皮球一样被踢开,“咕咚咕咚”地再次滚了出去......
全场陷入了无比慌乱的惊恐。
贺荣浑身僵硬地侧过身,双手紧紧并在裤腿两侧,缓缓低下头。
在场的几个身着黑袍的管辖者组织成员们都出奇一致地绷紧了身体,面向身后已经走上前来的男人,朝他深深鞠下一躬,姿态敬畏恭敬无比,仿佛是在觐见君王。
场内呆滞的任务者们终于注意到了那个被所有黑袍人恭敬迎接的,不知何时出现的,浑身笼罩在黑色长袍下的男人。
男人在贺荣让出来的首座落了座,然后微微抬起了头。
霎那间,所有人都突然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像是水倒灌进了肺里,周遭的空气忽然变得稀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一道空旷的声音响起,将所有声音都掐在了嗓子里。
“再吵,杀了你们。”
那道嗓音极为沉静淡然,听不出半点情绪波动,仿佛遥遥在上高不可攀的无情神€€,淡淡地俯视众生,视人命为蝼蚁,让人只听着就从心中生出无尽寒意。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全场呆滞着的、扶着沙发和墙,甚至扛不住压迫感脱力倒地的任务者,都莫名地从内心深处生出了无穷恐惧与敬畏,他们停滞了所有动作,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这时,那道声音低冷的男声再次响起,无比清晰的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刚才讲到哪儿了,继续€€€€”声音忽然顿住了。
乔桥眼睫颤抖着,呆呆地看着前方。
这个声音对于乔桥来说实在太过熟悉了。
乔桥曾经离得很远,远远地听到这个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也曾和他挨得很近很近,脸颊贴着男人的胸口,感受到过胸腔的温暖和震动……
乔桥和那个人朝夕相处,听着这个嗓音和他说过无数句话,冷漠的、平淡的、温柔的……
但这是第一次,乔桥从这个声音中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从前总能给乔桥带来心安的声音,乔桥第一次从中感到了心悸恐惧。
乔桥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他听错了,因为这个声音和乔桥印象里的太不一样了。
冷得没有一点儿温度,不是乔桥最熟悉的,那个虽然听起来冷淡至极,实则永远藏着无可奈何的温柔妥协的轻柔嗓音。
不是的……不会是他。
怎么可能是宋以明?
宋以明是乔桥是任务目标,只是一个普通的任务世界原住居民,怎么可能会是……
乔桥全身被包裹在一片从脚踝处发出的柔和紫色光晕中,在所有已经无法支撑倒地的任务者中,呆呆地站立着。
乔桥直视着最正中的那个男人,眼睫剧烈颤抖着,急促呼吸着。
在周遭一片鲜红的血色中,乔桥的脑子里却无法思考任何事,只知道一遍遍地否定自己的猜测,否定脑子里不自觉跳出的恐怖想法。
然而很快,乔桥的所有幻想和思绪都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乔桥眼前忽然一暗,高大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乔桥面前,宽大的黑袍将所有血腥的、恐怖的场景拦在了身后,鼻息间的所有血腥味都消失无踪。
紧接着,从黑袍中伸出了一双大手,将已经吓的小脸惨白,努力缩着脖子瑟瑟发抖,却还傻愣愣的僵在原地,睁大着眼睛看着男人,不会动弹乔桥抱了起来。
乔桥发凉的脸被一只手托住,脸颊被手指很克制地摩挲了一下,不容拒绝地按进了男人的胸膛里。
缓缓的走动间,略微的颠簸中,乔桥的脸磨蹭着男人被黑袍遮挡得的严严实实的胸口。
在男人快速跳动的心跳声中,乔桥鼻息间忽然嗅到了一种让他无比熟悉的,清冷而又会让乔桥感到温暖的青草的味道……
是宋以明身上的气味。
第42章
乔桥在男人怀里挣扎了起来。
乔桥一向都是很认人的。
宋以明之前帮乔桥脚腕上抹药, 又大发好心扶乔桥回房,乔桥就记住了那种隐隐约约、让乔桥感到很好闻的味道。
后来乔桥被从那个黑暗的巷子里带出来,这个味道在乔桥心里就成了让他心安的象征。
即使喝醉了酒, 乔桥抗拒其他人的靠近和触碰, 也会因为嗅到让他感到安心的气味而安静下来, 乖乖地窝在那个怀抱里睡过去。
然而此时乔桥脑子清醒无比, 被笼罩在最熟悉的怀抱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恐怖血腥,乔桥却挣扎了起来。
乔桥挣扎得很用力,为了逃生已经失去了理智,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 又踢又打又踹, 拼尽了全力只为了从男人怀里逃出去。
然而乔桥不可能逃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