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绥音说不出什么,只是有些无力地松了手,而傅斯舟也很快转头离开。
傅斯舟回到酒店房间时已经是凌晨三点,打开门时,房间里的灯一个不漏全都亮着,阮绥音抱着膝盖窝在沙发角落,而保镖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见傅斯舟进来便站起身。
阮绥音一动不动,木呆呆望着茶几上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
看他表情不对,傅斯舟走上前,垂眸望进去,才看见礼物盒里放着的一根银质指挥棒。
对这莫名其妙的东西有些不明就里,傅斯舟又俯身拾起里面的一张卡片,匆匆扫过上面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无意识拧起眉:“谁送来的?”
阮绥音发着呆没回答他,而保镖无法回答他,只是将目光指向茶几上的酒店手册。
然后傅斯舟很快想起,这座住着各国一线艺人和外宾的酒店安保级别相当高,而能把这种东西送到这里来的,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私生粉,只会是这间酒店€€€€这间谢家产业下的酒店的内部人员。
当时就应该把谢瑜那个变态和徐可阳一起解决。傅斯舟心想。
【那我先走了】保镖对阮绥音比划。
阮绥音慢吞吞抬眼看他,知道他的意思是傅斯舟回来了,他就该先离开了。
可傅斯舟回不回来于阮绥音而言的意义其实并不大,因为傅斯舟不会陪着他,不会与他多说一句话,甚至不会多看他一眼。
而他现在很害怕一个人待着。
但不论如何,他不可能和傅斯舟在同一屋檐下,还让另一个男人留下来,因此他只能轻轻点点头:“早点休息。”
另一方面,他想保镖也很累了。
目送保镖走出房间,傅斯舟才不冷不热地开口:“他也只敢弄这些小动作,不会有什么大事。”
言下之意,阮绥音不必忧心忡忡、风声鹤唳。
阮绥音无心跟他分辩,反正时至今日,他再在傅斯舟面前装可怜、卖惨博同情,都只会显得滑稽可笑,换不来半分怜爱。
见阮绥音垂着眼不说话,傅斯舟以为他还在害怕,便走近了一步:“你睡卧室吧,我在外面。”
阮绥音站起身,却没往卧室去,只是关了客厅的灯,又坐回了沙发上。
电视屏幕投射的光影在他脸上翻覆、游移,衬托得苍白的他更死了,眼珠子都一动不动,像一尊被冰封、死不瞑目的尸体。
很明确的逐客令,这个空间的昏暗很快便让傅斯舟浑身不适,他也不想多说,只能迅速收拾了那个礼物盒,走进卧房。
有时候阮绥音也会想,自己或许都没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就像如今他仍然渴望能被傅斯舟抱拥着入睡、能有傅斯舟温柔体贴的关怀安慰、能有傅斯舟无条件的保护和包容,这些都是他曾经真真切切在傅斯舟那里拥有过的。
最后他没得到傅斯舟亲口说一声爱,就连这些也都失去了。
说到底,在遇到傅斯舟的当下,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更不懂如何去爱一个人。他迫切地渴望傅斯舟的爱,又给不到傅斯舟安全感,他用别的男人来给傅斯舟施激将法,却只是把傅斯舟推得更远。
“脱了。”
阮绥音在梦里走进一个贴满墨绿色壁纸的琴房,而徐可阳坐在正中的沙发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命令他。
大多数时候,阮绥音会遵从他的命令。因为就算他不听从,那些人也会强制动手,还不如自己卖乖来得轻松。
但那次没有,他只是站在那里,有些呆怔地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手里正在录像的手机。
最后的结果也没意外,他们把他按在地上脱光了所有衣物,用来润滑的液体挤了他一身,然后不情不愿的谢瑜被怂恿着压上来,在他的求饶哭叫声里磨蹭了半天,最后还是“啧”一声又翻身下去。
“你看看他那扮相,总感觉在干顾望景似的,我对那小屁孩真提不起兴趣。”谢瑜抱怨着,却让阮绥音觉得自己逃过一劫。
“再提小望我就撕了你的嘴。”徐可阳狠狠剜他一眼,“没用的东西。”
“也不是一定得要人呀。”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沈嘉英开口了,随即顺手从旁边的钢琴上拾起一根银色的金属指挥棒。
“看不出来你比谢瑜还变态啊。”
“真是…别把人捅成筛子了。”
阮绥音睁大眼睛,拼命挣扎着想挣脱他们死死按住自己的手,无果,他只是在极端的恐惧中瞬间脱离了梦境,猛地睁开眼。
他恍惚着从沙发上翻摔下来,没有经过思考便本能地冲向卧房敲门。
傅斯舟很快被惊醒,立马翻身下床,手覆上门把却又没开门,只是问:“什么事。”
他不冷不热的声音让阮绥音清醒了许多,阮绥音气喘吁吁平复片刻,才开口:“……没什么。”
傅斯舟看了眼时间,凌晨五点,再过两个小时他就又该起床了。
“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阮绥音。”傅斯舟不理解。
“抱歉…”阮绥音喉咙哽了哽,后退了一步,想逃避傅斯舟的诘问,幸而傅斯舟没了后话。
但下一秒,阮绥音又觉得傅斯舟就算是嘲讽、诘责、质问自己都好,至少听着傅斯舟的声音能让他镇静些许。
只不过傅斯舟懒得再跟他多说半个字了。
傅斯舟仍然站在门后,听着外面安静了一会儿,傅斯舟正要回去继续睡,却突然听见一声闷响。
傅斯舟迟疑了一下,随即一把拉开门。
阮绥音倒在地上,散落的长发仿佛融化的银漫了一地,睡袍下薄如纸片的身躯几乎要像一捧轻飘飘的羽毛四散而去。
【作者有话说】
【李幸倪《我不是你的观赏鱼》,作词:林若宁】
第73章 而你能令我不瓦解
阮绥音身体不好是众所周知,水星娱乐也只是以他筹备汇演过度劳累为借口发布公告,而下午的红毯也在等他的恢复情况,决定是否推迟。
阮绥音在病房醒来时,床边围满了人,他费力撑开眼聚焦目光,找了一圈也没看见傅斯舟。
所有人都关怀备至、嘘寒问暖,他仿佛被爱包裹住,却只觉得心空。
陈帆很快看出了端倪,开口:“阿斯兰德王室到了,傅首长得和高军团长一起去接…”
阮绥音垂了眼,他听不进去其他人说些什么,看不见他们喂到自己嘴边的是什么,更尝不出囫囵吞下去的是什么味道。
他的世界好像只剩下傅斯舟一个人,傅斯舟在,就算对他冷言冷语或是不发一言也好,傅斯舟不在,他就有种被遗落的恐慌,极端的孤独会瞬间侵袭,让他慢慢消殒,直到魂飞魄散。
“好了,快去陪绥音吧。”
将外宾护送到下榻的住所安排妥当,高军团长拍拍傅斯舟肩膀,“我这儿有人,也不是一定要你跟着。”
傅斯舟停顿了一下才应:“不用,医生说了没什么大事。”
实际上他现在很有些害怕面对阮绥音,提前来到衍岛,和阮绥音分居两地的那一周,他自觉是平心静气、心无旁骛,都快放下这段荒谬的假戏真做的感情、做回所谓冷心冷情的利益至上者了。
可阮绥音刚刚过来,看着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傅斯舟立时又被拉回了原点,再去守在他身边,傅斯舟怕自己魂都被他抽走。
“没什么大事?绥音的事,再小也是大事。”高军团长教育他,“看看那些宾客和粉丝,一个个比你还心焦,你再气定神闲地跟在我这儿,难不成还真要上赶着让别人挑你的理?”
傅斯舟没话可说,只能应下来,往岛上的医院去。
傅斯舟走进病房时,阮绥音正抱着病床边的垃圾桶干呕不止。
“傅首长您来了!”陈帆回过头来看见他,“Mercury刚刚好不容易吃了点东西,现在全都吐干净了…”
“怎么会。”傅斯舟蹙眉。
阮绥音干咳着抬眼看向他,苍白的脸色有些骇人。
“怎么会?我也想问,昨晚还好好的,怎么半夜就突然要送医了?”一旁的段奕明开口。
“好好的。”傅斯舟重复了一遍段奕明的话,“到底是哪一个时刻,能让你用‘好好的’来形容他?和他认识那么多年,他的身体状况,那么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到底凭什么能称得上‘好’???”
“再差也好,还不至于要送进医院。”
“别说了…”阮绥音打断了他们无谓的争执。
他已经足够疲惫了,甚至躺在这里,他还能听到医院楼下粉丝和记者的喧哗声,更别提眼前这两个人又在“探讨”一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段奕明没再说什么,没一会儿便离开了,傅斯舟瞥了眼床头柜上放着的半碗粥,正要拿去扔掉,阮绥音却突然开口了:“…别扔。”
“我饿了。”
傅斯舟也没问他再吃会不会再吐,只是坐到床边,拿起勺子喂他。
“后天就正式演出了。”傅斯舟说,“这两天还有彩排、直播、红毯、采访,能撑得住么。”
“没关系。”阮绥音吞下一口粥,轻声道,“你也很忙吧…”
“嗯。”
“那…演出那晚,你会来看吗…?”
傅斯舟顿了顿:“前排是预留了座位,但具体到时候会不会有突发状况,我也没办法保证。”
“我想你来…”阮绥音望着他,眼里的微光缓缓流转着,“我很害怕…”
“害怕?”傅斯舟不解,“这次汇演规模是很大,但说到底,你开过的大型演唱会少说也不下二十场了,害怕什么呢。”
阮绥音沉默了,目光瞥向床头柜上的手机,无意义地摇摇头。
“……我尽量。”傅斯舟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傅首长,泊裘那位提前抵达,乔军团长也已经在往这边赶了。”电话那头道。
“…嗯。”傅斯舟下意思看了阮绥音一眼,他也看着傅斯舟,傅斯舟停顿了一下才对电话那头道,“我马上过来。”
“你要走吗…?”阮绥音问,傅斯舟觉得他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确,他一向热衷于在其他人面前示弱、扮得楚楚可怜,以期引起他们的共情、怜爱,再进一步拉拢他们,收入麾下,但现在回想去,他对傅斯舟做出此类惯性动作时,心境与对待别人其实有所不同。
在面对傅斯舟时,他没有那种势在必得的成竹在胸,更多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忐忑不安。
不是“这滴眼泪怎么就把你给骗了”,而是“会不会觉得我是个麻烦呢”。
不是“承认吧你就是很爱我”,而是“得不到你的爱我会死掉吧”。
也不是“你爱我、所以我爱你”。
而是“我爱你,所以请求你、也爱我一下吧”。
“嗯。”傅斯舟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没有挽留、也没有阻拦,只是看着傅斯舟起身,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却又突然停住了脚步。
“……演出,我会去。”傅斯舟说。
“真的吗…?”
傅斯舟拉开门,跨出去:“我保证。”
下午的红毯结束后,艺人们要轮流在海边拍摄汇演宣传照。
照片要由主办方统一发出,必然会被营销号和网友放在一起比美讨论,每个艺人从红毯开始就使尽浑身解数,有条件的就借当季高定上身,没条件的就穿出个新意,凭各种奇装异服博出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