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业的职业生涯已经结束了。
J省队连军令状里，一半的目标都没达到。被他扬言要求解散的H省队，一个金牌一个铜牌，一个第六名。赵兴业入主国家队的梦碎了，他心心念念的大计彻底泡汤。他现在要担心的是怎样保住自己J省队主教练的位置。
赵兴业的咆哮在郭群耳边渐去渐远，他却第一次无动于衷。属于他们的时代彻底过去了。
多么可笑。他和赵兴业当初接到通知是多么欣喜，现在就有多么痛苦。原以为，他们师徒会借着全锦赛的胜利，彻底站在C国花滑的船头，呼风唤雨。没想到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圆满了。”周庆抱住梁舒说。周庆这个H省队最靠谱的老大哥忍不住落泪。这枚银牌，足以告慰他的职业生涯，足以保下H省队，他终于可以安心退役了。
“现在说这个有点早啊。”梁舒笑着说，“我虽然是第一名，但是参加不了世锦赛。师兄，今年的世锦赛还等着你为国征战呢。”
“我要上世锦赛了？”周庆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为国征战，是他做过最美的梦。这个梦早在一次一次地失败中变得遥不可及，不愿提起。
周庆扬起大大的笑容“能在世锦赛上退役，太好了，太好了。小舒，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为你明年参赛拿名额。”
“等一下，我们的家保住了，H省队不会解散了对不对？”刘深兴奋地跳起来。
刚走过来祝贺的邓光点了点头。
何止。H省队给还在犹豫的C国花滑人一记耳光。C国人可以在花滑上飞速进步，C国人也能滑好节目。创造奇迹的H省队非但不会解散，还会在C国花滑界拥有话语权。
有了这场大胜，邓光就有了理由，彻底反对圈钱引入外援的方案。H省队自强不息的精神，值得推广到全国，甚至由此为骨架搭建国家队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邓光畅快地笑了起来。这记耳光，他挨得很开心。
邢伟教练紧紧抱着队员们老泪纵横“你们创造了奇迹。我之前想到最好的结局也就是把你们托付给靠谱的人，还能继续滑冰。梁舒，谢谢你。”
“谢什么，H省队也是我的家。”梁舒笑道。
不知不觉间，梁舒在这个世界有了归属感，扎下了根。
******
当晚“冰雪在线”的主页炸锅了。孙婷婷稍一刷新，首页的帖子就换了一批。
【全锦赛直播贴都炸了，我发一条评论，一刷新都到三页前了。我只是入坑十年的小冰迷，没见过这种大场面】
【梁舒牛逼，第一次比全锦赛，有胆子搞0-8战术，绝杀比赛。】
【破纪录了！！！梁舒的自由滑和总分刷新国内最高分纪录。】
【都是小场面。请跟我说，恭迎梁帝。】
【冰迷这是在闹版呢？半天刷不到一个雪友的帖子。】
【雪友还有脸说。两周前你们钟钰得了分站赛冠军的时候，论坛里一下涌入了几万人，秩序都搅乱了。现在我也不用羡慕你们了。我们花滑也有自己的紫微星了。】
【我发誓这辈子都是梁舒的冰迷，有同感的进来。】孙婷婷笑了笑点击进去。
“天佑C国花样滑冰。”
“咱论坛特色技术贴呢？怎么都在傻嗨？”
“技术帝在这里，技术帝被梁神的3A美晕了，技术帝今晚只想傻嗨。”
“泪目了，我以为我会看C国小草的广播体操直到世界终结。梁舒的表演能力是成年男单都少有的程度。什么天降紫微星啊！我宣布，今天现场看全锦赛的人，都变成梁舒的粉丝了。”
“表现力，跳跃技术，滑行基本功，临场大心脏，我竟然不知道该夸哪个好。以往的运动员有一项达标，大家都高兴得不得了。到了梁舒这里，都齐活了。梁舒这个坑我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干嘛出来，跟我一起躺平坑底。改天我建个群，大家把应援搞起来，资讯刷起来，别人该有的牌面咱们C国运动员都要有。”
“我不得不说，作为一名运动员，他长得好看得过分，严重影响我看比赛。”
“梁舒长得太妙了，我默默地品了好几天了。他轮廓清秀利落，却有美得惊人的眉眼。行事果断大胆，偏偏眼睛雾蒙蒙的，让人怜爱。”
“现在论坛里来了这么多颜狗吗？”
“我现在很认真地思考一件事情。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国家早在十年前就发现梁舒是天才，一直故意藏着捂着。就是想看我发疯的样子。这么多年折磨我很好玩吗？嘤嘤嘤。”
“我发疯的样子很难看。但是我认真的说，如果可以持续召唤梁舒，我可以一直表演发疯，扭曲阴暗地爬行。”
“泪目。他太好了，我做梦都不敢做得这么美。有人发现吗？H省队有集团优势。《巴黎圣母院》和《爱乐之城》都美到我了。”
“别的不敢说，这些节目不可能是队里打包编的。国际编舞大师们没心思给三流国家选手费心编节目。”
“梁舒身上一直有谜团。他不像一直备受重视的样子。这半年论坛里关于他的消息就没断过。这是逆天改命吧。”
“从这就能看出来，梁舒和H省队的成功是意外，甚至是命悬一线拼出来的结果。”
“还记得论坛里传的小道消息吗？花滑项目的经费不够了，上面打算裁掉H省队，腾出钱来归化国外选手。当初大家都说，谁会做这么傻的决定。现在看，也许是真的。”
“裁掉谁，H省队？脑子被驴踢了吧。别说梁舒在H省队，周庆和刘深都表现亮眼。就算H省队实力平平，也不该动。这批运动员都是听从安排从各个夏季项目上转过来的，一点保障都没有，这不是要逼死人嘛。”
“我们不但把梁舒这种秘密武器藏了十几年，还把H省队默默发展起来。这是扮猪吃老虎吧，之前都白哭了。”
“话说，咱们上热搜了，#梁舒花滑全锦赛#登到第三位了。咱冰迷啥时候见过这种大场面。”
“真出圈了，我的朋友圈有人在问梁舒信息，打算垂直入坑。这波热度被梁舒带起来了。兄弟们，苟富贵无相忘。”
******
梁舒拎着行李刚到冰钻，就被一个巨型毛熊扑住。阿廖沙欢快地说“终于盼到你回来了，没有你在，我早起晨练都没动力了。你也太厉害了吧，参加一场比赛拿一次金牌，真不愧是我阿廖沙的朋友。”
梁舒艰难地从毛熊怀里挤出去。“我还没谢谢你，当时保留了证据，及时替我发声呢。俱乐部里还好吧，有什么新闻吗？”
阿廖沙耸耸肩说道“布莱克拿到了G国站成年组冠军，有人看到他和鹿谦吵了一架。明明之前两个人关系还不错。这件事我站布莱克，他人挺仗义的。前段时间，你和特里教练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俱乐部里也在讨论这个事。鹿谦明明在3Lo连跳现场，看到了全过程，还睁眼说瞎话。要不是布莱克反驳了一句，在场几个成年组男单就被鹿谦带跑了。他们就是在这之后吵得架，我猜跟你和特里教练的事情有关。”
梁舒有些意外，布莱克和他起过一次小冲突，想不到他会为自己说句公道话。
“对了，波琳娜教练告诉我，一见到你就让你去找她一趟。”
“我这就去。”梁舒飞快地把行李摆好，抬头道“兄弟，这次多谢你，回来请你吃饭。”
波琳娜笑容温和地看着梁舒，在心中告诉自己，慢慢来，别把孩子吓到。梁舒迟早会到碗里来的。
“我实时看了C国全锦赛，没想到短短一个月，你竟进步了这么多。”
“世青赛已经很近了，你们这届竞争很大啊。尤其是E国的伊柳沙可不是白给的，还要再接再厉。这么关键的时候，最需要有经验的前辈帮你一把。”波琳娜暗示道。
“我想冲击4S。现在面前能落冰但是还不稳定。”梁舒道。
“4S？”波琳娜略略惊讶。她没想到，梁舒竟然有信心冲击世界第一难度，还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掌握了大半。
“如果你需要，每天晚上我都会在冰场等你。”
“谢谢教练。”梁舒正愁到了冰钻没有信任的人给他吊杆，不想波琳娜主动提出来。有波琳娜保驾护航，他的4S彻底稳了。
“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吗？”波琳娜暗示道。她心想，我都表达得很明显了，就等你提出要拜我为师。我稍微推拒一下，就会答应了呀。
“明年我打算升组。”C国花滑青黄不接。梁舒作为C国男单最高水平，早就有觉悟接过重担。明年的世锦赛是奥运前最后一届世锦赛，直接决定各国参加奥运会的名额，意义非凡。
“你刚到16岁，完全可以在青年组。”波琳娜有些心疼。如果梁舒在花滑大国，16岁正是玩的时候，躲在大哥哥后面当未来之星，有足够多的容错率和锻炼空间。但是波琳娜全程观看了C国全锦赛，她知道，梁舒没有任性的权利。整个C国都在期盼他长大。梁舒必须早早进入残酷的成年组，跟比他身高体壮的选手们厮杀。
“早去没什么不好，我都等不及了。”梁舒从骨子里就是热爱挑战的人。他从不惧怕责任。C国花滑的大旗，由他来扛。
波琳娜犹豫了一会，决定再挑明一点。“这次全锦赛，陪你等分的人是谁呀？”
“哦，是我们H省队的教练。他人挺好的，对运动员都很上心。”
波琳娜的小心脏被扎了一箭。她心道“我人也很好啊，我对运动员也很上心的。不要被我冰冷的外表迷惑，看看我的内在呀！！我会对你比他还好的，绝不会让你一个人等分。”
波琳娜小心的问道“你在他那里很久了吗？”
“算是启蒙教练吧。我之前是练体操的，自转项就是他教。”
波琳娜的小心脏又被扎了一箭。
完蛋了，从小带到大的，如师如父，分不开的。波琳娜有点委屈。那个C国中年男人有什么好？我波琳娜的简历写下来能绕地球一圈，他能吗？他就是仗着梁舒年纪小，诱拐了我命定的好徒弟。
波琳娜心中涌上了强大的危机感。
不行，坚决不能放弃。就是一点一点挖墙脚，也要把梁舒挖到我碗里来。挖墙脚计划第一步，想把人留在冰钻。试训学员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人跑了什么都没了。
波琳娜清清嗓子问道“梁舒，想不想正式加入冰钻俱乐部呀？”
“好啊。”梁舒答应得很痛快。他和波琳娜教练相处很愉快，冰钻俱乐部的设施的确符合他的胃口。
波琳娜立刻拿出手机，靠近梁舒，“咔嚓”自拍了一张。
梁舒有些懵“拍照做什么啊？”
“发推特！”波琳娜飞快地编辑好，发送成功。她放下手机看向梁舒“你不转发一下吗？”
梁舒不知怎么，竟然在冷若冰霜的波琳娜眼中，看到了一丝可怜巴巴。他抖了抖鸡皮疙瘩，痛快地答应了。
在宿舍抠脚的阿廖沙，手机震了一下，提示有特别关注发了推特。
“今天什么日子？波琳娜教练居然发了推特。她这些年一共发了有十条吗？”
“波琳娜教练？”钟钰疑惑。就母亲姜晚南的描述，波琳娜教练不苟言笑，性格冷傲。他家投资了冰钻和雪晶两个俱乐部，算得上波琳娜的半个老板。但是波琳娜教练对他和其他人一样，没有因为钟钰是少东家或是朋友之子，就有好脸色。
“所以说，钟钰你就别等了。你看我没骗你，梁舒真被波琳娜叫走了。”阿廖沙摊手道。
钟钰有些郁闷。他是晚上的飞机，准备启程去S国参赛。他特意掐好了钟钰回国的时间，来宿舍堵他。
阿廖沙热心道“你找他什么事，要不跟我说，我转告梁舒不就行了。或者我把他手机号告诉你？”
钟钰摆摆手。他早就从布莱克那里，把钟钰的手机号套出来了。手机号码倒背如流有什么用？发短信不回，打电话被拉黑。
钟钰本不想理这档子事了，却还是管不住手，三番五次上阵给梁舒出气。结果人家早有规划，事情解决得轻松漂亮。钟钰左想右想，咽不下这口气，冲到梁舒宿舍兴师问罪。
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不回短信？干嘛把我拉黑？？知不知道你在玩火？？我在担心你诶！！
切，谁在担心他。我单纯是被梁舒下了面子，急着找回场子。
这些话在脑海里翻了几番。钟钰越想越气，周身气压低得吓人。
“钟钰哥，真的是你？”鹿谦惊喜地冲过来。
他早就打探清楚了。眼前这位是真正的大人物。钟家是古老C国通天的几大家族之一。钟钰的父亲乘着国家崛起的东风，建立起强大的商业帝国，触角遍布各个行业。因为钟钰的母亲是运动员出身，钟家对体育行业多有触及。
钟钰同时继承了母亲的运动天赋，和父亲的学霸基因。10岁在单板项目上横空出世，16岁考入普林斯顿大学物理系。雪上项目的关注度不是花滑能比的，钟钰一出道就拿遍金牌，吸粉无数。他性格冷，很少接受采访。但是人气是真的高，他在比赛中每一个小表情，都被扒出来各种分析，占据一周的头版头条。说钟钰是现在最炙手可热的体育明星也不为过。很多IT girl和超模都费尽心机想搭着钟钰，一举成名。但是从没有人能近他的身。
鹿谦看着钟钰突出的喉结，偏长的眼睛，馋得流口水。就是不为了钟钰吓人的架势，自带的流量名气，图他本人也行啊。
鹿谦微微一笑。钟钰的心防重，不过不是问题。他们同为运动员，有太多的机会能接近钟钰。只要留下几张合照。不是真的，鹿谦也能说是真的。钟钰巨大的流量，只要能沾上一点半点，就够他代言商务接到手软了。
钟钰漂亮的眼睛，连看都没看鹿谦一眼。他早就跟布莱克分析过，鹿谦远没有他表现得这么无害。钟钰是运动员脾性，第一讨厌人装，第二讨厌人不努力。这两条，鹿谦都占了。
他乜眼瞧了一下，“你谁啊？”
鹿谦扬起标志性的笑容凑上去。“钟钰哥，我是鹿谦，是你的超级粉丝，你今年每一场比赛我都看过。你是要找什么人吗？我可以帮你问问。我对冰钻很熟悉的。”
“我找梁舒。”
鹿谦的笑容有一瞬间的扭曲。梁舒，又是梁舒。这个人怎么一直阴魂不散呢。
他迅速整理心情，热情地说道“他大概在训练馆吧，我去帮你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