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刚刚端到自己手里的茶杯,里面温热的茶水都似乎在咕嘟咕嘟上泛着苦涩的味道,皇帝逛窑子啊,千古未闻之事,可就是在他赵氏皇族发生了。
一百多年后的东京和一百多年前的东京相比,大的格局并未发生变化,虽然不见熟人面孔,但对于赵匡胤来说也跟回了自家一般。
何三那样在市井和豪富之家游走的钻营者,根本不能糊弄到他。
实则何三还未通知他今天晚上去某街某宅觐见大人物的时候,赵匡胤已经通过多方消息的搜集得知,今晚上宫里的官家要出门。
小森短短几句话,真的是字字如刀,刀刀戳心。
赵光义都想跪下来跟这小祖宗求饶了,你把你的嘴巴缝上吧。
许森那双充满真诚好奇的眼神看着赵匡胤,赵匡胤抿了一口能从舌尖苦涩到心头的茶水,开口:“还真有李师师这人,今天晚上赵叔便带你你去长见识。”
许森欢呼:“好耶,李师师在现代可有名了,我一定要录下来大美人的千古美貌。”
赵光义亲自倒茶,端着送到许森嘴边:“小森,来来来,三叔给你倒茶喝,喂给你喝。”
许森一张口,一口茶香浓郁的茶水便溜进口中,咂摸咂摸,还是喝不出来茶的味道,特别从善如流道:“三叔,我想喝奶茶,加烧仙草和脆波波的。”
赵光义终于绷不住,“祖宗诶,这个时候我去哪儿给你找加了脆波波的奶茶?”
那种现代奶茶,他都没有喝过。有一次看见汉高/祖从废品站下班接了他家孩子,然后去一家奶茶店买了好几大杯奶茶,躲在外面喝完了才回去,给他馋的很想喝一口,叫王府的厨子跟着天镜上的全才做,却也做不出来那个样子。
赵光义倒是想跟他哥说一声捎杯奶茶喝喝,但是他也得敢啊。
许森说道:“全才叔天天给政叔做奶茶,你们还没学会吗?”
虽然全才那里没有直播镜头,但是小病已有啊,小病已也是个小吃货,放学了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去厨房找好吃的。
因此,关注了小病已直播间的,基本上不缺美食方子。
赵匡胤心中的怒火终于平静了下来,看了赵光义一眼,说道:“反正再过两个时辰才出门,小森想喝奶茶,你就给他煮。”
赵光义无声骂骂咧咧,手伸出,却只是指了指许森,咬牙切齿道:“你还真是我活祖宗啊。”
许森嘿嘿一笑,转身拉开雅间门,叫来茶楼小二要了一些好茶叶和新鲜牛乳。
宋朝的饮食繁盛蔚为大观,些许新鲜牛乳而已小二喊了个人就从这后院取来一小翁现挤的。
许森坐在小桌南面,一面拍摄一面指挥赵老三:“三叔啊,现挤的牛乳最好是蒸一蒸消毒,茶叶加糖炒,再加牛奶---”
赵光义忍无可忍看向许森:“小孩儿,牛乳直接煮了不就是消毒了,偏你还让蒸一蒸,故意为难我是不是?”
许森缩了缩肩膀,向正在看手机中存储的北宋地图的赵匡胤说道:“赵叔。”
赵匡胤一心三用,拿着铅笔在一个口袋本上写写画画,头也未抬道:“老三,你给我老实点,好好陪小森玩。”
赵光义憋屈死了,偏还一点不情愿都不能表现出来,更是不能用坏心暗戳戳做坏事,也就是说他都这么憋屈了还得真心实意地照顾对面小孩儿。
“好,”赵光义特别用力,连腮帮子都是一鼓一鼓的,“小森森,我先把牛乳给你蒸上。”
半个时辰后。
以茶楼为中心,半径二百米内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轻动鼻头:“什么味道,这么香?”
“小二,你们茶楼里煮什么呢?闻着这茶香也忒得浓郁了。”
茶楼大堂,小二被好些客人围起来,有打听是什么的,也有直接就让上一份儿的。
有那曾在辽国做生意的客商笑道:“也无甚新奇的,就是牛乳加茶叶一起炖煮,在北方那寒冷之地非常流行吃这个。”
“真的假的?”
“这还有假?”客商说着再次用力嗅了嗅,“只是闻起来没有这个味道的香甜,许是茶楼的茶叶更好些。”
小二停了奉承,况且他本人也非常想看看二楼天字号雅间煮的是什么好东西,便上楼去询问,底下被这股子浓郁香味吸引而来的客人们,却开始讨论起去年议成的海上之盟。
这事儿从政和年间就被提了起来,而起初提起“联金抗辽”政策的马植,先被赐名后被赐姓赵,仔细推究起来此人早年也不过是个跨国做生意的罢了。
说什么读书人辽国大族,只是多年经营起来的名声而已,听说他老家还是鲁地的,眼看着在辽国得罪了人而且辽国那昏暴之君的统治下的确不好混,这马植才想着回宋朝发展。
而其中曾在辽国做生意的客商,当年便和赵良嗣共过事,那时的感受就是此人的口才非常好,,但怎么也不能想到,他这幅好口才能用到国家大事上。
而且还真让官家给采纳了。
客商以及他的一些亲友都表示过担心,至于他现在在京城,就是为了整顿家资好南下的,凭他多年跨过做生意的经验,十分不看好这次和金国的联盟。
与辽国人相比,金国人的凶猛狠辣只有更强的。
“我听说金国已经对辽国出兵了,情势一片大好,辽军不行了,好几支正面迎敌的军队都是被金兵打得连连后退。”一人的神情之间既有担心又有些许€€慕。
“看来与金结盟是颇有希望啊,咱们这次的盟友固然都是马背上长大的,他们应对辽人本就有优势。但辽国如此不堪一击,也证明辽国国力的确大不如前了,我们两国夹击,他辽国亡国就在眼前。”说出此言的是一个穿着文人长衫的年轻男人,言谈之间的意气风发颇能感染人。
大家听了都叫好,燕云十六州可不仅仅是宋朝皇帝们的执念,便是宋徽宗这样只知道打马球玩石头的昏君都想要收复之,它还是所有大宋百姓心中的一个莫大遗憾。
许森在二楼听了一会儿,缓缓叹口气。
宋人多少还是有些天真了。
“蠢货,一群蠢货。”刚被说不当皇帝买奶茶生意也肯定很红火的赵光义,脚步连连走下二楼,对着堂内一群谈论前线的人大骂,“简直愚不可及。辽国固然是我们大宋的百年宿敌,但金国更不是什么好鸟。你们的军队中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就这样跟金国签订合约共伐辽国,不仅暴露了自己不能打的现实,还把辽国这个缓冲地带给打没了。他日,金国放着你们这一大块肥肉岂有不啃之礼?”
直辣辣一番话把这些等着小二回来能多一口好茶饮的人都懵了,然后便是怒,当中的书生立即起身喝骂道:“哪里来的蛮子,长他人之志气灭自己之威风?难道你是辽国的细作?那辽天祚帝昏聩残暴,早晚当灭。我大宋却不一样,经过这些年的积攒早已是不同当年,金国后来居上,我们是强强联合。
至于金国日后反攻大宋,真是笑话,我们可是有盟约在前,金国难道就不怕被世人唾骂?即使是不谈合约,金国也要在此次攻辽中放置兵力的,我就不信他们到时还能有余力转头来打我们大宋。”
书生的嘴皮子果然厉害,好像宋朝真有他说得那么厉害似的。
不过赵光义比他更耍嘴皮子,当即回怼:“那也要宋朝在联合攻辽的这次合战中,能有相对亮眼的表现,若是处处吃败仗还要让金国收拾烂摊子,你们等着瞧啊。”
“这位兄台是哪里人士?”
外面又走来两个人,皆是青布长衫的文人打扮,进门就向赵光义作揖询问,显然是已经来了一会儿并把他的话听入耳中。
赵光义:“你管我哪儿的?”
后面的更显年轻的那个人就说道:“只怕你是辽国细作,我们要把你送到官府严办。”
之前宋辽两国之间可能还要讲点情谊,现在都开打了,辽国的细作自然是拿一个办一个。
赵光义很气:“本---我就是实话实说,难道咱们大宋的人是一点忠言都听不得?”
“忠言可不是向兄台口中所说那般,”前面的青衫士人更沉稳些,看着赵光义说道,“听你之言,竟像是我大宋面对辽国连一合之力都没有。”
那你们还真是自信啊。
赵光义刚听小森说了,宣和二年宋金议定海上之盟,金国从北面进攻辽国的中京大定府,宋国从南进攻辽国燕京。
但因为在燕云十六州等归还国土问题上两国无法统一,宋朝这边还有些意意思思的,而宋朝的文人更是很大一部分都反对此次出兵。
这个说违反澶渊之盟合约是不义之举,那个说战争遗害过多,搞得那不肖子孙也犹犹豫豫的,直到宣和四年才使童贯出兵燕京。
最后还给败了,让金国亲自出兵收的燕京。
你说说就这样的,傻子才不想着回身咬一口。
不过这些话赵光义目前不好说,虽然他哥和小森都没拦着他不让他说,但是赵光义很清楚说这些不仅不回取信于人,还会从侧面证实他是个疯子。
赵光义的脑子里像是装了一个风火轮,呼呼呼转了半晌只想到一个比较有说服力的:“当年,太/宗皇帝想要收回燕云十六州,都被辽军大败于高粱河,你们这么多年冗兵冗官冗费无一建树,朝上都是只有嘴巴子的迂腐文臣,现在的宋军力量能比得太/宗那时?”
说完,现场人人安静如鸡。
赵光义抬了抬自己的下颔。
宋朝本地人们:---
“我们此举,正是绍述太/祖太/宗,你这贼子竟然敢明褒暗贬太/宗皇帝,劳烦哪位看好他,我去衙门报官。”
年轻的青衫士人坚定的说道,连他身边沉稳的同班都没有阻止他。
如果一开始还只是怀疑一下此人的身份,现在就是肯定了,一楼大堂内支持报官的人很多。
赵光义喊住了转身出门的那个青衫士人,说道:“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明褒暗贬太/宗皇帝?我那是明贬暗褒,我这样一心向着大宋的人,在尔等看来竟然是细作!”
赵光义真的太伤心了,他都把他的心理阴影搬出来给这些人做前车之鉴了,竟然说他是细作。
赵匡胤不忍再看,下楼与那些人说软话,之说自家弟弟屡试不第便让大部分人理解了,然后许森又把赵光义刚才煮好的一锅奶茶端下来分与众人,这才解除了义愤书生的告官府危机。
仁宗位面。
自从跟着太/祖皇帝看到百年后的东京风气,赵祯就愧对先祖,此时却有些别样的感受,看这些青衫士人的表现,他大宋也没有坏到一无是处。
赵祯决定从他开始改变,他要慢慢扭转重文轻武的局面,收回燕云十六州,让大宋不再被后人戏称为“大怂”。
大明。
看家的朱标看到宋朝太/祖去北宋末年的一行,很难有感同身受之感,大宋已经处于风雨飘摇的边缘,只让人唏嘘罢了。
毕竟困扰终宋一朝的燕云十六州,最后是被他爹派徐叔收回来的。
同情宋朝的同时,又有丝丝说不清的骄傲自豪。
这边,赵匡胤收拾好弟弟差点惹出来的见官之祸,三人便跟茶楼结了帐离开,走去何三提前通知好的一处清幽的街巷外等着。
人定之后,赵佶才一副富商打扮走出宫城的一个小门,在几位心腹的陪伴下走上夜色下更显得繁华的东京城。
赵佶是在一个路口遇见蔡京的,惊喜道:“丞相今儿个也出门了?”
蔡京虽然是个满朝廷有名的奸臣,但是随着地位上涨逼格也上涨了,带皇帝出来“访仙”的事儿他都不参与的。
再一个,他年纪也大了,熬夜伤不起。
可是今儿个情况有些特殊,他门下一人送来个世所罕见的瓶子。
到了李师师的独门小院儿,蔡京才抖抖索索的把那瓶子拿出来呈上,点燃着几十根蜡烛的屋子里灯火通明,所有人在看到蔡相呈上来的瓶子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透明的塑料能反射灯光,而蜡烛再多也不是现代光度强大的白炽灯,在一个巧妙的角度,能看见散开的彩虹一样的光芒。
站在赵佶身后的几个人都看见了,一位衣着素雅容貌清绝的女子坐在赵佶身旁,看得更仔细,小心地伸出手,见赵佶没有不喜便摸了摸,惊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她也算见多识广,对这个瓶子竟然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赵佶是个容貌很文雅的中年男人,他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真是前半生几十年都没有见过一回,但他不表现出来,温和地笑着看向蔡京:“蔡相,别卖关子了,快说说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蔡京低着头说了,再次表明关键:“底下人说献宝的三人是走海路来的金国人,臣担心是不是金国皇族---”
这些年金宋联系加强,别说海上之盟能不能成,几年之间两国中相互往来的商人和贸易行动是有明显增加的。
只不过现在的年份敏感。
宋金盟约已定,但朝中的大环境并不支持童贯等促成的宋金结盟,他们天天念,赵佶也被念得有些后悔,现在就是金国那边已经出兵他还没有派人。
主要是童贯还在南方平方腊起义,能让赵佶信任并且喜欢的武将朝中几乎没有,是以宋朝到现在都没有出兵。
听蔡京这么说,赵佶心里便有些含糊:“丞相的意思是?”
蔡京说道:“臣觉得应该见见,其实本不该先惊动官家,但看他们的大手笔,臣出面又怕怠慢了。恰好在街上偶遇了官家,如此既不郑重也不慢待,岂不是正好?”
赵佶想了想,道:“那就去叫他们过来见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