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宝被江母抓了个正着,背后立刻窜起一道冷汗,立刻低声道:“我,我就是想上个洗手间。”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在江母此刻的横眉竖目中逐渐消弭了。
“又上厕所又上厕所,一分钟之前你刚上过厕所是吧!你就是懒驴上磨屎尿多!老娘花了这么多钱送你上私立学校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你好好学习光宗耀祖,你看你现在这是什么?”
“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去什么私立学校,让你自生自灭算了!你就不是那个读书的料!”
“有你这样的孩子,老娘才要吃这么多的苦!”
江母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生气,随手便将自己手边的扫把一把抽在了江宝的后背上,立刻一道红色的血印子便从他的背后浮现。
江宝立刻被吓得嗷的一声大叫,他跳了起来,然后一蹿,一躲,扯着嗓子大声回嘴:“本来我也不是愿意上这个学校的嘛,还不是你把我送过去的!”
“你穷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都是你自己不好!”
这句话仿佛刺到了江母最脆弱的脸面和血管,让她有那么一瞬间的眼前发黑,她差一点都没有站稳,身体晃了晃,但是下一秒愤怒的热血立刻再次冲上了她的头脑和血管。
她握着自己手里的扫把追上去,不停地对对方的后背抽了起来。
“我让你学好还是我的错了是不是!”
“我让你不学好,我让你不学好!”
不知道是自己充满了后悔,还是因为什么其他,江母一边抽着对方的后背一边眼泪就不停地从她的眼眶里面往外涌。
最后她的手一松,身体一软,坐在原地开始了号啕大哭。
“天杀的!”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到你们这一家子里来呀!”
一直在旁边沉默着不说话的江父此刻也终于在一片吵吵嚷嚷声中开了口:“哭什么哭,也不像个样子,有这个时间哭,还不如想想怎么把那个窟窿填上!”
这句话并没有让江母好过,反而让她抽噎得更加厉害了。
为了那六万块钱,这对夫妇几乎是到处地奔走借钱,一天到晚都想着到底该如何慢慢地还钱。
可惜当初事情闹得太大,村里的消息像长了腿一样,飞快地传满了村落,他们家欠下的这六万块钱的原因成了茶余饭后的瓜子,翻来覆去地磕,原本就惹人口舌。
再加上街里街坊的,谁不知道江家是个什么样子?知道他们还不起,便更不愿意借了。
让江母更气的是,就连江宝的舅舅都闭门谢客,不再和他这个妹妹联络。
“你是个傻的,还想拖累我们家?”
在家里当了十几年家庭主妇的江母也不得不出去工作,最开始没什么经验却想挣这块钱,还被别人骗了几千块钱出去。
再加上他们最后求爷爷告奶奶,跪地嚎哭才和蔡家人商量好这个钱可以慢慢还。这日子才算是勉强顶了下来。
但是这还不算完,光是日子过得不好也就算了,江母现在日日还要受到别人的嘲讽挖苦,原本他们家的日子在村里过得还算好的,他之前又打算将江宝送到这里有名的私立学校,没少在村子里面四处闲逛夸耀自己。
可是现在这些都仿佛泡影一样消失不见。
他们家赔了夫人又折兵。
江瑜瑾跑了,钱也飞了。
好像现在村子里面的人,无论是谁看着他们家眼睛里面都似乎带着一些轻蔑,就连隔壁村的那个小寡妇看见他都忍不住啐她一口。
“呸,不要脸,大儿子也能卖。”
江母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屈辱,差一点就和对方当场厮打起来,可是她想一想接下来还要去隔壁继续做活,便也只能咬牙忍下。
这样的动荡和变故让这个本来还算融洽的三口之家,现在一日过得不如一日。在外面受到了委屈折磨,也只能在家里相互推诿,相互发泄,让家里的其他人承担后果。
便一日到头的鸡犬不宁。
但说起来他们最恨的,还是江瑜瑾。
他们不敢将责任放在自己的身上,便也只能继续地仇视外来的敌人,一家人也只有在仇视江瑜瑾的时候获得短暂的宁静和和平。
他们就以这样扭曲的方式继续生活在一起。
这时候他们的大门被敲响了,江母愣了一下,便伸出手随便地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便出去开门。
门口是个快递员。
他核对了一下江家的位置,最后再一次和江母确认了一下对方的名字:“张志梅?”
江母道:“嗯。”
“你们家的快递。”
那个快递员便随手递过来了一个大的信封让江母收下。
江母愣了一下,还是把东西签收了回来,然后她转过头,第一反应便是气哼哼地去找江宝算账:“你又在外面买了什么鬼东西?”
现在家里这么穷,她哪来的钱买快递!
江宝愣了一下。
这段时间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家里穷,他的零花钱自然也跟着锐减,之前都是悄悄在外面买一些东西,已经很少有机会买东西了。
看江母这个反应,这个快递自然也不是对方买的,难不成是谁家填错的地址,让他们捡了这个便宜?
江宝一溜烟地跑过去,把江母手里的信封抢了过来。
可惜了。
这么薄薄的一个信封,里面还能装什么好东西?
江宝挠了挠自己的脖子,最后把信封拆开,然后他很快发出了“啊”的一声。
江母眉头一竖,然后问他:“你这是又要干什么!”
江宝震惊地抖了抖自己手里的信封向江母展示:“妈,妈!你看!江瑜瑾!江瑜瑾!”
说出这个熟悉的名字,就连一直沉默坐在原地的江父都霍然站了起来。
*
时间过得很快,针对江瑜瑾的漫天流言也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全新八卦的出现而慢慢消散。
现在所有京科大的学生们面对的最重要的事情则是€€€€期末考试。
江瑜瑾的舍友此刻正背着背包在他的身边嘟嘟囔囔疯狂开背:“我国的基本矛盾是……”
江瑜瑾憋了一下,看着对方一秒钟都不愿意放过的样子,最后没憋住乐了。
他的舍友立刻横过来瞪他一眼:“昨天背到半夜的人没资格说话!”
哪怕是江瑜瑾这段时间凭借着系统提供的精力补剂,此刻也已经顶了两个大黑眼圈。
准备在高手如云的京科大从容拿下奖学金的江瑜瑾顶着自己的两个黑眼圈冷笑一声:“但是我现在就可以看起来很自信!”
殷弘新和房弘济齐齐用无语的眼神看他,同时嫌弃地扭回头。
江瑜瑾嘿嘿笑了两声,背着书包准备跟着他们一起去考场。
让他心情如此之好的原因当然不光是自己已经对今天的考试准备完全,更重要的是……
江瑜瑾悄悄瞄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里面是陆时安发来的信息:【家里炖了鱼羹,今天正好要去大学城,给你带了一份,考完试来取】
曾经蹭过陆时安家里阿姨做的包子的江瑜瑾双眼放光,对这件事格外期待。
他们考试的地方集中在学校的求索楼,这里距离他们宿舍所在的位置步行不超过十分钟,眼看着就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看到了求索楼的尖。
今天考完这几场,剩下的几场都是不太重要的水课,几乎就可以宣告他们这一学期的正式结束了。
所以哪怕今天要考的几门课程很难,学生们昂扬的心情也能够从他们的举止行动中感受出来。
江瑜瑾也是如此。
更何况今天即将有热腾腾的鱼羹马上送来!
他就是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恨不得现在就把考试迅速结束,但就在这一秒,忽然听到了一声熟悉到可以让他脊背发凉,全身结冰的声音。
“该死的江瑜瑾!”
“你们知不知道他在哪!”
“天杀的孩子,爹妈都不管了!”
“……”
听到有人喊江瑜瑾的名字,他的两个舍友立刻转过头去看向江瑜瑾。
他们虽然从来没有听江瑜瑾讲过自己家里的事,但是也在和对方一起的日常生活中感觉到江瑜瑾的家里的情况并不好。
他从来不和家里人联络,一切吃喝都靠自己想办法挣钱,看起来更像是和家里断了联系的样子。
那么如今这样子……是江瑜瑾的家里人找来了?
殷弘新顿时有些紧张,他立刻推一下江瑜瑾的肩膀:“那个,瑜瑾。你要不然先躲躲吧,不要到那边去了。”
而房弘济则是有不一样的主意:“反正时间还来得及,要不然我带你去绕个圈,我知道那边从树林里面可以钻过去的。”
殷弘新的眉头都快挤在一起了:“怎么回事,学校的保安到底是做什么的?你们两个避着点他们走,我这就去叫保安来。”
江瑜瑾站在原地,半天都没有说话,他能听到自己的耳朵边上有隆隆的喧哗声,像是某种尖锐的耳鸣,瞬间盖过了他能听到的一切声音。
他害怕的,他不想看到的,但是他知道终有一天会发生的事情,终于来了。
两位舍友此刻正在给他想办法,江瑜瑾却一言不发,紧紧地握着自己的书包,愣愣地往前走。
他的两个舍友惊呆了:“江瑜瑾!你傻了!干什么跑到那边去,没听到那边正在闹呢吗?”
江瑜瑾的面庞绷得紧紧的,喉咙此刻也紧紧的:“没关系。”
“我躲了今天还躲在了明天吗,他们会这么容易放过我吗?”
“我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自从江瑜瑾打了陶致,他就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
哪怕这段时间他已经装作若无其事,努力过自己的日子,但是对方就像是他平淡生活下面的一颗巨大的地雷。
此刻就在他这个学期即将结束的时候,终于引爆。
江瑜瑾整个人都变得安静了下来,他向着那个方向走过去,就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但是系统们莫名其妙地就是知道。
江瑜瑾已经到了忍耐的极点了。
哪怕这段时间江瑜瑾日子过得风平浪静,但是他一直紧紧绷着一根弦,面对着随时可能会崩裂的风险€€€€他就在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