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得益于那震惊整个修真界的夜晚。
那一夜,如今被世人称作[怨童救天]。
“自打[怨童救天]之后,摘星台便轰然坍塌,国师的肉|身,被长埋于那废墟之下,灵力铺满整座皇宫,孕育出万千韭菜花。”
“……韭菜花?”
“对,那韭菜花如霜雪一般,洋洋洒洒,长了数千里,从皇宫一路蔓延到东海之滨去,仿佛一场对亡魂的哀悼。”
“对哪个亡魂的哀悼?”
“好像……是他的妻?”
“啧啧啧,从不曾听闻国师有过妻子,依我看,那不是对亡魂的哀悼,那是一曲旧时代结束的挽歌。”
“这么说来,倒也恰当。”
“正是!正是!如今这平地一声雷,便算是咱们辞旧迎新的烟花爆竹声了!”
众看客说着,脸上洋溢着喜色,忍不住又举杯共饮,喝彩阵阵。
待到喝彩声平息一些,有人重新提起刚才的话头:
“说起来,不只是摘星台,那天山之上,天机阁,也在同一晚,坍塌成一片废墟。”
“竟有这事?”
“是啊,天机道人消陨当场。至于他为何会突然消陨,至今成谜。”
“不止是天机阁,那魔域腹地,也在同一晚倾覆了,那魔尊烛九阴,不知踪迹。”
“倒也不是全无踪迹,我听闻,几天前,有人在东海之滨看到她的身影,她手中捧着一盆韭菜花,面朝大海,不知在做什么。”
“这些都没什么,最奇的,要数那救世的怨童。”
灵泽曲着腿,坐在屋顶,齿间咬着一根瓦松,原本一言不发,默默听着看客们闲聊,这时忍不住将身体往前倾,凑近过去,加入他们,
“哦?那怨童有何奇事?”
看客们听到灵泽问话,纷纷抬头,同时朝屋顶看去。
他们将灵泽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见对方长相平平无奇,也不多想,只当他是从哪个偏远的地方赶来此渡劫圣地的散修,便道:
“有何奇事?只那怨童救世一件事,便已是我等后半辈子都讲不完的谈资了!”
灵泽轻快地回一句:“那怨童一箭射穿了国师的神魂嘛,这事,我也知晓。”
众位看客摇头摆手,一脸不以为然:
“这事,那天晚上,全天下的修士就都知道了。”
“我们说的,自然不可能是这种人人皆知的事。”
“那是何事?”
灵泽虚心求教。
“你可知道,那怨童,为何能一箭射穿国师的神魂?”
“为何?”
“因为他以七窍玲珑心,炼化出一张阴阳乾坤弓,以那长弓,成功召唤出九天雷劫。
“那九天雷劫,便是他的本命法器!”
这次,不待灵泽开口,周围其他看客,纷纷倒抽一口冷气,震惊地看向讲话之人,
“本命法器?九天雷劫?”
“可不是说笑?”
“是啊,这世间,哪有修士能以天劫做本命法器的?简直痴心妄想!”
“汝等少见多怪!是你们的境界,限制了你们的想像!”
“可那怨童,无论如何,也不过是这陆上一个肉|体|凡|胎的修士,他如何能以天劫做本命法器?”
“这你们就不懂了!那怨童,手握天道权柄,乃是……天道之子!”
“啊,是他?!”
“之前大闹七大门派,惩恶扬善,替天行道的……那天道之子?!”
“正是!”
“是他没错!”
“啊,了不起!了不起啊!”
众人感慨一番,之后,有人忽然道:
“可他是九世怨童,受了九世之苦,为何最后这一世,非但不怨恨天道,却反倒愿意帮助天道,重新归位?”
这问题问出来,一众看客,陷入沉默。
没有人能答得上来,毕竟,他们谁也不是那九世怨童,如何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这时,有人试着给出猜测:
“说不定,他其实仍旧是心怀怨念的,只是,这怨念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他逐渐淡化了,压在心底,不曾让人知道罢了?”
这说法,倒也讲的通,众人正要点头附和,这时,坐在屋顶的年轻修士开口:
“不是的。”
众人再次将目光汇聚在那修士脸上。
灵泽朝他们淡然一笑,
“他不怨,不怨天道,也不怨世人。
“前八世之苦,换这一世,他与所爱之人,永结同心,安度余生,他觉得,值得。”
有一刻,众人被灵泽诚挚的话语说服了,纷纷点头。
但紧接着,有人摆摆手,高声道:
“你说是什么便是什么?”
“你以为自己是谁?那天道之子肚子里的蛔虫?”
“你可别告诉我们,那天道之子救世的时候,你在现场吧?”
灵泽耸耸肩,“对啊,我在现场。”
众人一惊,紧接着,爆发出一阵狂放的笑声:
“哈哈哈。”
“小小修士,年纪轻轻,讲大话不打草稿!”
“你在现场?你是谁?那九世怨童的乾坤袋啊,还是国师手中的玉笔刷啊?”
“哈哈哈。”
灵泽跟着他们笑着摇头,满脸淡然。
这时一道麻辣鲜香的气息,扑鼻而来。
“我的锅烧开了!”
灵泽说着,一跃起身,辞别一众看客,朝着山脚下的小院子飞奔回去。
小院子里,此时支着一张长桌。
长桌上,从左至右,按照体型从小到大,坐着一排嗷嗷待哺的食客——
银发雪肤的少年,灰发灰袍的老人,黑发佩刀的青年,羽毛火红的凤凰,鳞片闪着寒光的神龙,毛发尚未长好、看起来光秃秃的独脚鸟,足有小山那么大、一眼看不到头顶的白萝卜……
食客们长相各异,连品种都天差地别,但此时看向那小灶台时,眼底的殷切期盼,却是一样的。
正翘首以盼时,玄天峰渡劫台上,银白的雷电如一根箭矢,划破天际,直直地落入坐在最左侧的银发少年手中。
少年指尖一转,将那银白电光收入体内,不满地抱怨:
“林青书这修士,有完没完?连着好些天,每天都是到了饭点开始渡劫!
“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天劫嘴上抱怨着,手臂一捞,正要把开胃菜吃了,看到怀里那只空荡荡的碗,急得跳脚,
“谁偷吃了我的佛跳墙!老爹!”
疯道人擦了擦油乎乎的嘴,“晚了,已经进肚子里了,我吐给你?”
天劫一双眼瞪得滚圆,偏偏又拿自己亲爹没办法,最后只能仰着脖颈,朝厨房喊:
“哥,饿!”
“来了!”
灵泽深吸一口气,用灵力托着咕嘟咕嘟冒泡的红油火锅,走出黑暗的小屋,走向铺满阳光的前路,
“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