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遗落 第9章

他眉眼间的神色还是冷,凝着化不开的郁色,语气却是温和的。

之后男人指了个房间让她去洗澡,出来时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糖水,男人坐在前台的位置看一本书,没抬头看她。

那时候来珊瑚屿旅游的人远没有现在多,民宿、客栈却到处都是,而【浮白】在这其中并不占什么优势,所以一晚上都没有游客过来入住,男人始终低着头安静看书,过很久才翻过去一页。

小窈坐了一会儿,怯生生地问:“我可以……也拿本书来看吗?”

男人抬了下头,说:“可以。”

大堂里有个很大的落地书架,小窈平时连饭钱都不够,更别提买课外书,现在一下子看到那么多书,简直不知道要选哪一本才好,就像个一夜暴富的乞丐似的。

最后挑了本拍过电视剧的青春小说。

她看得太投入,直到看完整本书才发现时间已经很晚,快夜里十点了。她很喜欢这里,但不得不离开了。所以她把书小心翼翼地还回去,跟老板道了谢,告了辞。

老板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只让她路上小心。

当天晚上她因为回去太晚,又被她爸狠揍了一顿,她被打怕了,不敢再反抗,躲在房间里哭了很久。

【作者有话说】

所以我能求颗小海星吗?

第12章

“那之后我每天都会穿越大半个岛故意从民宿门口路过,民宿还是冷清,好半天才能看见个客人,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当时自己那个样子,居然还担心民宿会因此关门倒闭。”

“结果两三天后我就被打了脸,那天我从奶茶店打工回来,居然看见老板在门口张贴招聘告示。”

说到这里小窈忍不住笑起来,“然后我就来应聘啦。”

老板连面试都没面,只说整个民宿只有她一个员工,所有的活都得小窈一个人干,而且他脾气不好,能忍受就留下,不能就走人。

小窈那时不信邪,心想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可能脾气差呢,明明就那么温柔,还很善良,而且不说别的,就是为了那一柜子的书她也得留下。

“……然后这一留就留到了现在。您别看我们现在生意这么好,其实有段时间天天入不敷出,我甚至还劝过老板,要么干脆关门吧,别开了,可老板不答应,说就算没有一个客人,【浮白】也要开下去。我当时挺不理解的,但好在我们撑过来啦。”

小窈把林钦舟手里的碗接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林先生,您看我说着说着就说了那么多。”

“没事。”他很爱听。小窈虽然没细说,但林钦舟几乎可以想象那段时间对秦越来说有多难。一个双腿不便的老板,一个没成年的小姑娘,怎么撑起一个这么大的民宿。

既然这样,到底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浮白】对他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还是说,他和姥姥之间,有什么关系?

问秦越他必然不会说,但或许可以去问问他妈林珑。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姗姗来迟的外卖。

“我先去拿个外卖。”

“€€、好,您去吧!”

再路过前台时小窈正在给两个客人办理入住,看见他,出声叫住:“林先生,刚刚忘了问您,您这边的房间订到明天,之后还要续住吗?”

林钦舟脚步一顿,他自己早就忘了这件事。“续……”本能想说续,可唐靖愉机票都订好了,他捏紧外卖袋,轻声说,“不续了,我们明天走。”

“这样啊。”小窈表情挺遗憾。

林钦舟觉得自己的脸色肯定比对方还难看,他勉强扯了扯嘴角,不知是安慰小窈,还是安慰自己:“以后还会再见的。”

“嗯,那您以后可要常来玩啊!”

将唐靖愉那份送过去后,林钦舟就回了自己房间。在路上耽搁了那么久,粥差不多已经冷掉了,吃进嘴里有股子海鲜的腥味,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胸口闷闷地难受。

想起小窈刚才说的那些话,林钦舟等不及回去,直接给他妈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舟舟啊,怎么啦,是不是想家了?”当初林珑是不同意林钦舟回国的,一家子都在国外,现在他要一个人回来,林珑始终不放心。可林钦舟很坚持,最后也只得随他去了。

林钦舟拨弄着手里的塑料小勺,本来就糊成一团的粥被搅得看起来有些恶心,那股子腥味也更重。“妈,有件事我想问您。”

“什么事呀,问吧。”

“当初姥姥的民宿,转给谁了,是认识的人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就在林钦舟满怀期待的时候,却听他妈说:“好像不认识吧,我没什么印象,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语气听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他妈也没必要骗他。

果然是我想多了,林钦舟想。他把塑料勺丢进粥碗里,盖上盖子。

“没什么,就是我和靖愉想出去旅游,靖愉听说我以前住在珊瑚屿,就说要不干脆去那里转转,但那边的民宿现在挺难订的,我就想试试能不能借一借姥姥的光。”

谎话是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的,林钦舟自己都愣了一下,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要对他妈撒这个谎,而不直接告诉对方自己现在就在岛上。

这太奇怪了,但似乎就是有道声音在阻止他,不让他说出来。

“珊瑚屿有什么好去的,要去旅游就去云城、海城、四九城,那些地方才好玩。”林珑不太赞同地说。

她道:“珊瑚屿什么都没有,没什么好去的。要不就去四九城吧,妈妈在那有不少朋友,想订哪个酒店都可以。”

林钦舟应了一声,仍旧没说实话:“不用那么麻烦,我们可能会去丽城。”

“丽城啊,丽城也蛮漂亮的,去那挺好。”

之后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林钦舟就找了个借口把电话挂了,怕被他妈听出来自己在哪。

也许是因为分别在即,这晚林钦舟失眠了,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数羊、数饺子、听助眠的轻音乐……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就是睡不着。

唐靖愉订的是下午1点的机票,这就意味着他们一大早就要离岛,那时候秦越应该不在民宿,他甚至都来不及和对方告个别。

说是有缘还会再见,可真的再过来这里,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一想到这些事情,林钦舟心里就更加烦躁,更加睡不着,他这场一见钟情来得又快又猛,仿佛一场高烧,猝不及防将他整个击溃,想要痊愈却犹如抽丝一样缓慢艰难。

后来是几点睡着的林钦舟不知道,反正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睡睡醒醒,做了好几个噩梦,以至于早上闹钟响的时候他脑袋胀得厉害,差点又睡过去。

简单吃了早饭,两人就拖着行李箱去了轮渡口。

秦越果然不在,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林钦舟的情绪却仍旧无法避免地低落下去,一路上都怎么开口说话。好在唐靖愉自己也困得不行,没发现他的异样。

离岛有两种方式,一种就是像他们来时那样,坐轮渡,20分钟一个班次,半个小时上岸。另一个则是坐快艇,不用等待,只要有船就能出发。他们时间上比较充裕,就索性等轮渡,还能看看风景。

其实也是因为唐靖愉这个旱鸭子害怕快艇那速度,不敢坐,觉得还是大船安全。

虽然才早上七点多,码头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待,都是准备离岛的,连日下了好几场雨,今天却是个好天气,天空碧蓝如洗,抬眼望出去,像一幅特别漂亮的水墨画。

林钦舟坐在石墩子上,嘴里含着颗话梅糖,眼睛转来转去,不死心地寻找着什么。当然是不抱什么希望的,怎么可能这么巧。

然而离开船还有五分钟的时候,还真被他看见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少见的穿了一身白,摇轮椅的动作似乎有些急切,眸光和林钦舟相撞的那刻轻微颤了颤。

明明隔着不近的一段距离,林钦舟却将他所有动作看在眼里。分毫不漏。

他嚯地从石墩子上站起身,化的还剩一半的话梅糖咕嘟一声直接咽了下去,差点卡在嗓子口。

“秦€€€€”

“秦老板你怎么来了!”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好友抢了白,被糖卡过的地方难受得要命。

秦越和唐靖愉打了招呼,然后也喊林钦舟:“林先生。”

林钦舟点点头,索性什么也不说了。心里却憋得难受。

秦越急匆匆出现在这里太奇怪了,可问他也不见得会得到想要的答案,这人总是这样,看似礼貌周到,实则总跟人隔着什么,不会和谁交付真心。

但或许也是有的,有人能走进他心里,比如那个“好朋友”。

林钦舟觉得自己真的有病,要不然怎么会在这里和一个素未蒙面的人拈酸吃醋。

他偷偷呼出一口气,终于还是没忍住:“秦老板也要离岛?”

只是没记错的话,岛上的人想要离岛一般是去北边的另一个码头。和游客是分开的。

秦越看着他,摇摇头:“不是,正好有事在这附近,想起来小窈说你们今天离岛,就想着过来看看,兴许还来得及跟你们告个别。”

第13章

比起之前的许多次,他这回简直算得上坦诚,可林钦舟却反而得寸进尺,仍觉得不满意,他蹲下来,平视着对方的眼睛:

“秦老板,是每个客人离岛你都会来送,还是只送我们?”

秦越表情没什么变化,身上那点急切的情绪也早就一扫而空。他平静道:“我只是恰巧路过。”

“是么。”可林钦舟明显不信,“那是每个客人离岛,您都会恰巧路过吗?”

这问题实在太没礼貌了,简直可以称得上咄咄逼人,连一旁的唐靖愉都听不下去,走过来扯他的胳膊:“林,你胡说什么呢。”

林钦舟却不动。唐靖愉尴尬得要命,只得讪笑着朝秦越解释:““哈哈,那什么,秦老板,您别理他,他有起床气,早上脑子不清醒,您千万别见怪哈!”

秦越语气淡淡的:“不会。”

嘟€€€€嘟€€€€嘟€€€€

三声鸣笛,渡轮已经靠岸,岸边等待着的游客陆续排队上船,林钦舟还是蹲着,维持着这个凝视秦越的动作,好似非要等对方一个答案。

而秦越没避开他的视线,也看着他。到后来是林钦舟自己受不住,撇开目光,站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不懂这个人,有时候觉得对方只是拿他当一个普通的房客,有时候又会觉得自己于对方而言也是有那么一两分特别的。就如秦越会急匆匆跑来送他,但一定不会送其他房客。

这一点林钦舟可以肯定。

可有什么办法呢,秦越不肯承认,而他也要离开了。

岛上的天气变幻莫测, 刚才还是个晴天,一会儿功夫乌云就黑沉沉压下来,压得林钦舟胸口发闷,说话都开始费劲。他一只手掌背在身后,指甲用力抠着,已经能感觉到一点轻微的刺痛。

他身体的情况其实已经稳定,很多年没再怎么吃过药,要不然林珑肯定不能真放他独自回国,可因为面前这个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控。

林钦舟不知道这对自己来说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我走了。”他说。

秦越很淡地点了下头:“嗯。”

渡轮即将起航,船上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拿着喇叭在催尚未登船的游客,唐靖愉也等得心急,又过来拉林钦舟,后者没防备,趔趄着朝后退了两步,正好撞在石墩子上。

轮椅中的那人很明显地变了脸色,又赶在林钦舟看过来时收回去,垂眸盯着盖在膝盖上的那块蓝底白云的绒毯。

绒毯已经很旧了,很多地方掉绒严重,颜色也被洗得很淡,林钦舟之前没多想,这会儿却福至心灵:“这块绒毯,是你那个朋友送你的吗?”

秦越承认得很快:“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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