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薛霁真有点招架不住对方的目光。
从前看武侠小说,书里每每写到男女主角目光相遇,都极力描绘那种犹如过电的感觉,二人眉目传情,一个眼神便胜过千言万语的场面。但薛霁真总觉得写得太过夸张,一定是作者为了突出感情进展才强行凹造“心有灵犀”的效果。毕竟人的脑子是存在个体差异的,不开口沟通,怎么能准确知晓对方的想法呢?
但现在,薛霁真觉得人家没写错。
比如贺思珩的眼神就很好读懂,他的目光太炙热又太克制,仿佛在说:我想抱你,我想吻你,我想与你做最亲密的事情,黏糊在一起不分开。
再读下去的话,恐怕就少儿不宜了……
以至于薛霁真不得不打断他。
两人并肩到了片场,这边的景的确是布好的:
室外是模拟出来的增强版月光光效,室内是纯蜡烛打光。
K市昼夜温差较大,晚间降温,夜风吹起门窗外的天青色纱帘,窗外的竹叶随风摇曳,竹影倒映在纱帘、窗户上。
配合若有若无的竹香,夜色中的静阁别有一番意境!
今晚多加的这一幕戏是典型群像戏,同时也是《风流浪》里罕见的不动手、光动嘴的唇舌大战。
众豪杰齐聚相思静阁,为的是彻底了结昆仑派与无量山朝夕门的一桩旧事,因为牵扯到当年的两位保密人:季风的父亲“左刀”季遥,与明留的师父、已逝华山派掌门古九亭,因此他们二人也处于旋涡中心。
至于老二宋琅,他纯粹是过来“摸底”,好仔细看看这些江湖豪侠们是否有负盛名,将来是否能为自己所用……
那绝尘子为什么在呢?
因为他是绝对的中立,是武林群侠请来的见证人。
用网友们和书迷的话说:铁血判官绝尘子,会出现在各个江湖大纠纷现场。最搞的是,人家满世界吃大瓜,一样热闹都没落下,到头来武学境界还是最高。
静阁一层四面通透,有窗无门,四面通风。
二层藏书,天井之上悬着一个倒挂的日晷。
这样看似幽静却又大开大合的布局,无论是人或声音,都很难掩藏。左面坐着昆仑派的人,右面坐着朝夕门的人,南北两方,则是“恰巧”路过的江湖其他势力。至于被请来的绝尘子,他独有一座,穿着一身能出去见人的深青色袍子,一手搭着拂尘,一手掐诀,在众人纷纷扰扰的争吵声中,倏然听到一阵悠悠琴声。
他飘然荡了出去,穿过弥漫着雾气的竹林,在相思静阁后院的荷花池边看到一个背影。
一个疯子,一个野人。
他们之间自然是没什么正经对话的。
绝尘子问他:你也是朝夕门的人?怎么不进去?
疯琴师开口就道出真相:都是些道貌岸然之徒。
正经做人没多少年的绝尘子当即并未理解,事实上,他也没多想。不止是绝尘子,很多看到此处的读者也不懂。直到真相揭晓,回味起疯琴师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才越发让人细思极恐……
“听不懂。”
疯琴师换了个说法:“他们是畜生。”
他指的是那些披着兽皮的名门正派,为了一己私欲,为了虚无缥缈的权利和名望,小到杀人放火,大到毁宗灭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绝尘子很无所谓地道:“我不认识什么畜生。”
没头没尾的对话结束,却是《风流浪》后半本的大伏笔。
这几场戏拍完,薛霁真收工了。
贺思珩还得补一些镜头。
疯琴师出逃后,他躲躲藏藏去了很多地方,相思静阁作为无量山朝夕门的禁地,足足有十八年没有开启,他久藏在这里,学了武功,勉强涤清神志,也间接地从江湖角度了解了当年的一些补充信息。
如果说绝尘子是《风流浪》的武学天花板。
那毫无疑问的谋算天花板就是疯琴师(正常版)。
但他们最终的结果都是选择退隐江湖。
这也是后半本剧情越发跌宕跌幅,这两人的出场频率却倏然降下来的原因,真正要离开的人从来不会刻意地去告别,而是悄悄走远。
*
来K市的第二天,是星期一。
《乌夜啼》接上回播到第七集。
观众调侃:这场雨一下就是两天!
第七集开篇依然是雨,这一场雨一时半会还真不会停。
因为凌夙不爱打伞,赵益轩总是会主动去接他,起初凌夙不太自在,他看这个室友的眼神逐渐复杂,直到有一天,从玻璃门外看到赵益轩呆呆注视自己的眼神,伴随着一道惊雷闪过,凌夙脑子里想起陈文章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你还打算钓着他吗?
他忽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自那天后,凌夙不再抗拒赵益轩来接他。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得到了一些进展:更融洽,更默契。直到老秦腰伤恢复回到实验室,凌夙短暂的松弛状态结束,他又变得冰冷而警惕。
观众自发地代入赵益轩,短暂地享受了半集甜蜜。
被断崖式“冷处理”,他们简直不敢置信€€€€
“我舔成这样了,你都不动容?”
“凌夙的心不是石头做的,而是冷合金。”
“好狠的心啊,你怎么忍心这么戏弄我?”
“不是,你们不会当真了吧?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我知道这坏小子没安好心,可我忍不住啊……”
“拜托,下雨天他和我待在一把伞下哎~”
那么凌夙的妖出在哪里呢?
他知道赵益轩对自己的好奇和喜欢,他也有心利用。
怎么能撇干净自己的同时,又让老秦结结实实地把锅背上,同时还能让赵益轩继续做那个“马前卒”,替自己对抗实验室的风言风语呢?
那就是主动露出一点儿破绽。
看到这里时,就连贺思珩也忍不住换了个姿势。
他纠结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道:“凌夙被人拖下水,他还把另一个无辜的人拖下水?”不是没法儿接受主角不是真善美,而是……而是凌夙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啊,他不应该……不应该让赵益轩远离吗?
薛霁真反问他:“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愿意呢?”
要是真不愿意,走就是了。
或者哪怕看到了也装作没看到。
可赵益轩呢?
这个人早在喜欢上凌夙的时候,就已经主动丢掉了脑子,失去了理智,他把凌夙看得比自己的命更重要,将自己视作拯救对方的英雄角色,还想要以身犯险,捞一把失足少年,幻想着凌夙充满感激、感动的投入自己的怀抱……
广告过后,剧情继续。
接下来的情节展开,贺思珩感到了熟悉。
“这就是我之前探班,你们拍的那场戏?”
“对。”
凌夙的泪和雨水融到一起,他的目光中有悲戚,有惋惜,唯独没有绝望,因为凌夙知道,在赵益轩发誓要保护自己的那一刻,他未来一定有办法脱身!
贺思珩不再说话了,专心致志看剧情。
面对赵益轩“献祭”式的剖白,凌夙只脱出一部分。
“剩下的你不用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而这一部分,就是明面上老秦对他的诸多逼迫。
赵益轩比凌夙哭得更凶,他小心翼翼地抱紧他,声音嘶哑:“会有办法的,我们会有办法的。”说到最后,已经接近呢喃,“你别怕……”
《乌夜啼》中仅有的感情戏,也就是这样了。
点到即止,并不点破。
哪怕这样,平台上依然炸开了锅€€€€
“谁再说赵益轩是舔狗?他明明舔到了!舔到了的事儿,怎么能算狗呢!”
“反正一整部剧都是禁忌元素,再加点也无所谓了。”
“虽然没有融化掉凌夙的心,但他发誓保护了耶!”
“‘你不该来’,凌夙当时应该既想赵来又怕赵不来。”
“凌夙这是把赵益轩拖下水了啊……”
“是他拖的嘛?是赵狗自己主动往下扑腾的。”
“凌夙,你的泪有没有一滴是为赵益轩流的?”
这就是周玖呈现的,最胆大又最含蓄的感情戏。
网友观众看了个爽,此时此刻,和准男友一起看的薛霁真心情可谓复杂:赵益轩抱紧凌夙的时候,贺思珩也凑过来,目光怨念要抱。
“我当时在片场看到了,导演喊cut了他还抱着。”
薛霁真深吸一口气:“工作需要。”
“OK,我理解。”
贺公子主打一个善解人意,善解完了,又该有话直说了:“所以我也想要。现在,可以吗?”
……
薛霁真无声叹息,张开一条胳膊:“过来吧。”
他的本意,是两人搀着、互相攀着胳膊抱着就行。
可贺思珩就像一只超大号的狗狗,直接扑了过来,他们一个扑得突然、一个接得猝不及防,结果就是齐齐倒在不到一米五长的小沙发上。
“喂。”
“让抱,没让内个。”
“Sorry,小真。”
第127章 感谢订阅!【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