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这些悲伤的事没停留太久,十二月初的时候纪净月早产了。
一觉睡醒纪净月忽然肚子疼,赵宝根吓的衣服都顾不上穿赤着脚从房里跑了出了,嘴里大喊着:“出事了出事了,月哥儿出事了,阿娘,月哥儿出事了.....”
赵三婶子被他毛躁含糊不清的话吓的双腿发软,幸好赵三叔扶住了她,才没摔在积雪里。
赵三婶子迅速镇定下来,抖着腿跑进屋里,看纪净月捧着肚子小声□□,额头上冒出大颗的汗珠子,一张脸浮肿惨白。
她强撑着掀开纪净月身上的被子,是羊水破了,下半身湿漉漉的。
赵宝根已经吓的胡言乱语,赵三婶子给了他一巴掌,“快去请大夫跟稳么么,别在着瞎喊了,月哥儿这是早产了,你快去。”
赵宝根听了她的话转身就往屋外跑,赵三叔拉住他:“我去请大夫跟稳么么,你把衣服鞋子穿好去请你邢大伯么跟邢二婶来帮忙,你阿娘一个人顾不过来。”
说完赵三叔就跑了出去。
赵宝根又跑回屋套上鞋子,捞了衣服飞奔而去。
大伯么跟邢阿娘到的时候赵家乱糟糟的,刘大夫跟稳么么已经进屋里去看纪净月了。
院里的积雪都没清扫,被人踩的到处都是脚印,又脏又湿,赵三叔焦急渡步。
厨房里连火都还没点,邢阿娘赶紧进厨房去烧热水,大伯么看着两个乱头苍蝇一样的汉子一点也不指望他们能帮上忙,进屋去翻找烈酒干净的布巾等物品。
“啊!”“啊!”“痛,好痛!”“啊!”
屋里传出纪净月的痛呼声,一声又一声,赵宝根吓六神无主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摇摇摆摆步子不稳的要进屋。
被赶来的邢东邢南给拖到堂屋里去了。
纪净月这一胎生的艰难,稳么么光摸胎相就摸了小半个时辰。
他吃的太多,肚子里的小崽子个头长的大,稳么么顺胎相顺的手都发麻了。
好在终于给顺对了位置,一碗麻沸散下肚,一刻钟不到,屋里就静悄悄的没了声音。
外头等候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盆接一盆的血水往外端。
赵宝根看的头晕眼花,两眼都开始翻白了,还是邢南下狠手掐人中才给他掐了回来。
“呜哇~呜哇~”
“生了,生了。”
“生了,是个白胖的小汉子,大人孩子都平安,都平安。”
稳么么打开房门出来报喜,赵宝根一听全身瘫软跌倒在了炕上大声嚎哭起来。
众人皆是松了口气,邢东拍拍趴在炕上嚎哭的赵宝根调侃他:“哭这么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生的小崽子,快别哭了,收拾收拾去屋里看看月哥儿。”
这会儿都半下午了,一行人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更别说中饭了。
赵三婶子从屋里出来喜气洋洋的,没了前面的慌神,邢阿娘跟大伯么帮着她一块拾掇出一桌饭菜,等刘大夫跟稳么么先吃完给了喜钱把人送走,其他人才上桌吃饭。
“宝根这混账东西今早都快把我给吓死了,说话都说不清。”
“€€!他们汉子都是样一惊一乍的。”
“还好有你们帮忙。”
“说这些做什么,锅里给月哥儿煮了肉糜粥,千万记得别煮糊了。”
......
第一百七十五章
“这么大的雪你们怎么还跑过来了?”
邢南跟裴玖站在在屋檐下, 邢南收起撑开的油纸伞甩了甩,落在伞上的雪花被抖落在地上,赵三婶子招呼他们进屋:“快进来喝口热茶暖和暖和。”
坐在炕上裴玖才摘下袖筒, 双手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喝水,“我来看看月哥儿跟孩子。”
赵三婶子去厨房里给他们拿了瓜子花生出来, 转身又要去厨房拿糕点, 裴玖赶紧起身拉住她:“三婶子别忙活了, 我们刚刚吃了早饭, 这会儿吃不下,我等身上的寒气散了去屋里看看月哥儿。”
“行,那你们随意别客气, 厨房里还熬着汤,我得去看着。”赵三婶子探出半个身子:“宝根, 宝根, 三小子跟玖哥儿过来了, 你出来陪他们说会儿话。”
赵宝根正慌慌张张的给小崽子换尿布,软软的小小一团, 小崽子手脚不老实,动来动去, 他手又不敢使力, 老半天才给换好干净的尿布, 紧张的脑门上都冒了汗。
“就来了。”赵宝根把收拾好的小崽子小心翼翼的放在纪净月身侧:“我去外头跟南哥说说话,一会儿就回来。”
纪净月噙笑点点头。
在炕上坐了一会儿裴玖身上的寒气被暖呼呼的热气替代, 他起身去屋里看纪净月, 赵宝根叽叽喳喳的跟邢南说着闲话, 一个说不听,一个一言不发默默听着。
“月哥儿。”
裴玖侧坐在床沿上, 刚出生的小崽子吃了奶果子就睡着了,他伸手摸了摸小崽子的小脸蛋,笑盈盈:“手脚还肿痛吗?腹部的伤口疼的厉害不?”
纪净月身后垫着厚褥子,不费力气的摇摇头:“消了浮肿手脚就不难受了,肚皮上的伤口也不怎么疼,就是不知道我这小肚子什么时候才能瘦下来,太难看了,一圈的肉。”
他作势要掀开被子给裴玖瞧他胖乎乎的小肚腩。
大冷的天,就算屋里放了好几个火盆裴玖也不敢让他掀开被子,抓住他的手:“掀被子干什么?我又不是没生过,等出了月子就能慢慢恢复。”
裴玖把纪净月的手拿开,扯着被子往上拉了拉,“大冷的天你才刚生产没几天,老老实实的好好养着,要受了冷日后有你难受的。”
“知道啦!”纪净月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生完小崽子,纪净月的脸手脚也慢慢消了浮肿,这会儿看着整个人都精神了,圆溜溜的大眼睛炯炯有神,恢复了往日的活泼俏皮。
裴玖伸手戳了戳他的脑门,笑着道:“你呀!都当阿么的人了还没个正形。”
纪净月嘿嘿一笑:“当阿么怎么了?总不能有了小崽子我就得天天板着脸吧?”
“不跟你斗嘴,我可斗不过你。”裴玖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垂眸去瞧睡的正香的小崽子,“小崽子的名字定了吗?”
纪净月撇嘴:“宝根说叫大毛,赵大毛,你听听这是个什么名字?寒碜死了。”
“宝根怎么想到这么个名字?”裴玖偷笑一下马上又收回了笑意。
纪净月说起名字的事就来气,“他说小崽子出声的那天下着鹅毛大雪,叫大毛刚好,好他个大头鬼。”
这个名字让赵宝根解释的还挺应景,裴玖以为小崽子真取了这个名字,嘀咕着叫两两声:“大毛,小大毛。”
纪净月急了,“玖哥儿你别喊,我不同意,不能叫这个名字,太寒碜了。”
“好好好,我不喊,你别急,扯到伤口有你疼的,快好好躺着别乱动。”
裴玖双手抵住他的肩膀让他不要乱动,“赵三叔跟三婶子怎么说?同意了?”
“€€!我们才不同意。”赵三婶子端着炖好的鸡汤进了屋:“你叔早想好了,要是个小哥儿就叫赵凌枫,是个小汉子就叫赵凌云。”
“凌云,凌云好,阿娘就定这个名字。”纪净月瞬间笑靥如花,伸着食指去逗弄睡觉的小崽子,“小凌云,阿么的小凌云。”
赵三婶子放下鸡汤:“你别戳了,一会儿给他戳哭了还得你自个儿哄。”
纪净月跟小崽子都好好的,裴玖人也看过了就不多留了,“月哥儿鸡汤要趁热喝,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们。”
“好。
赵三婶子起身要去送他们,裴玖摆摆手:“用不着送,三婶子你看着月哥儿喝汤,我跟南哥就先走了。”
裴玖在门口喊邢南回家,喋喋不休的赵宝根终于闭嘴了,邢南拿上袖筒出来,等裴玖带好袖筒他才撑开油纸伞。
油纸伞朝着裴玖这边倾斜,邢南朝外的肩膀上落上雪花,二人踏着积雪一脚深一脚浅的朝家走去。
今年过年好像格外早,转眼之间纪净月出了月子就到了小年。
晴了大半个月昨天夜里又下起了大雪。
院门上挂了两个崭新的大红灯笼,瞧着就喜庆。
泛黄的旧窗纸都换上了透亮莹润的新窗纸,邢小妹打了许多彩色袼子,她别出心裁的打了小动物样式的,小崽子们对五颜六色的袼子爱不释手,夜里睡觉都要拿着不准大人们拿走。
每个窗户上都挂了四五个颜色不一的袼子,给沉寂的冬季增添了一抹光彩。
邢小妹连前院的两棵桃树都没放过,光秃秃的枝桠上参差不齐的乱挂着彩色的袼子。
小崽子们被裴玖拦在堂屋里,三个小脑袋张望着,想去院子里跟小姑姑一块玩闹。
早上才清理干净的地面又覆盖上了一层薄雪,大雪纷飞,寒风刺骨,小崽子们只能站在门口瞧瞧,去院子里玩是想都别想。
“都收拾好了没?好了咱们就出发去你们大伯家。”
邢阿娘收拾好辞年礼招呼了一声。
小崽子们都穿带整齐,厚厚的棉衣裹的像个球一样圆滚滚,围脖帽子都给带上了,邢小妹挂好手里最后一个袼子蹦跳着抱起小喜乐:“好了,好了,咱们走吧!”
下雪天路不好走,怕邢小妹抱不稳小崽子,邢阿爹接过小喜乐抱在怀里一只手牵着邢小妹先出了院子。
邢东邢南抱着小鱼儿跟小平安紧跟在后面,两个小哥儿帮着邢阿娘提上辞年礼说笑着跟了上去。
上邢大伯家吃了小年饭送了辞年礼,第二日大早一家人套了牛车装上辞年礼先去了大林村。
牛车停在纪大舅家院门前,听到动静纪河头一个蹦€€了出来,邢阿爹抱着小喜乐先下了车,纪河上前接过小喜乐,贴着小喜乐的脸蛋又亲又啃,过于热情的纪河差点把小喜乐给吓哭了。
二舅么一巴掌拍在纪河后脑勺:“有你这么亲孩子的么?一脸的口水,乐哥儿都嫌埋汰。”
等人都下了车,邢东跟卫青燕带着小鱼儿还得先去趟卫青燕娘家,说了几句喜庆话邢东赶着牛车继续上路。
“快进屋去,别冻坏了小崽子们。”大舅母跟纪天媳妇在厨房忙活着,人进了院子,大舅母就从厨房探出身子,一双眼睛都黏在了两个圆滚滚的小崽子身上。
大舅母的目光让刘小娟暗自叹气,她跟纪天成亲两年肚子都没动静,难免心中郁闷。
刘小娟的脸色不怎么好,大舅母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刚想宽慰她几句,邢阿娘跟二舅么转身就进厨房来帮忙了。
夫郎妇人凑在一块儿少不免聊些家长里短,刘小娟兴致缺缺没怎么搭话。
邢阿娘寻了个空当:“大嫂,天儿媳妇瞧着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大舅母摇摇头叹了口气:“她是看到小平安跟小喜乐就想到了孩子的事,我跟你大哥都不着急,天儿跟小娟年岁都不大,晚几年生也不迟,就是她自个儿心里总惦记着。”
“哎!这事咱们做长辈的也不好多说,多劝。”卫青燕也是成亲两年多肚子才有的动静,外头的风言风语可没少听,邢阿娘经历过能理解大舅母跟刘小娟的心情。
“不说这个了,咱们先吃饭,先吃饭。”
席间刘小娟情绪一直都挺低落的,目光总是时不时就落在两个小崽子身上。
裴玖还以为她想抱小崽子玩,便把喂过饭的小喜乐塞她怀里。
小喜乐在纪家待了一会儿就熟悉了,这会儿也不怕生,抬头就在婶婶脸上吧唧亲了一口,亲完还咯咯咯的盯着人笑个不停。
刘小娟看着怀里圆滚滚的小团子心里又酸又软,沉闷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她笑着亲了一口小喜乐的脸蛋,软软滑滑的。
小喜乐笑的更开心,刘小娟一只手搂着小喜乐,一只手搭在肚皮上喃喃自语:“什么时候才能有动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