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特意空出来留给众人更换衣物的偏殿,殿里太大,只几支照明的蜡烛聚在一起,显得更亮。
没了外人,也没了束缚,柳倾可怜地将自己的小脑袋搭在陆舟肩膀上:“痛痛!”
撒娇的时候,他又不记得他还在和陆舟置气了。
“都怪那个宫女不好。”陆舟小心地给他脱衣服,看到他白嫩肩膀上泛起的微红,心疼地吹了又吹。
方便入口,茶水都是微烫,只是大小姐实在太娇气,这样的温度也觉得高。
好在只是皮肤红了些,没有被烫伤。
陆舟再给他穿衣服,正聚精会神地给他系带子,忽然,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猛地抬起了头。
柳倾:“怎么了?”
“好像有谁在看着我们。”陆舟很轻地回了一句,扫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人物。
殿这么空,又有烛火没照亮的地方,柳倾不受控制地联想到一些让他害怕的鬼故事,颤抖着梆了他两下:“不许吓我!”
“没有吓你。”陆舟麻利地系上裙带,看了深暗的殿内一眼,抱起他就往外跑,“走了!”
……
柳倾和陆舟抱来抱去,时常亲亲对方小脸,早就知道这是喜欢。就连他们爹娘,看到他们俩黏糊,都要调侃地问一句,他们俩什么时候成亲。
成亲!
柳倾见过成亲的队伍,很想体会一把十里红妆;可是成亲了就不能再和爹娘一起住,他很纠结;而且娘亲偷偷告诉他,成亲了就只能和陆舟亲亲抱抱,他更纠结了。
他现在只想和陆舟亲亲抱抱,可是万一以后出现别的想让他亲亲抱抱的人呢?
虽然没有这个人,但大小姐也很未雨绸缪地担心起来。
就连逛街,他也多注意看看别人的模样了。
€€€€这个人不行,不如陆舟。
€€€€这个人也不行,没有陆舟挺拔。
€€€€这个人……天哪,好丑的一个人,都不如陆舟身上的泥巴!
“大小姐,你都在看谁?”陆舟很不高兴地问。
“没有谁。”柳倾摇摇头,忽然看到了一个身影,目光定了一下。
这一下也被陆舟发现。
陆舟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一个差不多和他们同龄的男孩。
对方一头卷毛,穿着一身明显是边境风格的衣服,笑起来特别阳光灿烂。
区区一只卷毛狗。
陆舟不觉得他有什么好看的,又感觉到似曾相识被窥伺的目光,于是迅速放下帘子,和大小姐一起离开。
没想到这只卷毛狗居然是富商的儿子,还在一次宴会上,和大小姐成为了朋友!
不管陆舟和大小姐去哪里玩,这只卷毛狗都要加入!
陆舟气得要死,偏偏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又总是要和他玩,只能恼怒地守在大小姐身旁,随时随地盯着卷毛狗。
教头要他外出训练,他很不情愿,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大小姐:“大小姐,我出门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和那只卷毛狗玩。”
“嗯嗯,你去吧。”
柳倾答应得干脆,他一走,转头又答应了卷毛狗的邀请,一起去山庄玩。
等傍晚他们回来,陆舟也早就回来了。
陆舟拿着大小姐最爱的点心,坐在太傅府前的台阶上,看到大小姐从卷毛狗的马车上下来,眼里充满了受伤。
“陆少爷,我送大小姐回来了。”卷毛狗仇泽笑眯眯说。
陆舟勉强忍住揍他的冲动,木着脸说:“谢谢你照顾大小姐。”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仇泽顿了顿,补充,“也是我非常愿意做的。”
什么时候轮到你应该了?什么时候轮到你愿意了?
陆舟眼神都快把他刀死了,嘴上却还是礼貌地和他说再见。
毕竟是大小姐的朋友,他不可以随便打。
等仇泽的马车消失,陆舟再也维持不住,心如刀割地往府里走。
柳倾对他抬起双手:“抱抱。”
陆舟心如刀割地转过头:“你和他出去玩了。”
柳倾跟着他转:“抱抱!”
“你都答应过我说不去的。”陆舟没法再当做看不见,心如刀割地伸手抱起他。
柳倾抱着他撒娇:“放心啦,他梆起来不如你舒服,我是不会喜欢他的!”
很奇怪的安慰方式,可是陆舟被安慰到了。
心脏忽然不如刀割了,还有种甜甜的感觉。他闷闷地笑出来,然后抓住大小姐的手。
“不可以梆别人,”他说,“只可以梆我。”
……
柳倾和仇泽玩,是想要实验。
陆舟很好看,仇泽也很好看;陆舟身形很挺拔,仇泽也很挺拔;陆舟笑起来很明朗,仇泽笑起来也很明朗。
可是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柳倾不想亲仇泽,也不想和他抱抱。
他不喜欢其他长得好看的身形挺拔的笑容明朗的男孩子,他只喜欢陆舟。
那他可以和陆舟成亲了!
……
太傅家的大小姐和大将军家的大少爷是一对,这是一个随着时间、渐渐被无数人确定的认知。
单独的大少爷无所谓,大小姐不好惹,若是这俩在一块,那最好是能离他们多远就离多远。
因为陆舟这个人极其没有道德,他只顾大小姐开心,从来不管别人死活。
偏偏他们俩又天天腻在一块,这些年来,无恶不作欺男霸男,狗见到他们都想跑。
恶霸!真正的恶霸!
好不容易等到陆舟出门,平日被欺压的以高俊然为首的一众纨绔们扬眉吐气聚到一起,商量着怎么报仇雪恨。
“往他的水壶里倒花椒茱萸水!”
“把他最喜欢的裙子撕了!”
“老方,把你家的狗也牵出来。”
“算了,我们家的狗被陆舟打过不知道多少次,现在闻到他们俩的味都被吓得屁滚尿流。”
被叫老方的纨绔苦着脸。他家里养了一只颇为勇猛的狼犬,曾经他最喜爱带着这只狼犬出门招摇,每每看到别人被吓到逃窜的模样,心里都很得意€€€€直到他牵着狗撞上大小姐。
这只狼犬有点自己的脾气,它好色,看到美人就想凑过去瞅瞅,乍一看到大小姐,它整只狗都惊了,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看的人,拖着老方狂奔过去。
老方一个纵情玩乐的纨绔,根本拉不住一只失控的大型猛犬,大小姐当场就被吓哭了。
他旁边的陆舟当即捋起袖子。
残暴的一刻钟后,老方鼻青脸肿地拖着一只同样鼻青脸肿的死狗回家了。
这只死狗最开始还没记性,后来再碰到,又猛猛冲了上去€€€€然后连着老方再被猛猛揍了一顿。
几次过后,狗长记性了,再也不敢贪图美色,见到他俩就夹着尾巴逃跑;老方也长记性了,再也不敢带这只死狗出来。
激情商讨的时刻,高俊然悄然离开桌子,对立在窗前一身玄衣的少年赔笑说:“我们一群人深受大小姐和陆舟的毒害,难免有些过激之处,望十三爷见谅。”
这位十三爷€€€€他看起来大约只比他们大了两三岁,却完全没有他们身上还有的青涩和稚嫩,五官轮廓清晰,分明是很英俊的一张脸,却不知道为什么,眉目里压着一层似浅淡又似深沉的阴郁。
他垂眼看着窗外:“你们都很讨厌那位大小姐?”
语气里有种事不关己的漠然。
“是啊!”高俊然琢磨他的语气,肯定地说,“他实在太过分了,总是和我们作对,我们没有一个人没被陆舟打过!”
十三爷“哦”了一声,高俊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惴惴等着他下一句,忽然听到他说:“那位大小姐出来了。”
高俊然一愣:“什么?”
“不是要报仇吗?”十三爷眼也不抬地看着出现在街道上的身影,声音很轻地说,“现在就是机会了,去吧。”
……
沈太傅处理完公务回家,拖着疲惫的身躯跨进家门,脑袋里正想着回房瘫一会,眼里就看到了来来回回奔走的侍从。
丫鬟们捧着水盆飞奔,小厮们拿着刀枪棍棒飞奔,目标还都很一致。
眼看着他们焦急匆忙奔向小宝的院子,沈太傅还以为是小宝生病,心跳都要被吓停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瘫不瘫,提上一口气,也奔过去:“出什么事了?!小宝怎么了?!”
小宝在院子里气得跺脚哭。
他今天开开心心出门,去首饰铺看新出的首饰,没想到一伙侍卫突然冲出来,扣住太傅府的侍卫,随后高俊然一伙纨绔也冲出来,牵走了给他拉车的马,往他水壶里灌茱萸水,最后还拿剪刀剪坏了他的裙子!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我要打死他们,呜呜呜!”柳倾气得直哭,丫鬟们心疼地给他擦脸,小厮们拿着棍棒等他的号令,似乎随时都能攻打到那群纨绔府上。
沈太傅听了也气得倒仰。
小宝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欺负!
“岂有此理!我去找他们家大人算账!”
沈太傅掏出压怀底的私房钱,安慰地放到他手里,气冲冲转身离开。
可是沈太傅找家长算账的方式不足以平息柳倾的委屈和愤怒。
找家长顶多是纨绔们被家长抽一顿,可是他想自己抽!
而且,惯出纨绔的家庭,都有溺爱的长辈,能不能抽还不一定。
毕竟这些事说小不小,说大,也没有大到哪里去,还在少年们调皮打闹的范围里;若是不想抽,大可以用这个理由推脱。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柳倾就愁苦委屈得睡不着,可怜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