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累到极致原来是这种感觉。
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每一块肌肉都好像泡了硫酸。鼻腔、喉咙、支气管疼得几乎要渗出血来。
再熬一下，再熬一下就挺过最难的一段编排了。
3A完美落冰，衣袂翻飞间把少年最美好的线条展露出来。
梁舒轻轻舒了一口气，最难的一道关过去了。
场中心的人，分明美得不真实，最简单的压步在他脚下也变得气韵悠长。明明是刺刀见红的时刻，却能在他的表演中看到江南小镇的流光飞舞。冰感异于常人，就是可以把定级步法当成休息，把旋转完成艺术。
接下来的步法，不是他在合乐，而是乐曲因他的动作而轻重起落。短短几步，他指挥着乐曲，指挥着观众的心弦。3A+1eu+3S几乎是在步法中间完成的，跳跃和节目衔接得天衣无缝，没有夹心跳的滞涩，反而有奇特的错落感。
最后一跳4T+3T，没有瑕疵。
众人恍然发现，包括5S在内，梁舒在一场自由滑中完成了5个四周跳以上的难度动作，记分牌上的实时技术分堪比第一组选手的总分。
何其恐怖！这就是硬实力碾压，这就是真正的强者。
全场起立！看台上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各国记者的摄像机闪成一片。仿佛在迎接新王登基。
梁舒轻吻手腕，随后向观众行了一个潇洒的王子礼。
他到达了上一世渴望一生的赛场，完成了上一世不敢想象的跳跃，心中隐形的桎梏突然消解了，从现在开始每一步都是未知而美好的一步。
分数出来还要等一段时间，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等待一个绝高的分数。这一刻不是给这套节目打分，而是这套节目赋予冰冷的分数意义。
技术分（T分）：134.2
节目内容分（P分） ：97.5
自由滑总分：231.7（WR）
短节目+自由滑总分：337.9。
自由滑分数破奥运会纪录！破世界纪录！梁舒在赛季末将三大记录重新收入囊中！
有人是来奥运会赛场争夺金牌的，有人的到来让奥林匹克焕发光彩。
不管是否真拿到金牌，5S就在那里，梁舒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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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依旧继续，但无论是电视机前的观众还是媒体记者都无法集中注意力。解说席滔滔不绝地介绍五周跳的开创性，论坛每秒刷新的帖子都离不开梁舒两个字。
平出€€太这四分多的自由滑无人在意，几乎是对着空气滑了一遭。他演绎风格内敛，整体难度不上不下，不出彩也没摔。在5S的震撼中，观众掌声稀稀拉拉。
结果出来，堂堂J国一哥在没大失误的情况下，分数竟然暂时排名第三，节目内容分沦落到和阿廖沙落到一个档次。严重怀疑裁判根本忘了他滑了什么甚至忘了他是谁，过眼不过心。
平出€€太只有苦笑，第三位出场竟然比第一位出场还差签。或者说跟在梁舒后面出场就是死亡之签，纵使名将的演绎也会被梁舒的余波吞掉。又或许这只是一个开始，男单真正进入了梁舒时代，再优秀的选手不过是伟大的陪衬。
霍伊尔忽然在想，也许他们这一代运动员的使命就到这里了，赛季末真的要考虑退役的事。
“霍伊尔？”
“教练，再给我打一针封闭吧。不管是得偿所愿，还是做最强的，总要拼尽全力。我职业生涯就差这块奥运金牌，就是断腿也值了。”
“如果……”
“那我也再无遗憾。”
希望日后人们提起阿姆斯特丹奥运会的男单决赛除了惊天的5S，还会说那是一场诸神之战。
伊柳沙闻言心情激荡。霍伊尔要赌上职业生涯拼一把，谁知会爆发什么火星难度。毛男竞争激烈，阿廖沙证明了自己，青年组的谢苗虎视眈眈，下个周期指不定谁是领军人。
他滑向冰场脚步发紧，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如果伊柳沙没有超常发挥，梁舒至少能确定一块铜牌。
R国带队教练叹气道“伊柳沙被保护的太好了。”
有多大的荣耀就有多大的压力，把一个花滑大国扛在肩上是何等孤独。伊柳沙比梁舒还大一岁，从小天塌下来有人顶着。娇养的家犬再龇牙咧嘴也是纨绔二代的做派，哪里能和头狼争食。
梁舒从十五岁开始顶门立户，别人在天真傻玩的时候他在求生，别人闹脾气退赛时他分分必争。梁舒身上的伤都是一场不敢放松累出来的疲劳伤，若他有像霍伊尔这样的队友，根本不会遭这样的罪。
伊柳沙的第四跳跳空了。哪怕四个四周跳的顶级配置，空了一个3A也很伤。接下来的蹲踞旋转极不理想，换足时险些摔倒，转速为零才不情不愿地结束。
错刃、偷转、落地翻身，一切在训练场上改过的没改过的毛病都出来了。不是每一个第一次参加奥运会的年轻选手都是梁舒，全场沉甸甸的目光足以压倒一个自负的天才。
伊柳沙梦游一般下了场。
总分279.2分，比梁舒足足少了63分，换算成4T足足有6个，连阿廖沙都不如。
可笑，一小时前他没把梁舒当作对手，五分钟前他想自己和梁舒的总分大概伯仲之间。
明明曾是同代天才，从今天之后谁都不会把他们相提并论。从今天起他的任务是保住本国男单二号的位置。
梁舒没有向伊柳沙过一眼，确定一枚铜牌没有让他放松下来。
真正的大战才刚刚开始。霍伊尔、西蒙斯，来吧！
第101章 全满贯
霍伊尔身穿冥蓝色丝绒考斯腾, 衣袖上满是金色的花纹刺绣。钢琴带着极地呼啸的北风袭来，勘察加半岛沉默的礁石击碎黑色的海浪。有人说本赛季梁舒带来了C国的安魂曲，那么霍伊尔就带来了北风之神的叹息。西方古典没人比得过霍伊尔。他是一瓶好年份的葡萄酒, 拂去灰尘，单宁和酸度平衡得刚刚好。
封闭针起效后, 他的身体回到了最佳状态。最强的梁舒对上最强的霍伊尔才够味道。登顶王座的路上少了冰上沙皇参与岂不寂寞？
第一跳4T+3T，霍伊尔把招牌跳跃完成得行云流水。
4Lz的高度非常不错, 霍伊尔很久没有跳过这么高了。他不惜体力不留余地不计一切代价, 拼了。
第三跳依然是一个四周跳, 弱项4S没有留下太多扣分点。
霍伊尔额发尽湿，趁着跳跃之间的间歇努力恢复体力。他的编排比梁舒轻松不少，还没过半已经累到爆炸。只有亲身体验才知道梁舒有多么强大。
音乐转为快板，节奏刚劲有力。霍伊尔来势汹汹。
银牌他有, 霍伊尔来阿姆斯特丹只要金牌，不管前面是梁舒还是西蒙斯, 他一往无前。全场观众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洋彼岸无数观众在电视机前踱来踱去, 想看又不敢看比赛。
先出场就是有这样的劣势, 无法真正掌控最后的命运。
西蒙斯带着巨大的耳机低头不看比赛，再也不复半小时前谈笑风生的样子。平出€€太和伊柳沙奖牌无望，近乎绝望地等待命运的宣判。刘深和常斌急得团团转, 被邢教练小声呵斥了一番。邓主任见状也没多说, 不要说小运动员，就是他也心如擂鼓坐不下来。
梁舒反而是备赛区看得最专注的一个，眼中战意熊熊燃烧。钟钰牵过梁舒汗湿的手, 掌心相贴。
4S+1eu+3S，霍伊尔借鉴梁舒夹心跳的思路, 在总难度不变的基础上打出了更高的BV。
霍伊尔还剩最后一跳，内刃滑行点冰起跳。
这么快的转速明显不是三周跳。
4F！同场竞技，尊敬对手最好的方式就是全力以赴。
霍伊尔在一场自由滑中跳了五个四周跳！冰上沙皇在职业生涯末期的奥运会上，打出了平生最强的一套自由滑。
他在顶尖高手的对决中逼出了最大潜能。200%的努力，100%地发挥。
霍伊尔在节目中挥拳怒吼庆祝，累到极点又酣畅淋漓。他自己都没想到，训练场上都难以clean的编排，在梁舒跳出5S的刺激下完成了。能滑出一套这样的节目，能经历这一场比赛，不管结果如何，整个职业生涯都没有遗憾了。
何其恐怖！在同一场比赛中，两名选手都拿出5个4T及以上难度的跳跃，而同期选手很多都在把4T当做最难一跳。
梁舒的跳跃分值是101.4，霍伊尔的跳跃分值是89.4，几乎等于两人短节目的分差。梁舒的旋转步法定级更高，占据绝对优势，但若照顾名气资历给霍伊尔更高的节目内容分，也只能认栽。
好险，如果不是梁舒拿出了惊世骇俗的5S，霍伊尔就赢定了。同样，如果霍伊尔没有超常发挥，梁舒至少确定一枚银牌。
二人胜负就在毫厘之间。
音乐声停止，霍伊尔的卷发完全被汗水打湿成缕。他不负冰上沙皇的威名，如果他在之前任何一届奥运会完成这样一套节目，都是当之无愧的冠军。但是现在，先看他是否能过梁舒这关。
这就是花滑诸神之战。这就是奥运赛场巅峰对决。
梁父梁母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膛，孙婷婷恨不得就地跪下求神拜佛，身旁小冰迷紧张得哇哇大哭。台下整个R国队都肩并肩抱在一起，刘深、易倩等小队员紧张得指甲都咬着坑坑洼洼，梁舒和钟钰十指相扣等待命运的宣判。
技术分（T分）：122.7
节目内容分（P分） ：96.7
自由滑总分：219.4
短节目+自由滑总分：335.8，排名第二。
好险，只差不到两分！如果梁舒没有启用5S，而是用4A换成3A，他就必输无疑。
R国队主教练呆愣在那里。霍伊尔释然一笑，输给五周跳，他无话可说心服口服。
全场只剩西蒙斯一名选手没有参赛。他自复出之后拿下多枚金牌并打破纪录。赛前被多家媒体预测为概率最大的冠军候选人，自由滑曲目虽不及《生命之树》，也是千锤百炼的作品。
西蒙斯的指尖在颤抖，大脑一片空白。
正常情况下，最后一位出场是优势。但当前面选手打出史诗级对决，冠军门槛高得吓人时，优势成了压断脊梁的高山。
西蒙斯是被北美冰坛捧得高高的优雅王子，从来都靠短节目建立优势，自由滑难度略低凭借GOE和P分优雅夺冠。从业多年，他何曾如此狼狈。竟然要拿出自己都不敢相信的5个四周跳，和人拼得灰头土脸，稍有不慎就要赔掉一世威名。
西蒙斯几乎后悔复出的决定。干净利索退役不好吗，为什么要为了奥运连冠把自己折腾得骑虎难下。从阿姆斯特丹回去，没人记得他曾经的辉煌，只知道他是梁舒的手下败将。
第一跳4Lz+3T，这是自梁舒开发出来后，一线男单必备的巨分连跳。
波琳娜教练皱眉，西蒙斯落地后的夹角应该大于90度，但是GOE依然有1.5分。
“不慌，裁判主观上想捧出奥运连冠的传奇，也要看西蒙斯能不能拼出5个四周跳clean的表现。”
西蒙斯的编排砍去了所有不占分值的连接动作。今年很多业内人士夸赞他的编排简洁高效，冰迷们也怀疑是不是自己不懂欣赏。结果现场一看只想骂人。
一套节目的拉胯是全方位的。当运动员跳跃标准放松后，他自然会想上肢随意乱甩，步法敷衍了事，五官表情狰狞。
梁舒是精妙绝伦，霍伊尔是诚意十足，西蒙斯就是丑。
丑就是丑，没有理由。
第七跳4S，西蒙斯呼哧带喘地做跳跃准备，双腿交叉后，左脚没有立即起跳，而有一个微小的跺脚动作。西蒙斯擅长点冰跳，如果把刃跳变成点冰跳，他的成功率就会大大上升。这个微小的技术改变只有内行人慢放才能发现。
4S，BV（基础分）：10.5，GOE（执行分）：-2.2
“被抓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西蒙斯的金身破了。”
“同场竞技有人跳出5S，有人跳出发明点冰4S。”
“果然，强捧遭天谴。我们的机会来了！”
梁舒的冰迷都站起来闭目祈祷，西蒙斯里外里损失了3分GOE，梁舒的胜率大大增加。那个不敢设想的完美结局越来越近。
西蒙斯最后一跳3A，他几乎没有力气起跳，5个四周跳的配置大大超出了他的体能极限，他已经被对手逼疯了。
这一跳只有女单三周跳的高度，身体还没有展开，冰刀已经落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