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宵不记得自己在噙住那抹唇瓣后的呼吸有多急促,只知道他用了十成的自制力强迫自己从庄陶的身上离开。
“趁人之危,”沈宵自嘲道,“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天色渐晚,一轮弯刀缓缓升到云端,内兜的手机发起震动,沈宵接通:“喂?”
“宵宵啊,”电话那头是阮海棠的声音,“清明节我和你云阿姨请过假了,回老家去给你外公外婆扫墓,你这几天记得照顾好自己。”
阮海棠家并不在华都,过世的父母也都葬在老家,她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抽时间回去看他们。
“妈,”顿了许多秒,沈宵忽然开口,“这次清明,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真的吗?”阮海棠明显有些惊讶,“那太好了,我以为你不愿意去看他们。”
毕竟她的父母根本不认这个被她捡来的孩子,十几年间更是极少见面。
沈宵垂眸看着脚下的石子,不想欺骗母亲,“我想散散心,换个地方休息一下。”
“……那好,”阮海棠没有多问,“我们明早就出发。”
难得放假,庄陶窝在卧室里,提前一晚关了闹钟,本打算睡到自然醒,没想到刚过七点就被一通电话叫起来了。
他迷迷糊糊地接起来,声音带着十足的困倦:“喂?”
那头安静一瞬,随即响起庄尔烨抱歉的声音:“陶陶,打扰你休息了,抱歉,但我这里有一件急事要麻烦你。”
庄陶睁开眼,握着手机从床上坐起来,“二哥?有什么事,你说吧。”
“我有一份很重要的文件落在家了,需要立刻送过来,别人我不放心,连昆跟着大哥出去办事了,家里只有你能帮我。”
“送到你学校去吗,”庄陶下了床,踩上拖鞋,“你告诉我位置,我现在就给你送过去。”
“好。”
庄尔烨挂下电话,盯着屏幕内心止不住愧疚,陶陶学习的用功全家人都看在眼里,难得他在家休息一天,却被自己给扰了清梦。
半晌他关掉手机,一转身恰好和偷瞄着他的一众师弟师妹们对上眼。后者从没听过庄师兄用如此温柔的声音说话,居然还向对方道歉,正想问那人是谁,就见庄尔烨皱了皱眉,脸色瞬间冷下来:“第一阶段弄完了?”
十几个脑袋齐齐低了下来。
庄陶不敢耽搁,穿好衣服急匆匆来到书房,确认是庄尔烨要的那份文件后快步走出来。
经过沈宵房间时,他正想打个招呼,却赫然发现对方正站在床前收拾行李。
三天的假期足够他们一个来回,沈宵拿了两件衣服,正要把睡衣放进行李箱,虚掩的门却忽然被推开了,没等他开口,庄陶已经怒气冲冲地走进来;
看了眼敞开的衣柜和已经快要装满的行李箱,他攥紧拳头:“你要搬走?”
沈宵沉默看着他。
“你真的要搬走?”庄陶急了:“为什么啊?你这几天就故意躲我,别以为我没发现!”
沈宵睫毛动了动,原来这几天的变化都被他看在眼里。
“躲我也就算了,”庄陶不理解道:“你现在还要离开主宅,不是,到底为什么啊,我又哪儿惹你了?”
对方不说话,他就自己瞎猜,“是我那天醉酒太烦人了,还是说了什么胡言乱语被你听去了?”
左思右想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能让沈宵对他这样避如蛇蝎,庄陶甚至有些口不择言:“还是那天我发酒疯,强吻你了?”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离谱,声音低下来,“有什么话好好说,别不理我啊。”
正好说反了,沈宵想。
看庄陶臊眉耷眼的模样,沈宵还是狠不下心,他把睡衣扔在床上,“我不是要搬走。”
庄陶一愣,“那你这是……”
“清明陪我妈回老家扫墓,开学前就回来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庄陶后悔自己没问清楚就发作,他面上咳了咳,找补到:“原来是这样,我说呢。”
见他手里拿着东西,沈宵问:“你要出去?”
!!!
“我得走了!”庄陶一慌,“这是我二哥要我拿的文件,差点给忘了。”
看着他慌里慌张离开的背影,沈宵无奈笑笑,“傻。”
这是昨晚十二点的,今晚的明天发,明晚的一定按时发T^T!
第41章 师兄
S大是半开放式的,不允许外来车辆进入,庄陶坐到学校大门处便下车了。
“生物工程学院……”他边找边四处打量着,S大作为全国名列前茅的综合性大学,占地面积广阔,光一个学院就够走一阵的,庄陶怕耽误事,决定找个人问问。
“姐姐,你好,”庄陶拦住一个看起来比较面善的学生,“我想找我哥哥,他在生物工程学院的行笃楼,你可以告诉我在哪吗?”
程心刚看了一晚上数据,此时神色还有些飘忽,但面前的小男生看起来实在乖巧可爱,让她不忍心拒绝,“可以啊,我带你去吧,我也在这做实验,说不定还认识你哥呢。”
“那太好了,”庄陶松了口气,“谢谢姐姐。”
程心打了个哈欠,走在前面说:“知道行笃楼在哪里的人可不多,要不是看你着急,我就不管这闲事了。”
“为什么知道这里的人不多呢?”
程心笑笑,“当然是因为一般人根本进不来这里,它是生工最顶级的实验楼,只有学院非常优秀的学生才有资格在这里做实验。”
“哇,”庄陶只知道庄尔烨每天都很忙,却从来没听过他讲这些,“你们都好厉害啊,怪不得看起来这么不一般,原来是有学神buff加持。”
听了一波小弟弟的彩虹屁,程心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也还好吧,不过确实是挺忙的……”
“姐姐,”庄陶好奇问:“你们既然已经这么厉害,也是有导师什么的指导你们吗?”
“唔,我们有名义上的导师,但是很少露面,”程心说,“现在带我们的是一个师兄,他手里的权利甚至盖过了导师。”
庄陶没有细问原因,只说:“那这位师兄一定很厉害。”
“是啊,”想到被他支配的恐惧,程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被誉为S大百年不遇的天才,专业方面无可挑剔,至于性情么,”她没再往下说。
眼看快要到了,程心指了指不远处的大楼,“前面那个就是。”
“看到了,”这里果然不太好找,庄陶感谢道:“辛苦了姐姐,我该怎么谢谢你?”
“小事,”程心摆了摆手,“非要感谢的话,让你哥请我喝奶茶,顺便帮我看着点实验吧。”
庄陶想了想,“奶茶没问题,看实验说不准,我哥也挺忙的,我到时候问问他吧。”
行笃楼的台阶上站着一人,他个高腿长,穿着雪白的白大褂异常显眼,庄陶眼睛一亮,“姐姐,我看到我哥了,他就在那呢。”
“在哪,我瞅瞅,”程心望了望,困惑道:“没有啊,哪有你哥,明明只有庄师兄站在那。”
刚想叫庄陶别跑过去,免得撞上庄尔烨被吓哭就不好了,没想到下一秒,庄陶已经小跑了上去:“二哥!”
程心:“……!!!”
她神色肢体僵硬,瞪眼看着庄陶扑到庄尔烨的怀里,被后者稳稳抱住了。
“二哥,我来的还算及时吗?”庄陶气喘吁吁的,“没耽误你事吧?”
庄尔烨摸摸他的头,把庄陶手里的文件拿给一旁赶过来的学生,“没有,你来的刚刚好。”
“太好了,”庄陶笑笑,“幸亏一个好心的姐姐带我找过来,要不是她,我肯定不能这么快赶到。”
“是哪个姐姐。”
庄陶回身指给他,“就是那个,她说她也在这做实验,你们说不定还认识对方呢。”
庄尔烨看过去,目光恰好和正打算溜走的程心对上,后者笑了笑,只不过眼神似有些苦涩,“师兄,早上好。”
庄陶惊喜:“你们果然认识,好巧!”
“谢谢你送我弟弟,”庄尔烨说,“来都来了,正好,我请你和其他课题组的人喝杯咖啡。”
“不,不用了吧,”程心小幅度摇头,语声低微:“喝了该睡不着了……”
“睡不着不是更好?”庄尔烨平静道:“把昨晚那点尾巴弄完再回去,省得你下午再跑一趟。”
程心:“呜。”
“对了二哥,”说到这个,庄陶道:“姐姐托我问你能不能帮她看着点实验。”
“哦?”庄尔烨抬眼,目光投向远处的程心,未等他开口,程心已经快步上了台阶,先他们一步冲进大楼,“我跟弟弟开个玩笑,师兄我现在就进去做完!”
“妈,小心点,”刚下过雨后的山路泥泞,每走一步都很费力,沈宵走在前面,伸手拉了母亲一把。
“哎,”阮海棠借着儿子的力上去,扶着腰轻喘了口气,“早知来看你外公外婆这么费力,当初就不听他们的了。”
阮海棠的父母葬在老家的一座野山上,他们喜清静,过世前就已经定下自己要埋的地方,只是苦了他们的女儿,每次看望都要费不少功夫。
好不容易到了山顶,拨开半人高的杂草又往里走了一段,两座灰色的墓碑静静地矗立在那,上面分别印着一张照片。
阮海棠拿出包里一块干净的布料,先仔细把墓碑上的照片擦了擦,“爸妈,我和宵宵来看你们了,今年发生了不少事,不过都是好的,等我一会儿给你们仔细讲讲。”
沈宵去清理附近的杂草,阮海棠叮嘱他别走太远,杂草能清就清,太难弄的也不用强求。
“先说哪件呢,”阮海棠想了想,“我换工作了,还在庄家,不过现在是厨师长,每天虽然忙碌,但是很开心。吴凯和我们彻底分开了,他进了监狱,没有几十年出不来……”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久,最后道:“不过最好的喜事还是宵宵,我看得出来,他比以前要有活力的多,不那么偏执了,我惊喜于他的变化,如果你们能看到他,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雨露蒸发,日头西斜,沈宵踏着杂草的€€€€声走过来,阮海棠望过去,他的额头出了层薄汗,在阳光下被照的微微发亮,帅气的脸庞明明同往常一样,但阮海棠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的变化。
沈宵擦了擦汗,见母亲一直在旁边含笑看他,“怎么了?”
阮海棠说:“儿子,你这次为什么要陪我过来,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什么,”沈宵看着远处地面上一排排低矮的平房,这是和华都的高楼大厦完全不同的风景:“只是想出来透透气。”
“你知道吗,”阮海棠莞尔,“你以前从来不会说这种话。”
“以往你不管有什么事,都只会憋在心里,或是一个人默默解决,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阮海棠想了想,“我不好惹的样子,连比你大的小孩见了你都要绕道走。”
沈宵勾了勾唇角,“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
“所以你主动要求跟我出来的时候,我真的很意外,”阮海棠说:“究竟是什么事能让我儿子困扰至极,甚至要远离那里呢?”
“……我也不知道,”沈宵的声音有些轻,“也许不是一件事,而是一个让我想躲避的人吧。”
安静片刻,阮海棠了然地笑笑:“原来是这样。”
沈宵抬眼,“什么?”
“儿子,”阮海棠眨了眨眼,“你跟妈妈说实话,你喜欢庄小少爷,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