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弓行 第52章

我点点头,“是这么回事,但你们漏了一点。”

谢玉衡挑眉,我便继续道:“这药,还能拿来解毒!”

谢玉衡:“这……”

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我便也静心去等。片刻后,他组织好了语言,告诉我:“潜入太平门前,我们曾抓去一些魔教教徒,是从他们口中听说此事。但那会儿我们分析一番,觉得这该是沈通的托词。直接给手下喂毒药,下头的人定要不服。加个解毒的说法,情况就好很多了。”

我意外,“竟然还有这种……”说法。

顺着这个思路去想,似乎也讲得过去。

我为之沉吟,片刻后,还是摇头:“绕进去了。谢玉衡,你记不记得身上香味儿是什么时候没的?”

谢玉衡眨眼睛。我觉得这副样子可爱,又开始蠢蠢欲动。

“不记得了。”他却回答,“我们长久服药,早就习惯百花丹带来的气味,哪里分得清楚?”

也是。在那个镇子的时候,也是我提醒了谢玉衡,他才发现自己身上香气已经浓郁到一定程度。

“大约是在去刑场之后,”我说,“咱们去北灵山前,对,在那个摊子上写信的时候!”

顺着话音,记忆跟着复苏。

我流了鼻血,谢玉衡帮我擦面颊。他的袖子落在我鼻尖,我心想,他身上的香气仿佛有了变化。

“在那之前呢,”我喃喃说,“我……想不起来了。但就从那天往前数,和你有关的大事,只有去探暗狱那次吧?”

谢玉衡点头。我留意到,他的嘴唇抿了起来,神色中有紧张,谨慎,还有不易察觉的喜悦。我便也跟着高兴,如果谢玉衡能摆脱身亡的命运,我定要放鞭炮来庆祝。

“总不能是其他人发了善心,偷偷塞药给你。所以我想……会不会是那天你受了伤,我也受了伤,”我轻轻地说,“咱们的血汇到了一起,神仙丸的留效便解了你的毒。”

谢玉衡怔然。良久,他说:“会有这种事吗?”

我说:“只是个想法。”笑着朝他摊手,“你也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了,对吧?再说,就算猜错了也没关系。重点是你身上真的不香了,我竟然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哈哈,谢玉衡,你真的自由了!”

我太高兴,太高兴,甚至为此忽略了谢玉衡的表情。过了好些时候,才因他猛然抓来的手回身,听他说:“沈浮,那你呢?”

“我?”我不解地看他,见他难得语无伦次,问我:“如果真是那样,那、那那天不光是你的血给了我,我的血也到了你身上啊,那你呢?你身上岂不是也有了百花丹的效果?”

我迟缓地反应过来:“也是€€€€嗯?”

谢玉衡定定地看我,抓我的手头开始抖。我则低下脑袋,有点费劲地琢磨:“总之,百花丹的药效和神仙丸可以相聚抵消……啊,那我也没事了?”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

谢玉衡一定也想到了,所以他脸上那浅浅的、本就不易察觉的喜悦淡了下去,成了纯然凝重。

“三个月。”我说,“距离我吃下那颗药,已经过了三个月。无论最后是什么状况,三个月后,咱们就都知道啦。”

谢玉衡深吸一口气,点头。

……

……

天再一次亮起的时候,我们回到丰城,到客栈牵马,还给小二补了一日的草料费用。

没了之前的紧迫,我俩并肩骑马,再次上路。

运气好一点,我们都能活下去。运气差一点,起码我的心上人能安然活过。

怎么想,我都觉得这局面极好,坐在马上也要为此笑出声。

谢玉衡最先是无奈,后来也被我带动,也跟着笑了。

不过,这只是他白天的样子。到了夜里,我许多次半梦半醒,察觉旁边的人看来的目光。

还是武功高了,直觉也跟着敏锐的缘故。发觉这点后,我自己也十分无奈。只能翻个身,把谢玉衡往怀里搂一搂。

到了白天,还要和他念叨,说眼下算是没了顾虑,他总算能去寻亲了……我俩都不愿意直言,心里却都有担忧。如果没事的只是谢玉衡,我却还是要离他而去,那他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度过?

这份忧虑在最后那个月达到了顶峰。

到了白日,谢玉衡根本遮掩不住眼下青黑,人也变得恍惚憔悴。我看在眼里,干脆提议:“咱们再找个院子住。”

谢玉衡答应了。大约也意识到自己状态太糟,他还开始有意调整。一天天下来,脸色是好看不少。如果不是我半夜醒来的次数增加,每次醒来都觉得他在摸我脉搏,说不定就真信了。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有天清晨,我忽然和他说:“这是倒数第三天了,你给我做之前那个肉丝卷吧。”

谢玉衡自然点头。

我们吃了肉丝卷,又在房子里腻歪很久。不知不觉就是一天过去,再清晨时,我又点菜,说想吃萝卜宴。

这会儿没有初春的白萝卜,另一种当地萝卜倒是不错。我俩大吃一顿,邻家孩童还被炸丸子的香气吸引。我笑嘻嘻地分了他们一碗,换来他们开开心心道谢。

回头看到谢玉衡,我叫:“明天想吃鸡蛋糕。”

他瞳仁收缩一下,慢慢慢慢地点头。第二日天还没亮,人就起来忙活。

我去厨房抓他,从背后将人抱住,说:“一大早睁眼,你人都没了,快让我……呀,谢玉衡,你怎么哭了?”

他的确在哭,眼泪一颗颗地从面颊上滑落,看得我心痛。

“谢玉衡,”我叫他,“其实……嗯,你骗了我那么多次,我也骗你一次,这才公平吧?”

他依然在哭,我怀疑他压根没听到我讲话。只能加快语速,继续说:“其实昨天就是六个月的最后一天,我应该真的没事了。想着推迟一天讲,你能少紧张一点……你、你怎么哭得更厉害了?”

不光是“更厉害”,他还转过身来抱我。脑袋埋在我颈窝,不一会儿,我便察觉肩头湿透。

我因他的表现情绪涌动,过了半天才记得继续说:“在我老家,蛋糕是庆祝的时候吃的。咱们今天一起吃,算是庆祝你和我一起重获新生。”

良久良久。

他用力地、如释重负地“嗯”了一声。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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