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君泽一眼就看出了岁岁脸上的心虚,伸手捏捏他的鼻子说道:
“小没良心的。”
“不,窝有良心,窝大大滴有良心!”
“在哪?我摸一摸,要是没摸到的话就是没有。”
说着赫连君泽就伸手触碰岁岁的胸口逗他,岁岁怕痒,下意识像是一只煮熟的虾一样缩成一团。
“窝滴良心,变成蝴蝶,挥走啦!”
岁岁一边说一边用自己的手跟爹爹比划蝴蝶飞翔时的动作,一直到自己手酸才停下来。
跟醉鬼是讲不通道理的,小醉鬼也是一样。
还没说几句话,岁岁就低头呼呼大睡,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赫连君泽吩咐一个侍从夜里守着岁岁,自己则是转身去了书房处理奏折。
万寿节结束后,也到了附属藩国使臣们离开的时候。
这日傍晚赫连君泽带着两串糖葫芦回府时,管家面露为难走上前来,将一封拜帖送到了殿下的面前。
殿下平常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大部分宴会都是不会参加的,送上来的这些拜帖也都是为了面子上好看。
毕竟安王殿下愿不愿意赏脸是一回事,可倘若他们送拜帖时不送安王殿下的这一份,难免会让旁人觉得他们是不将安王殿下放在眼里。
而这一封拜帖管家之所以会觉得棘手,是因为这封拜帖出自殿下名义上的舅父。
在此之前,殿下从未跟照黎国的人有过牵连,这凭空冒出来的舅父,让管家一时间有些拿捏不住殿下对照黎国的态度。
“不必理会。”
赫连君泽看见了拜帖上面那个熟悉的名字,想也不想就随手将拜帖扔到了一边。
照黎国不过是一个根本不起眼的附属藩国而已,既然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从未在他面前出现,那如今也没必要到他的面前来。
“是。”
如今由安王殿下掌管朝政大权,身为附属藩国的使臣想要见到赫连君泽的面,也就只有递拜帖这一条路能走。
赫连君泽不愿意见他,使臣不能在京城停留太长时间,最后只能灰溜溜离开。
这么多年来的直觉告诉赫连君泽,照黎国的事情绝对不像是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倒也没有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
上次在皇宫中那个舅父和赫连君泽交谈的内容,不知道为什么传到了陛下的耳中,他还真就操心起了赫连君泽的婚姻大事。
已经过了及冠之年的赫连君泽,确实早就应该成婚了。
只是因为赫连君泽的母妃早逝,再加上如今后宫也没有身居高位的后妃,陛下之前从未将这个儿子放在心上,才没有人替他张罗。
或许是因为赫连君泽最近在陛下面前的表现确实不错,皇上在给他挑选王妃这件事上非常用心。
将整个京城中最出色的几个闺秀画像都递到了赫连君泽的面前,这几个人选家世样貌名声教养无一不是极好。
赫连君泽看了一眼桌案旁边堆积如山的奏折,再看父皇递到面前来的美人画卷,深呼吸一口气后才扯了扯唇角说道:
“父皇,儿臣对岁岁的亲娘情根深种,她去的早,不能与儿臣白头偕老,但儿臣依旧愿意守她一生。”
“曾经儿臣同岁岁娘亲在一起的时候承诺过,一生只她一人,还望父皇成全。”
说完后,赫连君泽朝着父皇一拜。
陛下轻轻摆手,示意太监将这些美人的画像都拿下去,走到椅子上面坐下,盯着赫连君泽的脸看,似乎是在思考他话中的真假。
过去了许久后,才开口问道:
“你此话当真?”
“儿臣绝对不敢欺瞒父皇。”
赫连君泽在皇上面前表露的老实人形象实在是太好,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就连陛下都没有任何怀疑。
“那此事,便作罢吧。”
说完后陛下就离开了书房,哪怕一直到现在陛下对赫连君泽这个儿子也没有多少在意,甚至烦透了他不同于常人的眼眸。
之所以走这一回,主要原因还是不想让赫连君泽觉得是自己慢待了他。
既然赫连君泽并不领情,那他也就没必要继续坚持。
在父皇走后,赫连君泽将所有奏折都处理好后才准备离宫。
路过御花园时,一个宫女仿佛不经意般朝着赫连君泽撞了过来,当意识到自己撞的人居然是安王殿下后,急忙跪下磕头求饶。
赫连君泽攥紧掌心的纸条,示意她起身。
一直等到宫外上了马车后,赫连君泽才将这个纸条展开,大意是约他明日在冷宫一见。
当天晚上,一只白鸽落在书房的窗前,赫连君泽从白鸽腿上取下信件,展开一看,上面只写着一行小字。
【照黎美人】
照黎国公主异域长相的确美艳,再加上足够年轻,一入宫就得到了陛下的宠爱,甚至以她所属国家的名字为封号,被封为照黎美人。
自称是他舅父的人送到京城来的美人,约他在冷宫中见面?一整件事情都透露出一股奇怪的荒谬感。
赫连君泽对于这件事的确心有顾虑,所以第二日他留了一个替身在书房处理奏折,自己则是带着两个武功高强的暗卫去了冷宫。
照黎公主如今已经换上了一身大宣的衣服,比起照黎服饰透露出的热情奔放,看起来明显要端庄许多。
面上满是疲色,就连厚厚的脂粉都遮不住。
“安王殿下安好。”
“有话直说便是。”
赫连君泽并不打算跟她叙旧,好在照黎公主也同样没有这个想法,轻笑了一声后说道:
“安王殿下是个聪明人,我最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了。”
“想必殿下应该能猜得出来,我来大宣别有目的……”
说到这里时,照黎公主停顿了一下观察赫连君泽的反应,只可惜没从他脸上看到丝毫的情绪波动。
赫连君泽不愿意在冷宫中耽搁太长时间,更没耐心应付照黎公主故意吊胃口的行为,冷着脸道:
“公主若是不愿说的话,那就此别过。”
“别。”
看透了赫连君泽的性格后,照黎公主不敢再在无意义的事情上多费口舌。
“照黎国的国主在暗中投靠了五皇子,将我送到皇宫里来的目的,是想给殿下扣一个觊觎母妃的帽子。”
陛下老了,所以最忌讳的就是后妃私通。
每一个年轻貌美的妃子私通,仿佛都像是在指着他的鼻子嫌弃他无能。
倘若这件事当真被坐实的话,赫连君泽的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毕竟皇子跟后妃之间,甚至根本就不需要捉奸在床,哪怕只是一点捕风捉影的传闻,就够让赫连君泽喝上一壶。
“公主将这么多事告知于我,目的是什么?”
照黎公主唇角微微上扬,眼底却满是苦涩。
“目的……我不过是想活下去罢了。”
身为皇位之争中的棋子,按照原本的计划她注定要被牺牲。
贵为公主却要委身一个岁数大到足以当她爷爷的人,本身就是一种屈辱,更别提就连死后都不留清名。
没有棋子生来就愿意做棋子。
在冷宫中的交谈,赫连君泽信了大半,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吩咐人去查了查五皇子最近的动向。
当初太子治水归来,最后却意外身亡,对外公开的说法是没有查到所谓的真凶,陛下为了避免伤怀,没有继续追查到底,甚至不许身边人提起。
摆在明面上的线索指向五皇子,却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再加上五皇子是陛下年少时最疼爱的妃子所出,陛下对他多少留了些情面。
赫连君泽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甚至根本没办法分辨,到底是查不出来,还是父皇根本就不愿意往下查。
赫连君泽之前查皇兄身亡的真相时,还查到了一些皇室秘辛。
五皇子因为目无尊长被圈禁是对外的说法,实际上则是因为他给父皇的饮食中下毒。
父皇一怒之下废掉了他的封号和王爷身份,圈禁在王府中。
这么长时间里,陛下流连后宫,一心只想让后妃有孕,奈何这么长时间过去后都毫无成效。
前段时间一个有孕的妃子,甚至被发现怀着的是跟人私通的孽种。
剩余的这么多皇子里,赫连君泽出身异族,五皇子被废掉封号身份圈禁,其他死的死伤的伤傻的傻,真要算起来的话,最后的太子人选极有可能从他们两个人之间选出。
如今朝政大权都在赫连君泽的手上,就算他出身异族,一旦登上皇位也无人再敢提出质疑,毕竟史书向来都是由强者书写。
也难怪,五皇子会兵走险招,用这样龌龊下作的手段。
赫连君泽想通了这些后并没有打草惊蛇,依旧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的生活,打算给五皇兄来一个瓮中捉鳖。
父皇年迈,大权在握,如今该着急的人绝对不是他。
……
天气渐冷,陛下又病了一场,在太医的精心照料下,意识倒是还清醒着。
身体稍微养得好了些后,需要靠着拐杖又或者是太监搀扶才勉强能走上两步。
经此一事,陛下是彻底折腾不动了,面对再漂亮的美人也是有心无力。
所以开始盯上了自己的亲孙子,最先想到的就是先太子留下的那根独苗苗。
陛下的贴身太监将这个消息传给了赫连君泽,当天赫连承就被送回了先太子府。
先太子还在世时住在东宫,离世后东宫就又空置了下来,陛下赏赐下一座府邸,给先太子的家眷居住。
墙倒众人推,先太子已经离世,陛下因为伤怀不让旁人提起跟先太子有关的任何事,自然没人再拿他当一回事。
细算下来,整个先太子府里的正经主子就只剩下一个赫连承。
陛下瞒着所有人去了一趟先太子府,正好看见赫连承站在树下念书。
小小的人手上握住书卷,认真将每一个字都读清楚。
一阵风吹过,不少树叶都被吹落,恍惚间陛下甚至觉得自己看见了先太子年幼时跟在自己身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