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一道人影嗖地飞奔进了屋子，站定平复好呼吸，然后郑重地拿起电话，“您好，这里是无名道观，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话筒里传来一道很年轻的男声：“你好，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原来只是来问问题的，云清有点失落，但没有因此而敷衍：“好的，请问您有什么问题呢？”
安静片刻，话筒里的男声严肃认真地问：“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
“……”云清同样严肃认真地回答，“没有。”
“我听说你们曾经给一群中邪的盗墓贼驱邪，”陆舟慢条斯理说，“既然能驱邪，还不能证明世界上有鬼吗？”
“这件事应该有夸大的成分，其实当时是他们自己被吓懵了，我们只是出了一点绵薄之力。”云清笃定地说，“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你还年轻，不要那么早就接触这些，多学习科学。”
“……”
陆舟低头看了眼在自己口袋里睡得昏天暗地的小鬼：“好的，谢谢。”
……
有道士背书，陆舟带着小鬼出门的底气足了很多。
早上六点多，晨雾将将散尽，早起的学生和上班族们来来往往，车辆和行人构成了繁华的南州里再寻常不过的一角。
“你怎么还在伤心啊，”陆舟慢慢骑车穿过人群，低声对某只听到要上学就蔫答答挂在他口袋上的小鬼说，“上个学而已，你就这么讨厌吗？”
“就是讨厌。”
为了方便交流，陆舟今天特地穿了一件带着上口袋的外套，口袋很深，柳倾站进去，刚好能把脑袋搭在口袋边缘。
“那你以前怎么启蒙，怎么读书？”
能把小鬼养成这种脾气的，不是贵族世家也是豪门望族，这种家庭条件不让后代读书的可能性极低。
“夫子在家里教我。”柳倾陷入思考里，缓慢说，“但是我不爱听，总是偷偷溜出去玩。”
“玩什么？”
“什么都玩，爬山爬树，玩水，再出门买点心。”
“你还会爬树？”陆舟略微有点不可思议，这只小鬼娇滴滴的，现代的洗脸巾他都觉得糙，怎么能受得了更糙的树皮。
“不会，”柳倾很理直气壮，“但是有人托着我。”
可是这个人是谁，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陆舟却是懂了，古代娇生惯养的小少爷都是有当牛做马的小厮的。
“可恶的封建贵族阶级。”
“你讨厌！”
柳倾一下就听出来了这不是句好话，伸手梆梆捶他的下巴，捶着捶着忽然闻到了一种强烈的香气，挥手的动作都慢了许多，转头往气味来源的方向看过去。
“这是什么味？好香。”
“炸鸡。”
陆舟说着，已经很有灵性地转过头，往炸鸡店骑过去。
这条靠近学校的街道是一整条餐饮小吃街，炸鸡汉堡烤串酱香饼鸡蛋饼馄饨应有尽有。
柳倾生前的吃食自然都是好的，可是现在这种做法粗陋但无比豪放的食物香气有种可怕的吸引力，他看到什么都想要，一只手举起来就没放下过：“给我买这个，这个也要买，还有那个。”
陆舟的车把手上渐渐挂满了塑料袋：“好了好了，再买放不下了。”
“可是我还有很多没买。”
“可以等放学再来买别的。”
话音还没落，一个男生忽然如同哈士奇脱缰般奔着他们冲了过来：“舟哥舟哥€€€€大哥€€€€”
这道声音好熟啊。
柳倾皱眉，正在思索这个男的是不是在哪见过，随后就看到他在自行车前急刹车，非常熟稔地伸手就想拿一袋吃的：“您怎么买了这么多吃的，一个人吃得完吗？都是好兄弟，就让我来帮你分担一些吧！”
“不行！”柳倾一下焦急起来，“不许碰我的东西！”
陆舟车头一别，躲过了高英朗的手：“暂时不行。”
班里玩得来的男生们分享食物惯了，今天吃你的明天吃我的，高英朗还真没想到会被拒绝，整张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为什么？！”
陆舟镇定自若，抬手假装整理衣服，实际上按住了准备爬出来给别人一顿梆梆的小鬼：“这个原因我很难跟你解释，所以就不解释了。”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他口袋里装了只脾气很大的小气鬼。
第06章
大家都是男高中生，有什么事不好解释的。
高英朗觉得这一定有问题。
“不对劲！”
高英朗立马把吃不吃的抛到脑后，一把攥住车把手，一双小眼睛突然变得锐利起来：“舟哥，你是不是有情况了？”
陆舟疑问：“什么情况？”
“你是不是有心动对象了，”高英朗抛来“你懂的”的眼神，“然后为了追人，就给她全班都买早饭。”
陆舟：“……”
“舟哥，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为了爱情就抛弃我们的友情？”高英朗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背叛了我们的单身联盟，我要代替全体的联盟兄弟谴责你！”
“这个男的话好多。”
这道自带吵吵嚷嚷音效的声音听得柳倾头晕，拍拍陆舟让他走，下一秒想起来这声音是在哪里听到过，又连忙拍拍陆舟让他停：“我想起来了。”
陆舟捏了捏手刹，有点想笑：“什么？”
高英朗根本没想到他这是在问一只小鬼，只当是在问自己，叭叭得更起劲了：“什么‘什么’？难道我猜得不对？不可能啊，你这么不挑的富二代，水都喝班里饮水机的，是什么能让你一掷千金买下一整条街的早饭？爱情，这一定是爱情。”
“在山上就是他把我吵醒的。”
这实在是不可饶恕的罪过，要不是这个男的和别人吵架的声音太大，他没准还在继续安眠，根本不用受现在的苦。
柳倾拍了拍丑东西的手臂，告状似的说：“我讨厌他，你去打他一顿。”
小鬼声音小小的，几乎要被高英朗的大分贝噪音盖住，但陆舟还是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他看了眼气鼓鼓的小鬼，又看了眼沉迷造谣的高英朗，理智且果断地选择了死队友不死贫道，抬手重重按在高英朗肩上，将他按得一个踉跄，险些原地趴下。
“啪，你死了。”
“啪，他死了。”柳倾高兴起来，当场拍手庆贺。
高英朗好不容易站稳，转过头，看到陆舟骑车悠悠离开的背影：“？？？”
……
陆舟骑车去了附近的公园。
刚在长椅里坐下，小鬼就从他口袋里爬出来，沿着他的手臂一路爬到长椅上，指了指装着炸鸡的红色纸袋：“我要先吃炸鸡。”
他现在是鬼，没有饱腹或者饥饿的感觉，不需要进食。但不需要是不需要，想吃是想吃。
因为长椅的用途，陆舟不太想把吃的放在上面，仍然挂在车把手上。他把炸鸡袋子卸下来，戴上一次性手套，拿了块鸡翅，递到小鬼面前：“你现在这么小，能啃得动吗？”
这块在男生手里普普通通的鸡翅，几乎要比柳倾的上半身还大，他挑了个好下嘴的位置，张嘴啊呜一口。
几秒钟后，他松开嘴：“你讨厌！”
陆舟低头，只见被小鬼咬过的脆皮部分平整如初，连个牙印都没留下来。
“这应该不能怪我？”
柳倾不信邪地试吃别的，什么汉堡烤肠关东煮，没有一个咬得动，气急败坏地扑到丑东西身上，抬手梆梆：“都怪你！”
不讲道理的小鬼。
陆舟顶着梆梆，思索地看着一堆食物，最后还是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把小鬼试吃过的食物都吃掉：“不要生气，起码你尝过味道了对不对？”
“我没有尝到，”柳倾一顿，梆人的速度犹如疾风骤雨，“我没吃出来味道，都怪你都怪你。”
陆舟：“……。”
不妙。
……
柳倾是很爱吃的，尤其爱吃正餐以外的点心小食，小时候可以抱着点心吧唧吧唧一下午，现在却连点心的味都尝不出来，他整只鬼受到严重打击，消沉地钻进了口袋里。
陆舟小心地拉开口袋看了一眼，发现他在里面蜷缩成一团，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猫。
这样的小鬼，让他有点莫名的不适应。
“你不要难过，没准只是一时的味觉失灵。”
小鬼不说话。
“你都是鬼了，鬼没有味觉也很正常，对不对？”€€€€糟糕，这句话听起来不像安慰，小鬼肯定要生气。
陆舟屏住呼吸，不知道是在等什么，然而口袋里一直安安静静的，他实在词穷，只好先骑车。
回到学校的时候早读课都要结束了，好在陆舟平时学习好，好学生拥有迟到不被批评的权利。
查纪律的教导主任甚至笑眯眯和他打了声招呼：“陆舟，你带这么多吃的来学校，是要请客吃饭吗？”
“嗯。主任再见。”
陆舟面不改色应了一声，将车推到车库，上锁，提着塑料袋回教室。
一班里吵吵闹闹，前排的读书声和后排的说话声莫名泾渭分明。几个男生凑到一起，脸上全都露出了一种看到某种不可能的事情发生的魔幻表情：“舟哥真的谈恋爱了？”
“和谁啊？舟哥是看上咱们学校哪个大美女了？”
“真的假的？我怎么感觉这么难以置信呢？”
“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高英朗鬼鬼祟祟说，“如果不是谈恋爱，舟哥突然买那么多吃的干嘛，总不能是请我们吃饭吧？”
叩叩€€€€
陆舟礼貌地敲了两下后门，在同学们转过来的眼神里，不慌不忙提起塑料袋示意：“请大家吃早饭，”他视线轻飘飘扫过做贼心虚的高英朗，着重强调了一句：“高英朗除外。”
“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