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时引以为傲的英语在面对成群蓝眼睛黄头发的外国人时还是露了怯,去M记买吃的,都能把straw说成pipe,导致服务生半天也没反应过来他想要什么。
排在他后面的也是两个华国人,不加掩饰地大声笑话他,唐靖愉窘迫得不知所措,结果就是越紧张脑子越空白,除了那个该死的pipe,他想不起任何英文单词,差一点就落荒而逃。
€€€€如果没有林钦舟替他解围的话。
当时他并没有认出来那个排在左边队伍正在结账的人是谁,直到林钦舟走到他面前,将一根吸管递给他,然后用中文朝他身后那两人说:“希望你们今后的人生顺风顺水,永远不会遇到困难,不需要人帮助。”
这话听着是在祝福,其实……只能说,华国语言,博大精深。
那两个华国学生气得脸色都变了,唐靖愉却很解气,屁颠颠跟在林钦舟后面出了M记。
后者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吃东西,他便也跟着坐下来,示好的将自己的东西分给对方吃。
林钦舟看着不太好接触,其实脾气很好,主动给他留了电话,说有事的话可以打给他。那之后两人便渐渐熟悉起来,后来更是成了好朋友。
虽然在后面的相处中,唐靖愉发现他这好友的真实性格跟在M记时表现出来的很不一样,却也没想过林钦舟会得那样的病。
“所以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啊?”
“没什么大事,就是昨晚没睡好,有些头疼。睡一觉就好了。”
“真的?”
“真的。”
“那成吧,那咱俩今天上午的行程就是睡觉,下午……下午再说吧。”
第8章
珊瑚屿每年夏天都会举办沙滩音乐节,今年也不例外,在林钦舟他们上岛的第二周,音乐节拉开了序幕。
今年的音乐节搞得比往年都要盛大,听说从各地请了好几支特别有名的乐队,最近走进走出,大家讨论的大多都是这件事。
“你以前去看过吗?”唐靖愉也很兴奋,早饭时问林钦舟。
林钦舟有些不确定:“好像没有,我记不太清了,而且那时候岛上的旅游业才刚刚兴起,一年的游客量都没有现在一个月多,应该不会办这种音乐节吧。”
“那这次可得好好见识见识,我要找黑狐乐队的主唱要签名,我可是他粉丝。”
他们这次上岛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次的音乐节,期待值已经拉满了。
正说着话,秦越推着轮椅从外面回来。天上下着细雨,他把轮椅停在门口,慢吞吞地收了伞,又掸了掸肩头不小心落到的雨珠,这才进到大堂来。
“秦老板,下雨天还出门啊?”唐靖愉朝他扬了扬手。
秦越像是才看到他们,目光沉沉地投过来。他脸上也落了点雨珠,湿漉漉地黏在过长的睫毛上,随着眼睛的眨动,扑簌簌地颤着。
这场毫无预兆的雨,便落进了林钦舟心上。他无意识地攥紧手指,想说话,嗓子却似乎被黏住了,开不了声。
这是继那天早上之后林钦舟第一次见这人,四五天过去了,每晚都要在他梦中造访的人终于真实地出现在他面前。
他敏锐地意识到这人可能是在躲他,可他又实在想不出对方要躲他的理由。
为了什么呢,就因为那句“有意思的人”么?
这太没道理了。
“秦老板,晚上音乐节,一块儿去看看呗?”这是林钦舟在心里反复纠结的念头,唐靖愉却轻轻松松说了出来。林钦舟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遗憾。
靠近用餐区的地方有个大书架,上面摆了很多书,房客可以自行借阅,而且不必登记,想拿就拿,林钦舟他们这时就坐在书架旁边的那张桌子旁,拿了几本杂志在翻。
他本来是想找那本《暗恋难圆》的,结果没找到,不知道是还在秦越那里,还是被别的房客借走了。
他手指摁着手里那本杂志的封面,等着那人的回答。而秦越却并没有过来他们这边,隔着几张桌子的距离,说:“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那种犹如充满气的气球被扎破的感觉又漫在林钦舟心上,他挺直的脊背弯下来,垂在膝盖上的那只手用力抠着,他知道掌心已经被抠烂了,但就是停不下来。
“这样啊,那好吧。”唐靖愉语气也有点遗憾。
秦越朝两人点了下头,便转动轮椅,去了前台位置。小窈也在,两人凑在一起说了几句话,就看见小窈拿了桌上的纸巾,替秦越擦肩头的水珠。
小脸红扑扑的,可能是笑的,也可能……是羞的。
林钦舟心里很不好受,偏偏好友还要来补刀:“卧槽,小窈是不是喜欢秦老板啊,这亲密的,我酸了。”
林钦舟悠悠递过去一个白眼:“别胡说八道。”
唐靖愉还挺不服气:“你可别不信,你想想啊,就他俩,一个这么漂亮,另一个也这么好看,两人每天朝夕相对,想不发生点什么都难吧?我跟你说,没准还真是一对……”
林钦舟看着他:“我想把你嘴堵上。”
“为什么啊?”唐靖愉很懵。
“没什么,就是想堵。”
唐靖愉:“……”
沙滩音乐节是从下午四点半正式开始,届时会有神秘乐队惊喜开场,所以林钦舟他们在三点多的时候就早早来了现场,先在细雨中散了会步,然后坐在旁边一家沙冰店里吃冰。
林钦舟要了一份西瓜味的,瓜很甜,奶味也很足,可就是没有小时候吃的那种感觉,大几十块钱的东西,远没有姥姥做的好吃。
唐靖愉说他是有童年滤镜,林钦舟没否认,舀了两口冰,看雨幕中的沙滩。
舞台是一早就搭建好的,这时已经有工作人员在上面试音响设备,虽然是雨天,也抵挡不住音乐节的魅力,有更多的游客陆续过来,有人穿着一次性雨衣,有人撑着伞,在雨中开出一朵朵伞花。
天公作美,距离音乐节开始前十多分钟,下了快一天的雨毫无征兆地停下来,天边甚至出现了一弯彩虹。
“好家伙,这人也太多了吧,不会整个岛上的人都来这里了吧。”
两个人挤在人群里,前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流,后面也是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流,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唐靖愉被前面一个大哥结结实实踩了一脚,脸都绿了。
林钦舟也没好到哪里去,差点被挤成夹心饼,站都站不稳。
音乐节是珊瑚屿的一大特色之一,可以说是夏季限定款,只有这个时候过来才有的看,大家可不都得来凑这个热闹。
“Hello珊瑚屿的朋友们,很高兴今天能有这么多朋友聚在这里,我们是黑狐乐队,希望大家能喜欢我们的音乐,下面一首《岛上的夏天》,送给大家!”
神秘的开场乐队居然就是黑狐,场下的游客们更加激动,四下都是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呼喊声,林钦舟他们和舞台隔着十万八千里,却也已经跟着兴奋起来。
“卧槽卧槽,这是专门给珊瑚屿写的新歌吧,以前从来没听过,这一趟来的值了!”
黑狐乐队一贯的风格是很燃、很炸,新歌却歌如其名,很有夏天的感觉,是西瓜、海水、晚风,和偷偷暗恋的人。
躁动的人群因为这首歌逐渐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或站或坐,专注地盯着舞台上的演出。
林钦舟那首《余生》风格和这首新歌很像,连用到的元素都差不多,但《余生》到底是林钦舟十多岁的时候写的,无论是编曲还是作词都还稚嫩,甚至韵都压不上,和黑狐乐队的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黑狐一共唱了五首歌,之后跟上的是个新乐队,主唱是个很酷的女孩子,嗓音很独特,配合着傍晚的晚风,让人很想在这样的歌声里谈一场恋爱。
而就在林钦舟不经意抬眸的时候,他看见了不远处的某个人。
“秦老板。”他走过去,蹲在轮椅前,“您不是说不过来吗?”
语气里的酸意连他自己都觉得冲,秦越这么聪明的人,没道理听不出来。
可对方却还冲他笑,对他说:“被小窈推过来的,她喜欢黑狐乐队。”
“啊?”小窈莫名其妙,明明是老板突然说想过来,怎么变成了我要过来?什么黑狐黑虎的,我听也没听过啊。
但她很有眼力见的接收到了老板的眼神,“那什么……对,我是歌迷,不过最主要的是我们老板一直闷在民宿里,我想带他出来转转。”
“这样啊。”林钦舟站起身,表情看不出情绪,“既然如此,这么难得的机会,你就好好去玩吧,我替你看着你们老板。”
小窈:“啊?”
林钦舟挑眉:“怎么了,不放心我?”
“呵呵,怎么、怎么会呢……”小窈看不懂现在这剧情走向,走不好,留下也不好,只得巴巴地朝老板使眼色,希望他老人家能给自己点提示。
结果人倒好,撑着下巴笑眯眯地望着林先生,愣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而平时很好说话的林先生今天也好似变了一个人,像是完全听不出她的拒绝之意,步步紧逼:“那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还不是因为轮椅中这混蛋手里握着她的工资条,他老人家不说话,她敢随便把人撂这里直接走人吗?
她弱弱地吱了个声:“老板?”
好在老板还没到完全丧心病狂的程度,闻言抬了抬下巴,放了她一条生路:“行了,你去追星吧。”紧接着抬眸看向林钦舟,“那就麻烦林先生了。”
林钦舟走到他身后,双手握住轮椅,轻声道:“不麻烦。”
并且乐意之至。
第9章
音乐节持续三天,从四点半开始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每天都是不同的乐队演出,许多人蹲到自己喜欢的乐队之后就离开了,也有人带着帐篷过来,要扎根到晚上结束,林钦舟推着秦越在离人群稍远的地方坐着。
那地方有块很大的礁石,秦越坐在轮椅里,林钦舟就坐在旁边的礁石上,两人以一前一后的姿势各自望着远处的舞台。
从林钦舟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楚的看见秦越脸上细长浓密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头乌黑的长发。
他似乎很喜欢将头发披散着,住进【浮白】这么多天,从没看见这人试过其他发型。
但林钦舟又不得不承认,这发型很适合他,特别、特别好看。带着咸湿味的海风迎面吹拂而来,长发被吹得凌乱,有一小撮高高扬起,擦着林钦舟的鼻尖而过。
轻轻的,痒痒的。
像盛夏晚风中震颤着翅膀飞过的蝴蝶。
带着丝丝缕缕的很淡的香味。
让后者不自觉地抬起手,想要将其捉住。
在指尖即将要碰到头发时,秦越忽然转过头,朝他挑了下眉:“林先生,想吃海蛎煎吗?”
林钦舟的手还悬在半空,因为秦越这个转头的动作,直接就碰在了他脸上。
林钦舟:“……”
€€€€现在该怎么办,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直接把手抽回还来得及吗?
€€€€还是随便找个理由,比如想替秦老板拍蚊子?
€€€€或者说有蝴蝶落在他头发上会不会更好一点?
林钦舟愣了会儿神,脸又开始烧,他轻轻避开视线,看见秦越说的那辆卖海蛎煎的小推车。
“我刚刚……其实也想问你这个。”他抽回手,垂在身侧。
秦越却仍是不动,看着他:“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