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铮、铮、铮……
束缚在灵泽周围,那些星光凝实的丝线,尽数被他斩断。
他的身体恢复了自由,趁着这短暂的自由时间,他高举起手中剑,纵身一跃,拼尽全力,朝着面前白袍书生,挥出致命一击。
寒冰剑在夜空中膨胀如擎天巨柱,巨柱朝着书生头顶,轰然砸下。
书生收起手中玉笔,迅速往一侧躲闪,避开了这一剑。
然而袖袍却在仓促的躲闪中,被灵泽的寒冰剑斩断,露出细瘦的手臂。
国师将那截裸露的手臂背在身后,看向灵泽的目光中,多出几分狠厉和暴戾,
“我本想留你一命,可你一心求死……
“好,我成全你!”
国师说罢,纵身一跃,脚踩着银白的莲花,极速飞至灵泽头顶,手臂快速挥动着,几乎舞出残影。
随着他的笔刷的舞动,一枚又一枚硕大的金字,朝着灵泽砸过去。
那些金字从四面八方,往灵泽身上飞去,无论他往哪个方向逃,最终都会被金字打回原处。
最终,金字形成一张牢笼,将他死死束缚其中。
牢笼越缩越小,灵泽困在其中,被迫将四肢蜷缩起来,然而牢笼仍旧没有减缓缩小的速度,那架势,像是要将灵泽的神魂直接压成齑粉。
灵泽调动灵力,苦苦支撑着,同时,他从本体上分出一缕神魂,悄无声息地查探着母阵阵眼上的情况——
就在灵泽与国师在这夜空之上对战时,阵眼上的天劫,以银白雷电的形态,悄悄沿着子母双阵的连接通道,逆着灵气传输的方向,往摘星台飞去。
确定那银白电光已然穿过连接通道,成功抵达摘星台,灵泽的唇角,向上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他自然知道自己不可能赢得过国师——
从一开始,他正面迎上对方的挑衅,就不是为了打赢,而是为了声东击西,给天劫创造悄悄潜入摘星台的条件。
只要九天雷劫能成功偷袭国师的本体,他们就能绝地反击!
.........
哪怕境界高到国师这般,已是渡劫境,一步登仙,可他终究也还是修士。
修士,对九天雷劫的畏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只要天劫能找到他的本体,天罚落下的那一刻,国师,必定一败涂地。
灵泽放在天劫身上的定位追踪符,可以隐约感知到天劫附近一定范围内的气息和威压。
灵泽知道,天劫已然悄悄地潜入摘星台。
他在天劫的周围,感知到了他师父南烛真君的气息,还有白景行、云中子、……,还有玄液,最后,是玄液身旁,立在阵眼上的那白袍书生。
是国师的本体!
他果然仍旧立在玄液身侧!
就是现在——
银白的雷电在子阵周边闪烁,顷刻之间,将整座摘星台照亮如白昼。
夜空之上,电闪雷鸣,一道银白的光柱,朝着国师头顶,直直地打过去!
然而,就在光柱将要触碰到国师发梢的那一刻……
电光急促地闪烁一下,接着,像蜗牛的触角似的,遽尔收缩成一团,悬浮于半空中。
“小天……”
灵泽在心底轻声呼唤对方,然而天劫却变成了一团失去意识的球状闪电,无法给他任何回应。
为什么……
天劫现在的状态,灵泽之前遇到过——那困雷阵。
一旦被那困雷阵束缚,天劫便会陷入麻痹状态,人类意识被禁锢。
可是这根本讲不通。
天劫以雷电的形态潜入摘星台时,身上是套着那张上古破雷阵的。
那是灵泽以他合体境的修为,为天劫亲手打造的上古破雷阵。
按照之前疯爷爷的说法,有了这张上古破雷阵,不要说区区一个魔尊烛九阴,哪怕是国师这样的最巅峰的渡劫境修士亲自出手,也断然不可能再用困雷阵麻痹天劫。
除非是一种情况——身为天道的疯爷爷,亲自出手。
天道是天劫的主宰,天劫对天道的服从,是刻在骨子里的,绝不可能违背。
如果天道现在突然改变主意,临阵倒戈,站在了国师那一边,那天劫也终将沦为国师的棋子。
可是,这绝不可能。
灵泽相信,疯爷爷绝对不可能这样坑害他。
国师可是扬言要取代天道的,疯爷爷也不可能做出这样自掘坟墓的事。
想到这里,灵泽透过那越缩越紧的金字牢笼,看向不远处的国师的神魂,然后,一颗心沉入谷底。
就见那白袍书生悬浮于半空中,收起手中玉笔,朝着灵泽,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对方脸上,那运筹帷幄,志在必得的模样,看得灵泽遍体生寒。
难道说,国师从一开始,就猜到灵泽在声东击西,他是故意放天劫离开母阵,故意让天劫潜入摘星台,故意让天劫靠近他的本体?!
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
“小道友,”书生那清亮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你够胆让天劫偷袭我的本体,就该有觉悟,做好牺牲那孩子的准备。”
书生话音落下,摘星台下,子阵阵眼之上,国师抬起手,那团银白的闪电,便如一只乖顺的白色毛茸茸小兽一般,轻轻飘落在他掌心。
而这时,摘星台上空,一个身穿白袍、白须白发的老者的身影,逐渐浮现出来。
灵泽透过天劫身上的定位追踪符,感知到那身影周遭散发的气息。
有一瞬间,灵泽以为他“看”到了疯爷爷。
可是这个念头,很快被灵泽自己否定了——
虽然非常相似,可是灵泽确定,那不是疯爷爷。
那是……天机道人?!
天机道人端坐于摘星台上空的莲花宝座上,掌心送出一张困雷阵,死死地束缚住天劫的神魂,让他失去自己的意志,只能屈服于国师的掌控。
这样强大的对天劫的控制力……
只有一个解释——
天机道人……就是天道?!
将灵泽脸上震惊的神情看在眼里,书生这时不介意为他把真相挑明——
“一万年前,天道严重受损,几乎难以维系北斗大陆正常的运作。
“不久之后,他跌落在这片大陆上,以一个疯癫道人的模样,游走于世间。
“他试图自我修复,却在不断的尝试中,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几千年的失败,让他挫败不堪,在这挫败情绪的催动下,他生出了一个分|身——
“那便是两千年前,突然现身世间的,那算无遗策的白袍修士,天机道人。
“两千年来,天道的本体和分|身,一灰袍,一白袍,一个蛰伏于逍遥峰,一个端坐于问天台,他们不断对弈、争持不下,他们选择不同的道路自救,分歧越来越大。
“最终,灰袍选择了你,而白袍,选择了我。
“你这一路走来,之所以能有天劫相助,是因为灰袍给了你这样的特权。
“而如今,灰袍将自己禁锢于逍遥峰上,对这世间的一切,不闻不问,白袍却愿意全力助我。
“现在,天劫在我手上。
“灵泽,你还觉得,是你赢了吗?
“这场博弈,根本从一开始,你就毫无胜算。”
毫、无、胜、算。
这四个字,被国师一字一顿地吐出口,仿佛烧红的烙铁,在灵泽心头,打下深深的烙印,痛得他身体细微战栗,手脚冰凉。
他将天劫送去摘星台,原以为是绝地反击,却不曾想,是亲手将自己的王牌断送。
绝望的情绪,开始在灵泽心底蔓延……
第174章
摘星台,莲花宝座之上,白袍白发白须的老者,端坐于中央。
从他掌心送出的法阵,落在天劫身上,如一张无形的网,将天劫的神魂紧紧束缚住。
从那张网的中央,牵出一根细线,细线的末端落在天机道人掌心。
天机道人垂着眼,目光落在那细线牵连的球状闪电上,神情冰冷,看不出任何人类情感。
在他眉心,一枚金字若隐若现——[贯]。
同样的一个[贯]字,在国师本体的眉心处,也隐约浮现出来。
国师与天机道人,用这种方式,将两人的神魂连通,这是世间最强力的生死契——
有了这两枚烙印在神魂之上的金字,他二人休戚与共。
若国师的神魂消散,天机道人的神魂也将彻底湮灭。
若天机道人的神魂被毁,国师也将神魂俱灭。
这[贯]之一字,将两人死死捆绑在一起——
天机道人必定竭尽所能,帮国师坐上取而代之的那个位子。
而反过来,国师取代天道之后,若是试图做出兔死狗烹的事,若是试图彻底毁掉这个天道的分|身以绝后患,那无异于自取灭亡。
这便是天机道人与疯爷爷在谋求自救的道路上最大的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