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天劫喃喃自语,“何为喜欢?”
“喜欢,就向他告白!”
身后,传来一声吆喝,“告白,就用这百试百灵的莲花灯!”
天劫循声回头,看到路边一个小摊子上,挂满了那少年手中托着的那种莲花灯。
天劫幽幽飘到那小摊子前头,盯着那莲花灯看。
摊主探出头来,看向天劫,“小鬼,要买个莲花灯,去向心上人告白吗?”
摊主无论如何不会知道,他这么简单的一句日常的问话里,竟然涉及到了小鬼头的三个知识盲区。
小鬼头既不懂买是什么意思,也不懂何谓心上人,更不懂怎么告白。
小鬼头猜想,自己如果想要那莲花灯,应该要和摊主交换些什么的。
小鬼头生平最宝贝的,便是食物了,所以,他忍痛割爱,将自己怀里的一块桂花糕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小摊子边上。
摊主见状,诧异地看一眼那桂花糕,继而意识到这小鬼身上怕是一个铜板也没有的,他瞬间便没了笑脸,抬手驱赶小鬼头,
“去去去,别耽搁我做生意。”
小鬼头没能换到那莲花灯,茫然地从那小摊子边上被赶走了。
他对那莲花灯,不像对食物那般,天然带有很深的欲望。
他想要那莲花灯,只是因为刚才那少年把莲花灯托起来,朝那女孩讲出一句“我喜欢你”的时候,那模样,让他觉得心里有些异样。
可这异样的心情,究竟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正迷茫地想着,灵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喊他回去,一起进天机阁分部。
天劫把心底的迷茫收起来,赶上去。
去到天机阁分部里头,坐在一对一交易柜台边,灵泽开门见山地问:“乾元山金光洞,除了那凶手看守的洞口,是否有其他通道?”
柜员并未在第一时间回答,只是抬手,推过来一个小托盘。
灵泽将两根孟怀猪妖的鬃毛放在那托盘上,推回去。
柜员看一眼那鬃毛,摇头,“这问题,不止两根鬃毛。”
灵泽笑着,“这问题,怕是在这镇上随便拉两个懂行的寻常百姓,也能问出来的,若觉得不止这个价,那我不问了。”
说罢,他作势要去取回鬃毛,起身往外走。
这一招果然奏效,那柜员慌张将托盘收回去,“有个甬道,可以绕开那洞口,直接通往洞底。”
这条信息不值几个钱,因为那甬道由山上那些生性多疑的中上等妖魔死死看守着,就算知道有这么一条甬道,也不可能能找得到甬道的入口,就算找到了入口,也不可能能顺利进入金光洞洞底的。
可灵泽却是认真地点点头,向对方再三道谢。
见灵泽这就起身要走,那柜员又问:“只问这一个问题,便要走了?”
灵泽笑说:“我要问你要这甬道的地图,你也没有吧?”
灵泽笃定对方不可能有这条甬道的地图,是因为如果他们天机阁真的有地图,那刚才那第一个问题,他不可能用两根猪妖的鬃毛就能问出来的。
果然,就见那柜员笑着摇头,“自然是没有的。”
灵泽不再多做逗留,赶在天黑之前,回到李府。
李老知道灵泽回来,遵照之前的约定,立即领他去了西厢房。
见到年轻的续弦,灵泽问:
“李老爷,不知可否让我和夫人单独聊两句?”
李老爷闻言,微微怔住,看一眼坐在榻边的夫人,又看向灵泽,最终没有异议,点头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灵泽和李夫人两个人,灵泽不欲久留,开门见山地问:
“夫人与李老爷,是何时,在何地,相识的?”
李夫人闻言,双眼微微睁圆了些,略犹豫片刻,还是将自己与李老爷相识的经过,粗略地讲给灵泽听,
“是个不足为道的故事,我原是旁边泉香画舫的歌姬,李老爷是我的客人,常来听我弹曲,时间久了,我们便互生情愫,后来……我意外怀孕,老爷便为我赎身,领我入府。”
“敢问夫人,与李老爷,是何时互通情意的?”
年轻的夫人眼睫垂下来,缓缓道:
“算起来,距离李老爷第一次踏上泉香画舫,已一年有余了。”
一年有余……
也就是说,是在已故的李夫人还身体康健的时候,李老爷便已经看上了现如今的这位年轻貌美的李夫人。
看出来灵泽在想什么,这位年轻的李夫人,竟是点头,坦然承认:
“李老爷那位已故的夫人,她是知道我的,李老爷刚与我相识不久,她便知道了,甚至……我们还远远地见过一面。”
灵泽倒是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夫人承认得这么爽快,顺势问:“那已故的夫人,对你的存在,是什么态度?”
年轻的夫人耸耸肩,“我不知道,我从未与她真正打过照面。”
灵泽又问了几句,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便拱手告辞。
从西厢房出来,李老爷迎上来,主动送他回东厢房。
两人一前一后行在长廊下,灵泽想到另一茬,开口问:
“敢问李老爷,这次这驱除邪祟的任务,为何会想到要投放到玄天宗去?而不往邻近的其他宗门投放?”
只是随口一问,本以为李老爷会讲些恭维玄天宗的客套话便揭过去。
可是,这时却听李老爷道:
“灵泽小道长,可知道毕方大人?”
灵泽心头一沉,
“李老爷,与那位阵符师协会玄天分会会长,有私交?”
李老爷点点头,
“早年,我任玉虚县衙主簿的时候,毕方大人是玉虚分会副会长,我们那时候便结识了。
“如今府上的邪祟作乱几个月,却迟迟没有被清除,我情急之下,便去求助了毕方大人,大人便为我将任务收到他的分会,又派发给了他现在管辖范围内的玄天宗。”
说罢,李老爷又讲了许多恭维的话,无非是玄天宗果然名不虚传,灵泽小道长法力深厚,处事周全云云。
灵泽此后心不在焉的,直到回去东厢房,依旧在想这事。
原来这玉虚镇竟然是毕方以前工作的地方,而李老爷甚至和毕方是熟识的,如此一来……麻烦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灵泽走到房间中央,站在那个被雷震子炸开的窟窿正下方,掐出一诀,又将真气汇聚于指尖,双指并拢,举过头顶,于虚空中划过一道繁复的符文。
幽蓝的光芒,顺着他指尖滑动的轨迹亮起来。
末了,灵泽掌心一抹,又朝外一推,送出一张结界,罩在东厢房外头。
“哇哦,这是,什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结界?以前从未见过……”
雷震子不知何时站在了灵泽旁边,仰着头,透过那房顶的窟窿眼,看灵泽布的那道结界。
灵泽笑着耸耸肩,没有答他。
并非灵泽故弄玄虚,只是,这是一道被阵符师协会命令禁止使用的阵法,叫天罗阵。
这是灵泽从玄天宗离开前,特意求疯爷爷教给他的一道远古阵法。
这套阵法,最大的作用,是可以短暂地掩藏住其下的一切生灵的气息、灵气、真气。
但它的持续时间很短,就在刚才灵泽和雷震子说话的功夫,那结界已然随风消散了。
短就短吧,够用就行。
他现在只是试试效果,验验货,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灵泽这么想着,回到床边,盘腿坐下来,试着捋清思绪。
雷震子见灵泽坐定,立即凑上去,挨着他坐下,“灵泽小兄,这大半日转下来,可有什么收获?”
收获不少,可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信息,其中有一部分,甚至是自相矛盾的,很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答案来。
可是,灵泽还是凭直觉,做出了一个大胆猜测。
这个猜测,不能说和雷震子之前的猜测一模一样吧,只能说是截然相反。
灵泽思忖一番,决定还是暂时将心底的想法压下去,只笑说:
“雷震兄,可愿与我一同做个局?”
雷震子闻言,来了兴趣,“哦?说来听听?”
............
三更天,夜色正浓,整个玉虚镇陷入一片静谧中。
李府西厢房,老夫少妻并肩躺在床上,睡着。
妻子显然睡得并不安稳,睡梦中还不断抬起手,轻轻抚摸自己隆起的腹部。
嗬、嗬、嗬……
窗外传来类似刨子刨木头的声响,干涩嘶哑。
浓稠的墨色瘴气在西厢房四周汇聚,越来越浓,一步步将整间屋子笼罩住。
从那浓雾的边缘,有青黑的发丝一根根伸出来,有从房梁垂直落下,有从床底攀缘而上,也有从窗缝蔓延出来……
所有发丝最终都向着同一个方向汇聚——床上的那名孕妇。
一阵阴风刮起来,带起尖细的呼啸声。
吱呀。
木门被推开,转轴发出沉闷响动。
门后却是空空荡荡。
下一刻,一长发鬼倏然闪现在那孕妇的身上!
那长发鬼白衣染血,黑发将整张脸遮挡住,四肢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朝外曲折,手脚并用捉住孕妇隆起的肚腹。
长发鬼身形瘦小,大约只及成年男子的腰高,他四肢按在孕妇肚皮上,缓缓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