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夜莺 第18章

傅斯舟犹豫了一下才答:“是徐可阳,他很担心你,又怕你不理他,就问到我这儿来了。”

阮绥音因为徐可阳数次和自己翻脸,傅斯舟不敢多说,只是在心里觉得阮绥音对徐可阳的偏见未免太深重了些,毕竟徐可阳听上去很诚恳,似乎是真的还把阮绥音当朋友。

更何况在傅斯舟看来,徐可阳没有装的理由。

他不知道徐可阳做事根本不需要理由,只是觉得有趣,只是当作一个游戏,想玩就玩了,不在乎给别人带来的伤害。

阮绥音显然非常抗拒,无可抑制地皱起了眉:“他怎么会有你的联系方式。”

傅斯舟一时没答上来,有很多种可能,或许是徐可阳跟他父亲徐骋或者高泽琛要的,也可能是让人查来的,毕竟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很容易就能知晓。

但傅斯舟的犹豫在阮绥音眼中似乎带上了别的意味,他目光带上了戒备,仿佛把傅斯舟划到了徐可阳那个阵营,甚至上半身都微微后仰了一些:“你们……”

“没有。”傅斯舟很快否认,摇了一下头,但阮绥音似乎并未听进去。

“是,我忘了。”阮绥音扯扯唇角,“徐骋是你的有力支持者,你当然要讨好他的宝贝儿子。”

傅斯舟皱起了眉,他非常不喜欢阮绥音用的“讨好”这个词。

“可我才是你的伴侣。”阮绥音仰视着他,盈着水光的蓝色瞳孔微微颤抖着,显得倔强又脆弱,“我才是你最强的助力人,你需要我,不是吗…?”

“嗯。”尽管心下不悦,但这一点傅斯舟无法否认,“我需要你。”

“我不喜欢他。”阮绥音语气强硬,却仿佛是在强装着掩饰某种胆怯。

傅斯舟愣了愣,阮绥音似乎觉得自己的表达不准确,又略显严肃地说:“我讨厌他。”【我恨他】

这句阮绥音没能说出口,反正傅斯舟不会理解。

“嗯。”傅斯舟应声,“所以你想我怎么做呢。”

他似乎没想到傅斯舟会这么问,刚刚生硬的语气突然软了下去,缩了缩脖子:“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和他有联系……”

傅斯舟觉得阮绥音是个纸老虎。

看上去把徐可阳讨厌到了骨子里,但落到实处也只是软绵绵的“可不可以别再和他联系”,没想过给徐可阳使绊子、没想过报复徐可阳,好像人人都可以来欺他一下,而他只会自己偷偷躲着哭,不会回击。

原本也没有什么和徐可阳联系的必要,阮绥音的要求不过分,他没理由不答应。

“当然可以。”傅斯舟耸耸肩。

傅斯舟把他抱进房间的床上,把今天收到的信也放到他的床头。

阮绥音目送他走出自己的房间,随即伸手,从数十封信里十分精准地抽出了一个蓝色信封,拆开来。

【我原本以为段奕明和那些人不同,没想到他也一样,他必须为他做的事情付出代价!所有伤害你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

“夜视瞄准镜也要我亲自试用?”傅斯舟走出实验室,有些不悦地看向身旁的中士,“这恐怕不行。”

中士不敢问他原因,只说:“那……”

“我会和高军团长说。”傅斯舟也不想为难他,“先尽快把那几款枪支的样品做出来,派人去翎东那边交接一部分产量。”

“好的。”

“下一场演讲地点定了?”傅斯舟转向一旁的助理林森。

“是的,在述科大。”林森停顿了一下,开口:“昨晚夫人摔倒的事……”

“我看过了,网上舆论很好,不用在意。”傅斯舟说。

“不是针对夫人的…是…”

“嗯?”傅斯舟接过林森递过来的手机,看了看屏幕上的帖文。

昨晚的事故是阮绥音自己失足摔倒,阮绥音的粉丝虽然对舞台的安全保障有些不满,但评论区总体还算和谐,大家只是担心阮绥音,希望他早日康复。

直到一个所谓的“内部知情人”出来爆料,说前几日段奕明在公司和阮绥音发生了争执,导致近几天阮绥音都精神欠佳,饭也吃不下,身体虚弱,才会失足跌落。

原本也就是个无凭无据的爆料,但这个知情人却放出了水星娱乐内部的照片,甚至还拍到了公司的一些小艺人,可信度瞬间攀升,信以为真的粉丝一时气血上涌,开始大杀四方。

【水星娱乐今天倒闭了吗?】

【段奕明你能不能做个人啊?不知道是谁给你赚那么多钱吗?】

【人在做天在看,段奕明你*今晚必死】

【我真服了这个狗公司】

【水星娱乐除了Mercury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没?段奕明不把Mercury捧在手心里哄着还敢这么对Mercury,你迟早要完】

【水星娱乐其他十八线糊咖天天蹭Mercury热度还是一个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是头猪让Mercury这么带着都红了】

不只是段奕明和经纪人蒋楠,就连水星娱乐七八个叫得上名的艺人都被骂了一遍。

“看样子是水星娱乐内部放出的消息。”林森说。

“这就是段奕明要去查的事情了。”傅斯舟翻看着,觉得这些评论虽然说的难听,却是大实话,水星娱乐就阮绥音这么一个大宝贝,应该把他捧在手心里才是,也不知道段奕明到底为什么明知阮绥音讨厌徐可阳还让他们参加同一档节目。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的若有所思,他掏出手机,是保姆张姨打来的电话。

他和阮绥音都不怎么在家吃饭,平日里只有定期来清扫和打整花园的人,而眼下阮绥音不得不在家修养几天,傅斯舟便把自己以前偶尔请到家做饭的张姨叫了来,照顾阮绥音。

“什么事。”傅斯舟接起电话。

“傅首长…”张姨犹犹豫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还刻意压低了些,让傅斯舟不得不调大音量。

“夫人到现在也没出房间门,我担心他在房间里出什么事,用不用敲门进去看看…?”

傅斯舟看了眼时间,将近下午两点。

“……不用。”傅斯舟扶上额头,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告诉张姨阮绥音几乎与正常人颠倒的作息。

“这会儿他应该还在睡。”傅斯舟说。

那边的张姨有些含糊地应声,似乎是在思考阮绥音古怪的作息时间。

“€€€€别做甜口,一点甜都不要有。”傅斯舟一手接过旁边的项目组长递过来的报告,对着电话道。

阮绥音确实够麻烦的,傅斯舟很好奇陈帆一个月有多少工资,够不够支付他照顾阮绥音的辛苦。

“我想大约再过不到一个小时他就会起,你现在可以开始做了。”傅斯舟看着军科部大楼通透的玻璃墙外有些刺目的日光,又补上了一句,“在那之前你要把外面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他不喜欢阳光。”

林森看了他一眼,他看上去有些不耐,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想必很怕黑的他为阮绥音做了很多无声的妥协。

第0027章 吊灯

家是心灵的港湾。虽然在住进新月大厦之前阮绥音也不是很能体会这句话,但是住进来之后阮绥音觉得家不仅不会是心灵的港湾,反倒成了另一座牢笼。

而眼下因为腿伤,他不得不被困在这牢笼里几天。

他睡得并不很好,总被疼醒,最后一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但脑袋仍一片混沌。

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不知多久,确认自己已经无法再入睡逃避疼痛之后,阮绥音才极不情愿地翻身下床,光是找到并穿上衣服和拖鞋就花了将近十五分钟的时间。

打开房间门,听到脚步声时他被吓了一跳,并且很快确认那的确不是傅斯舟。傅斯舟的脚步总是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跨得很大且踏得很稳,但从厨房方向过来的却是慌慌张张的小碎步。

傅斯舟告诉过他今天张姨会来,但显然,这件事已经被记性不好的他以光速忘记、并且再也不会想起来。

因此直到那个系着围裙、身材矮小却敦厚的中年女人突然出现在走廊尽头,并一路小跑过来扶住他时,他都没有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张姨滞后地意识到他迷茫和略显惊诧的目光,这才做了自我介绍,并扶着一瘸一拐的他走到餐厅,坐到餐桌前。

看着她端上来的四菜一汤,阮绥音感到非常痛苦。他本就没什么食欲,现在又刚刚起床,看着可以说得上是丰盛的菜却没半点动筷子的欲望。

但看着张姨一脸忐忑地站在旁边看着他,他还是缓慢地拾起了筷子。

其实张姨已经是一个从事家政行业数十年、经验相当丰富的保姆,但给阮绥音做饭时她却有种前所未有的紧张和焦虑,不是出于别的,只是因为€€€€阮绥音长得相当漂亮,漂亮到看着他就使人陷入一种神离状态,想到自己做的饭会被他吃下肚子,没人能不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生怕出一点差错。

但令张姨沮丧的是,他吃了很长时间,却只吃了三分之一都不到,尽管阮绥音努力没有表现出艰难下咽的样子,但显然他吃得并不香。

难道是自己今天发挥不好?张姨又陷入了自我怀疑。

“这些留着我晚上吃就好。”阮绥音说。

张姨一愣:“那怎么行?”

傅斯舟也说过同样的话。在张姨工作过的许多非富即贵的主家里,只有这一对夫妻会吃剩菜,张姨感到难以理解。

“没关系。”

【你是受到了徐可阳的影响,对吗?

我知道这很难,可我还是想告诉你,逃避没用,如果你永远不试着去抵抗,他就永远都是你的噩梦。

像他们这样的人,就算继续留在世界上也只会让更多善良的人受伤,你忘了那个人了吗?忘了他是怀着怎样的痛苦和屈辱死去的了吗?

让我们一起结束这一切吧。

或者,让我为你结束这一切。】

陈帆将这几天粉丝寄到公司的信送到了新月大厦,看到书信末尾的日期,阮绥音觉得信里在今天提起“那个人”是刻意为之。

“楠姐说,Mercury你如果有心情有精力的话可以在家开直播,让粉丝放放心,你也很久没直播啦,不需要时间很久。”陈帆替他拆着信,拆好了许多封,他却仍盯着那张深蓝色的信纸看,看了许久。

“当然啦,如果你不想播的话我们也不会勉强你的!”

“€€€€我没关系。”阮绥音终于放下了那张信纸,“但不是今天。”

他转头看向窗帘只剩一条缝的落地窗,今天是个非常晴朗的艳阳天。

实际上年年如此,述京是内陆城市,即便在盛夏也远不如其他城市多雨水。

阮绥音有种说不上来的压抑,像心脏被沾湿的纸巾蒙住,要非常用力才能吸上一口气。

他并不是在不切实际地希望在那个人的忌日这天能有什么六月飞雪为他伸冤悼念,只是这样明媚的天空未免衬得他的死太冤太悲凉,巨大的违和感压在人心头,让人愈加难耐。

在家养伤的第一天,阮绥音像往常一样在露台花园待到了凌晨四点,傅斯舟却仍然没回来。

傅斯舟从没这么晚回来过,即便有应酬,傅斯舟也大都会在十二点之前到家。

阮绥音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给他或者他的助理打个电话,但又觉得没什么必要。如果他没出什么事,打电话显得多余;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不管是被捕还是死了什么的,手机新闻不出五分钟就会推送。

阮绥音到客厅倒了杯热水,正要回露台花园继续看信,玄关突然传来了开门声,随即是凌乱的脚步和有些重的砸门声。

不像傅斯舟会弄出来的声音。阮绥音有些诧异地握紧了杯子,看向玄关出口处,看见傅斯舟的身影时才松了口气。

但他有些不对劲。他一手撑着墙,总是直挺挺的脊背有些佝偻,像支不住身体,脚步也歪歪扭扭,两条腿各走各的。

“怎么了…?”阮绥音想上前去扶他,但又迈不开步子,只能先把杯子放到一旁的架子上,再拄着拐杖缓慢地挪过去。

离他还有一段距离时,阮绥音便嗅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酒味。

傅斯舟不是个有酗酒癖好的人,至少不是个容易把自己灌醉的人,即便应酬时总避免不了要喝些酒,但阮绥音从没见过他像今天一样喝得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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