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劫的目光一沉。
就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
是那桃花精。
天劫朝他看过去,见那桃花精已然幻化成万千桃花花瓣,正在用自己最后一丝灵气护住眼看就要消陨的柳树精。
“这避雷笼,是专门用来吸收和隔绝雷电的。”桃花精低声说,“你的神通是雷电系,这笼子,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的——
“你现在送出去的每一丝雷电,非但不可能从这避雷笼里逃离出去,反倒会被这笼子吸收,帮助它变得更坚固、更强大。”
桃花精长叹一声,惋惜摇头,“小子,你不该进来,不该趟这一趟浑水的。”
“哼!现在后悔,太晚了一些!”
金属笼外,吴严法朝着里面喊话,
“小蠢狗,你识相些,现在主动跪下来给爷爷磕三个响头,爷爷大发慈悲,考虑考虑,给你个痛快些的死法!”
吴严法将刚才天劫的话又还给他,然后将神识探入那金属笼中,形成一只无形的手,满是侮辱意味地拍打着少年的脸颊。
啪!
天劫手臂一挥,从手腕处又送出一道雷电,朝着吴严法面门打过去。
那雷电速度太快,银白的电光晃得吴严法眼前一黑,哪怕知道有避雷笼的阻隔,那电光绝不可能打到他脸上,还是吓得下意识收敛神识,抬手挡在面前。
避雷笼的金属内壁发出噼噼啪啪的电流击打声。
天劫这次从手中送出的电光,比之前那次要强大许多,难以被金属内壁尽数吸收,多余的电光开始在金属笼中四处流窜。
“啊——”
“噗——”
几处被雷电击打到的角落里,发出修士的呻|吟和哀嚎。
天劫这才意识到这金属笼里,并不止他和绿柳红桃。
神识铺开,将这避雷笼完整查探一遍,天劫的眉头拧得很深,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现在这约莫有三层酒楼大小的金属笼里,各个角落,横七竖八的,躺着多达九十六个修士!
这些修士半数都已经魂飞魄散,只余下几滩血肉在这笼中,剩下的半数活着的修士,也都生不如死——
他们蜷缩在角落里,衣衫毛发都被雷电烤成灰烬,有的皮开肉绽,浑身血肉模糊,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只能靠灵力护住心脉,苦苦支撑。
有的连皮肉都被烧融,染着深红血水的白骨触目惊心地裸露在外,只余最后一丝灵力,眼看就要消散。
天劫垂下头,看向脚边一大一小两滩血迹,意识到他们在寻找的那两只“屎壳郎”,已经遇害了。
这些修士都是无辜的。
他们不过是进入这秘境,寻到了天雷的痕迹,试着渡劫,却遭遇现在这样的横祸……
天劫的眸光变得很沉,隔着金属笼,深深地望向吴严法。
哪怕他继承天道意志,以九天雷劫的状态存在时,也从不曾对这片大陆的修士下过这样的狠手……
吴严法和那少年的目光对上,没来由地感到脊背发凉。
他浑身一抖,心头升起一个极为怪诞的念头——
有一瞬间,他觉得对面这少年是天道派遣而来的,要给他降下天罚了。
吴严法调动体内灵力,试着将这荒唐的想法清除掉。
他脸色变得很难看,觉得那少年应当是用了什么罕见的媚术,在他的心底植入了恐惧的情绪,刚才那股威压应当也是那媚术在作怪。
想到这里,吴严法胸中的火气腾的一下烧起来,他生平最恨别人阴他,此时一心只想尽快把这小雏鸟摁死在笼子里。
“收!”
神识灌注进自己的本命法器里,吴严法调动灵力,从那避雷笼顶端落下一道雷电,直直地朝着笼子正中央的那少年打下去。
啪!
雷电打在少年身上,像悬挂在山峰的瀑布飞流直下,坠落在水潭中,激起万千水花。
“水花”四散开来,落在金属笼的各处角落里,打在那些靠最后一口灵力苦撑着的修士身上,惹得笼内哀嚎一片。
少年像一根石柱立在原地,任由雷电冲刷在身上。
他垂着头,周身沐浴在电光中,银白的电光丝丝缕缕朝外发散出去,像月光洒落在金属笼每一个角落,而少年就是那照亮夜空的月亮。
银白的光芒笼罩住那些被避雷笼折磨着的修士,让修士们仿佛沐浴在带着滋养效果的汤药中,浑身的疼痛不再那么难以忍受,呻|吟声逐渐消下去。
吴严法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冷笑,
“小雏鸟,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还在想着救人?那些修士就剩最后一口气了,不如死了干净!
“你也不必可怜他们,你和他们,指不定谁先死。”
轰——
吴严法话音未落,从少年掌心再次送出一道雷电。
那雷电像一枚炮|弹,在被送出的那一刻,立即炸开,银白的电光充斥在避雷笼中,巨大的冲击让坚硬的金属笼壁都往外膨胀了几分。
吴严法见状,微微一怔,有那么一刻,甚至怀疑那避雷笼会像气球一般被吹爆。
但好在金属笼短暂地膨胀之后,很快恢复了原本的大小,笼壁因为吸收了强大的雷电,仿佛进化了一般,变得越发坚不可摧,积攒起的雷电的杀伤力也迅速增强。
吴严法笑起来,
“小蠢狗,你果真是有些能耐的,竟连我这笼壁都能撼动?我倒是小瞧了你。
“不过可惜了,蠢狗终究是蠢狗,你就是再如何努力也是徒劳,试图拿雷电去冲击我的避雷笼,那跟往火上浇油,没有任何区别。
“我的避雷笼吸收越多的雷电,就会越强,你放出来的那些电光,最终,只会反噬到自己身上去!”
说话间,少年掌心送出第三道雷电,再次冲击在避雷笼的金属内壁上。
这一次,过强的雷电冲击,让避雷笼内壁上积攒的雷电达到临界值。
一股强大的雷暴成行,从金属笼内壁的四周汇聚到球心的一点,最终,在少年身上爆开。
少年瘦弱的身形朝前踉跄两步,脸颊、脖颈、四肢……各处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带上了一条又一条红痕。
少年银白的睫毛垂下来,转动手腕,看向自己手臂上明显的红色伤痕,眉毛轻拧。
“你比我想的,要强大很多。”
吴严法的声音从笼外传进来,
“被我的笼中雷暴打中,一般低阶的修士,会当场毙命,哪怕是金丹境的修士,也大多已经皮开肉绽了,可你这毛头小子,竟然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有趣。”
吴严法说着,脑袋歪向一侧,手指搓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盯着金属笼中央的少年。
像个资深的垂钓者,倏然之间钓到了一条大鱼,大鱼拼死挣扎,这时候如果强硬地收起鱼线,很可能两败俱伤。
聪明的垂钓者,会选择放长线,任由那咬钩的大鱼在水里扑腾,待到对方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期也就到了。
到那时,垂钓者便可坐享其成。
至于现在这段时间……
看着笼中央重新在掌心积攒起雷电的少年,吴严法的一边嘴角翘得很高,笑容阴狠歹毒。
小雏鸟被关进笼子里,叽叽喳喳,徒劳做着困兽之斗。
他不介意陪这小家伙玩一玩——
遛鸟的乐趣,大抵就在于此了。
果然,在接连往金属笼内壁上又送出几道雷电之后,少年终于被反弹下来的雷暴击打到难以维持站姿,被迫单膝跪地,蜷缩起来。
少年垂着头,银白的发丝披散,看不清神情。
吴严法粗略估计,小雏鸟应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他将神识与本命法器连通,紧紧盯住笼中央那一团瘦弱的身影,想要看看对方只剩最后一口气苟延残喘的狼狈模样,
“小雏鸟,你如果现在跟爷爷求饶,还来得及。
“你体内的雷电,带着极难得的天雷属性,给我做磨刀石,正合适。
“你现在服个软,磕个头,爷爷考虑考虑,给你留下一道残魂,禁锢在我这本命法器里,日日夜夜,拿你滋养我的笼子,如何?”
吴严法的话,没有得到对面任何回应。
少年缓缓地抬起头,亦神亦妖的精致脸庞,逐渐从银白的发丝之间浮现出来。
那张脸上,吴严法并没有如愿看到类似惊恐、惧怕、后悔、痛苦,这一类的神情,甚至,他连一丝迷茫的神情,都没有在那少年的脸上看到。
此时呈现在他面前的,只有……平静。
平静?!
吴严法不明白为什么一只死到临头的小雏鸟脸上会只有平静,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除了平静之外,他确实看不到任何其他情绪。
少年双唇翕张。
吴严法的神识凑近过去,以为对面是要开口求饶了,可那少年却只吐出两个字——
“不够。”
.........
那位遛鸟大爷吴严法在逗他新捉的小鸟雀的时候,“长刀”已经从那少年突然降临时带来的威压中缓过神来。
他看一眼神火峰上漫天的金光,知道秘境出口马上就要开启了。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要尽快办正事。
带着那装着两只“屎壳郎”的血水的琉璃瓶,“长刀”飞身来到吴严法所在的洞穴边上的一处山谷中。
“二爷。”
他带过来的那支兵器队伍,此时正分散在山谷的不同角落,看到“长刀”过来,纷纷向他行礼问好。
“嗯,都准备好了?”
“长刀”沉声问一句。
“二爷尽管放心,”打头的“长剑”回,“这法阵咱们也不是第一次排布了,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