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卫都问了小半分钟了,才听到回应。
只见凌夙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他喃喃道:“奇怪的地方……有的,他每周都会请我喝两次咖啡,有时候是一些下午茶甜点,就在校外那家甜品店点单,但最近两周都没有,我只以为是他生活费不够了。”
程卫有一瞬间的无言以对:
人家请你,你就这么受着?
可再一想,凌夙这样的人,理所当然有人献殷勤。
研究院里有人排挤他,也是源于嫉妒。
当然,更多的人还是喜欢凌夙的。他受伤之后很多事情一个人做不了,精神不高、情绪不好,神情总是恹恹的,有时候还会盯着窗外发呆,那些过去看凌夙不顺眼的人也因为这份脆弱而别扭地怜惜他……
“程副队,你可以从这方面入手,他心肠太好了,我恐怕是别人利用他、甚至勒索他的钱财,才导致一些……一些麻烦。”
凌夙没有直说,但程卫懂了。
这幕戏拍完,薛霁真的情绪一时半会儿没出来。
他就着吊起的手臂,单手去接缸子递过来的保温杯。
“你哥过两天来。”
薛霁真点头:“好。”
缸子看他维持状态的样子有点儿想笑,但忍住了。
因为他看向片场另一边,徐数出了镜头也是一脸严肃!
这两个人,对待角色状态都抱有十分的郑重。
从刚刚结束的那一幕镜头也看得出来一些:徐数的重视绝对不是因为他接戏难接、工作机会不多,所以分外珍惜,而是源于对角色的尊重。不仅如此,他对于对手戏演员也给予了充分的配合和理解。
比如,薛霁真拍戏是习惯代入一点感情的。
他一旦进入状态,连缸子说话也不得不跟着收敛,少有打闹调笑。徐数在事前和他对台词时,也尽量地跟住状态,而不是薛霁真几乎用凌夙的状态在排练了,他却如同棒读一样单纯地进行字面意思上的“对词”。
这一点,可谓是十分体贴!
就这么拍了两天,《乌夜啼》在秋雨笼罩的C市开机了。
周玖没让太多的媒体到现场,一个是场子实在不算太大、腾不开地;二个,是薛霁真、徐数等等主演们都表示,最近大家的状态很好,别为了这些仪式耽误太多时间。
开机仪式,就差不多祭一下就完了。
什么采访、发布会啊,这些环节更是能删则删。
拜托,《乌夜啼》总共12集,又是个悬疑为主的题材,稍微多讲一点儿都涉及到剧透,怎么拿去明面上和媒体、大众说呢?
“反而我成最不用心的那个了?”
周玖好气又好笑:“行行行,大家都这么配合了,那我也不搞那些客套的,咱们争取早点拍完,我早点闭关剪片子,回头审核还得花功夫呢……”
因为单类题材的偏爱,周玖在过审这方面可谓经验丰富。
圈内不少导演、制片也从他这儿打探过一些过审“技巧”,包括薛霁真,他和徐数还有一部共同出演的《底色》压着呢,刚好周玖这剧里掺杂了各种少儿不宜元素:威逼跳楼,碎尸抛尸,制|毒贩|毒,财色贿赂、警|毒勾结……
这拍完,恐怕又是一场漫长的战役。
“我哪有什么过审技巧?被打回来的次数多了,自然就知道总局那边的敏|感点是什么了。”
这话,就连薛霁真听了也哭笑不得。
副导演连声劝道:“老周,注意点儿吧!”
周玖这才想起来:噢,咱们组还有小朋友呢。
但这个小朋友,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那种“小”。
尤其是薛霁真演的凌夙,他是十分清楚自己的魅力,并且有意识的借用皮囊上的优势来达成目的的一个人……
“这样的角色,哎,回头又要改的。”
没办法,不符合标准意义上的积极价值观。
周玖想:这回又得找个什么理由呢?
*
再说回《底色》,在经历了大约是5次还是6次的二审后,沙驰终于看到了希望:
“最近很有感觉,指不定就是这一次了。”
果然,15个工作日后,等待他的不是新的“指导意见”,而是一封通知邮件:在下一个固定的通知日,将统一对外公开本批次审核通过的剧集名单。
简而言之:过审了!下证了!
“好好好,快快快,联系人,我要请客!”
这人一高兴吧,血气就容易迅速上涌。
沙驰猛地站起来,紧接着就感觉脑子阵阵发晕,天灵盖、太阳穴就跟高压爆炸似的一阵一阵地胀痛、伴随着血管急速跳动,副导演还没来得及回话呢,就见沙驰两眼翻白、整个人直愣愣地向后倒去€€€€
“快叫救护车,沙导脑溢血啦!”
救护车呼啦啦地从沙驰工作室大楼下经过,把人拉走之后,话题当下午就“爆”了。
#沙驰被救护车送往抢救#
薛霁真吓一跳,收工后连忙联系:“沙导怎么了?”
郭令芙动作快,已经从医院打了一圈招呼、探病回来了,该了解的也了解得差不多了,还没开口呢,先长叹了一口气。
“哎,单纯是一时激动晕过去啦!”
“但这次也检查出不少问题,因为长期饮食不规律和高压工作,导致低血糖加胃溃疡加偏头痛,都是些算不上太重、但又挺折磨人的毛病,尤其是这几样同时发作的时候。不管怎么说,总比真的脑溢血要好……”
听到这,薛霁真也一时无言:“芙姐先帮我看看吧。”
“放心,他肯定很快好起来的。”
郭令芙这才把《底色》过审的好消息告诉了薛霁真。
“沙驰就是接到通知,一下子情绪猛地上来,刺激到了,才晕了送去抢救。这事说起来也是乌龙,他是高兴得晕的,现在网上还以为《底色》又一次被打回去了……”
“这样啊~”
薛霁真高兴归高兴,但他早已不是当初选秀出道失败、亟待一部作品一个角色极限“救市”的新人。越是站在高处,薛霁真越能体会到演员对产出的复杂心态。
有作品好过没作品。
有一部好的作品又好过几部反响平平的作品。
《底色》能过审抬上来播,无论如何衔接住了薛霁真的空窗期,他都应该松一口气。
“你安心在《乌夜啼》组里拍着,等沙驰这边身体恢复了,我们才能具体商量后续的上播问题,运气好、足够顺利的话,也许能赶上今年的末班车,就算不行也不影响你什么。”郭令芙想着,反正薛霁真今年已经播了一部剧了。
《底色》风格偏严肃,其实让观众缓一缓印象更好。
郭令芙又提起《沥江往事》的进度,告诉他郑致羽已经和王珏把剧本改的差不多了,这次能定下来,那就真的确定了。
“场景、道具什么的都得做还原处理,这很需要时间。”
倒不是给薛霁真打什么预防针,其实整个团队对于这个项目的推进效率早有心理准备,他们做的最坏打算是等个一年时间,现在这进度……
说实在的,已经挺出乎预料。
“很多事情,都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一样。”
“早五六年,旧船厂那边的地要拍出去,小江总犹豫要不要继续持着,是贺思珩建议他别卖,做成展馆也好,就像游轮酒店那样在原址上改造,留个纪念,反正他又不缺钱,何必急着把老厂子卖掉。后来有了萌生拍传记的念头,没想到这块地又派上用场。”
不然的话,进度还得往后推。
薛霁真听郭令芙提起贺思珩,才顺嘴问了一句:“珩哥最近在忙什么呢?”
郭女士挺惊讶的:“我印象里,这是你第一次主动问。”
“我就是随便问问啊。”
“入秋后老太太身体一直不爽利,仍然留在港岛,他和贺先生都不敢走远,就连和酷果后续的事宜都是阿kar在两头跑……”
薛霁真想起那位慈眉善目、亲和从容的老太太,沉默了。
生老病死,这是最逃不掉的。
反倒是郭令芙来劝他:“你也别太难过,其实大家都有准备。她这些年健健康康的,没什么特别大的病痛,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始终是年纪到了,身体机能和器官都在快速老化,老太太也不想像那些个……他们几十万一针的药剂每隔几天都要来一次,她不愿意打,觉得自己活得太够了……”
挂断电话,薛霁真点开和贺思珩的聊天框。
纠结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反倒是贺思珩先发来信息:【你按错了?】
薛霁真赶紧给他发了个小狗狗正襟危坐的的表情包。
【没有,在编辑。】
贺思珩直接拨来语音:“看你一直在输入中,还以为是误触了。”他的声音听起来跟之前没什么变化,想来状态和情绪都还挺稳定。
事实也的确如此,贺思珩反关心起薛霁真在剧组的事。
“那天在网上刷到你们的路透,我看最初的排戏单里不是找了个角度差不多的楼顶拍?那栋楼的楼顶对着另一面的二楼,相对来说更安全,怎么最后换地方了?”说到最后,贺思珩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冰冷严肃。
薛霁真心道不好!
他就知道这事儿瞒不过对方。
第86章 感谢订阅!
说真的,哪怕是在《玉门雪》剧组一起磨合训练、刚刚能聊起来那会儿,薛霁真也没听贺思珩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他有一种恍惚且茫然的不解:为什么生气呀?
薛霁真也没憋着,直接反问。
“虽然换地方了,可那也是为了拍好戏啊。”
“珩哥你是不知道,C市这边一直在下雨,那天晚上刚好停雨了,我们站在这边往别的地方看,另一栋楼的楼顶积水给出的光影效果更好,不用花时间重新去设置什么,挪挪位置调整一下动线就能直接拍,多好呀。再说了,现场的安全措施都是有专业的消防指导,我们不会出问题的。”
这话说得是一点儿弯也不带绕。
甚至,薛霁真还觉得自己挺有道理的。
却听得贺思珩脑门一阵发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