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住过客栈,不知道其实用水完全可以跟小二说,让小二帮忙抬上来。老道长也没注意这个问题,只管悠然自得地瘫在太妃椅上享受着小柳时阴的服务。
后面还是小二闲了下来,看到小柳时阴提着一桶到他腰的水一点一点像蜗牛一样挪到楼上,主动过来帮了他。
老道长见小二把水抬过来,用手捏了捏小柳时阴的手臂:“你怎么那么傻,刚开始就应该叫人帮你把水抬上来啊。你磨蹭了半天,之前弄来的水不就都凉了吗?你想让我洗冷水澡吗?”
老道长没控制他的手劲,捏得小柳时阴有点疼。不过小柳时阴傻乎乎的,或者说之前老道长表现得太好了,他以为这是正常的事情。只是弱弱地道:“师父对不起,我下次知道了。”
“这里不需要你了,你去把衣服给我拿来,顺便把床给我铺上。”老道长摆了摆手,指使小柳时阴去忙别的事。
看着他呆愣愣的样子,老道长嫌弃地道,“以后机灵点,别什么事都等着我告诉你。”
小柳时阴小心翼翼地道:“我会努力学的。”
为了让师父高兴,小柳时阴铺床时特别的认真,务必让被子的每一个角都弄得整整齐齐的。
老道长洗完了澡,天也黑了,他直接钻进了被窝中睡了过去。
小柳时阴看着他熟睡的身影,站在原地张了张嘴,显得有些无措。
最后想到师父让他机灵点,他揉了揉眼睛,回到了洗漱的屏风后面,轻手轻脚地收拾着老道长的脏衣服。
因为怕吵到老道长,他收拾得特别的缓慢,等都弄完时,月亮已经高挂了柳枝头。
客栈里的人都睡了,灶房中也没了人。小柳时阴不会取火,只能打些冷水简单地擦了擦身体。
“啊嚏啊嚏€€€€”
小柳时阴一擦完身就觉得冷,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喷嚏。而透过月色,能看到小柳时阴身上青青肿肿的伤疤。
第二天早上,小柳时阴非常机灵地把牙粉和早饭都布置好了,老道长一醒来就能享用得到。
老道长喝完最后一口粥,赞赏道:“不错,今天懂事多了。”
小柳时阴被夸得特别地开心,嘿嘿地笑了两声。
老道长用手帕抹了一把嘴,指着桌上的剩菜剩粥道:“这些别浪费了,你都捡来吃了吧。”
虽然是剩菜,但也足够让小柳时阴流口水了。
之后 ,小柳时阴正式跟着老道长开始讨生活。老道长会带着小柳时阴穿街走巷,去各种村落中为人抓鬼做法事。
虽然小柳时阴一直没看到所谓的鬼,不过老道长说了,是因为他法力低下,阴阳眼没打开所以才看不到鬼。
等以后他跟着老道长学习术法久了,变得厉害了就什么都能看到了。
为此,小柳时阴学习得特别地认真。每次老道长做法事时他都聚精会神地看着,不光记下了做法事需要的工具,还记下老道长做法事时念的咒,使的术法动作。
老道长还给了小柳时阴一本书,说:“这是老道从天上带下来的仙书,里面记载了许多的玄术知识,只要你全部都学会了,就能成为继老道之后最厉害的相术师。以后也能跟老道一样,出去给人抓鬼做法事了。”
小柳时阴认真听着,并把书抱得紧紧的,以为这真是什么仙书,特别的厉害。每天一有空,他就学字看书,妄图早日把仙书看懂。
小柳时阴就这样跟着老道长学了一年,不过不知道是他资质太差还是人太愚笨,一年下来字倒是学了七七八八,仙书却没吃透。
老道长每次看到都会摇着头道:“你太笨了,不是学这块的料,也就我会收你做徒弟,其他道士都得嫌弃你。”
很长一段时间,小柳时阴都深记着老道长的这段话。为了不被老道长丢掉,即便偶尔会被老道长打骂,干的活也非常多,小柳时阴也从未敢有过任何的怨言。
又过了一年,小柳时阴从六岁跟着老道长快长到了九岁。人长高了,脸也长开了一些,比小时候更好看了。
因为长得俊,遇到的人都很喜欢小柳时阴。
有一次老道长做完法事,主家因为喜欢小柳时阴还多给了他们二两银子。因为这件事,老道长发现了商机。
老道长开始认真培养小柳时阴,法事什么的也在让小柳时阴慢慢地上手。
等小柳时阴彻底学会了后,老道长对他道:“时阴啊,你也大了,该独立了。以后有些工作,就由你帮老道完成吧。”
小柳时阴已经不是最初的傻小子,跟着老道长久了也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仙人,也不是正儿八经的道士,就只是一个能说会道,专干坑蒙拐骗之事的老神棍罢了。
他根本不会什么相术,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恶鬼之类的存在,什么仙书,不过是在地摊随便买的一本杂书而已。
里面的理论知识,就是一坨的狗屁。
虽然术法没学到,但小柳时阴学到了怎么骗人。他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反正只要动动嘴巴,就能轻松来钱,小柳时阴觉得不要太轻松。
被老道长放出去后,小柳时阴渐渐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骗子。因为他长得好,又会说话,很多人都爱来找他干法事。
有些阔绰的人,每次干完法事还会给他额外的酬劳。不过这些钱最后都会被老道长收刮掉,拿去买酒和赌博。
有了小柳时阴这个赚钱的工具,老道长每天只用躺在家里就有银子入账,日子是过得格外的潇洒。
每次从小柳时阴那拿到钱,他就觉得自己最初收留他的举动真是明智。
不用自己赚钱,就有钱花,慢慢地,老道士就从嗜酒的爱好过度到了赌博上。开始时还是小赌,渐渐地越赌越大,后面更是花光了所有的银钱,开始赊账赌博。
欠的银子,全让小柳时阴去工作替他还。
小柳时阴虽然聪明伶俐,但一个地方做法事的人总是有限的,就算他有三寸不烂之舌,也不能天天开张,永远都有钱赚。
当又一天,老道长醉醺醺地从赌场回来,管小柳时阴要钱:“时阴啊,十两银子有没有?快给老道拿出来,等明天我肯定赢双倍回来,不,嗝,是三倍。”
三天没开张的小柳时阴皱了皱眉,说道:“师父,你是不是忘了,前天我才帮你还了赌债。现在别说十两银子了,就是十个铜板我都拿不出来。”
因为没钱,他们今天甚至只能啃馒头。
老道长牛鼻子一撅,手臂一拍,生气地骂道:“你到底是怎么赚钱的,连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我养你是吃干饭的吗,一点用都没有,废物一个。”
小柳时阴双眼沉了沉,表情有些冷峻:“师父,我就算赚再多的钱也经不住你这么赌下去……”
“啪€€€€”
一巴掌甩在了小柳时阴的脸上,只把他白皙的脸打得通红。
“你什么态度,还有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你现在是翅膀硬了,对我有意见了?”
老道士用手指戳着小柳时阴的额头,一下比一下用力,“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谁把你捡回来养的。是我!要不是我,你早就死在不知道哪个角落了。还敢跟我顶嘴,你吃我的喝我的,让你赚点钱给我,是委屈你了?”
酒气喷在小柳时阴的脸上,又熏又臭。但小柳时阴已经习惯了,他毫无所动,只是敛下眸子,轻声说道:“我没有这么想。”
“你现在这一身的本事,还是我教你的。做人不能忘本,这个世道上,可没有谁再像我一样对你这么掏心掏肺了。”
老道长的手从他的额头落到了他的脸上,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脸,“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收了你当徒弟,你养我那是天经地义。十两银子,我明天就要看到。”
老道长推开了小柳时阴,歪歪扭扭地走到了饭桌前坐了下来。他饿了,要吃饭。不过当看到桌上只有馒头和稀饭时,脸再次沉了下来,“这都是些什么?”
“菜呢?没有菜吗?”
小柳时阴敛去眸中不耐的情绪,说道:“钱不够,没买到菜,我明天……”
“嘭€€€€”
小柳时阴话还没说完,老道长就把桌子掀了。
“钱不够,钱不够,你除了这句话还会说什么?废物废物,连买菜钱都赚不到,我要你何用!”
老道长涨红了脸,破口大骂着小柳时阴,什么脏话恶话都往外倒。仿佛小柳时阴不是他的徒弟,是他的仇人一样,双眼怒目而瞪,满是怨怼。
小柳时阴自知跟醉鬼没法讲道理,这样的情形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心底毫无波动,也不为自己再辩解,只是默默地低着头,任老道长打骂。
“你天天跑出去,不可能连一文钱都赚不到。你小子莫不是在骗我,自己藏了钱。快告诉我,你的钱都藏到了哪去?!”
老道长不相信小柳时阴会没钱,直接上手就扒着他的衣服到处乱翻。
当从小柳时阴的身上翻出了一两银子后,他又喜又气:“呐呐呐,这一两银子是什么,你还说没钱?果然是骗我的。你小子可以啊,现在都学会骗人了,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老道长气得抬起了手,一巴掌就想朝小柳时阴的脸上掴去。在落下的时候,他的手腕被小柳时阴抓住了。
小柳时阴只是个九岁的孩子,他的力气可能比正常的成年男人还要弱,可是对付天天酗酒,身体早就被掏空的老道长却是绰绰有余。
“啊啊啊!!!”
老道长吃痛,扭曲着脸痛叫了起来。
小柳时阴顶着一张稚嫩的脸,冷着眼甩开了他,并拿回了自己的那一两银子说道:“这钱要留着交租,不能给你。”
以老道长以前和现在小柳时阴的赚钱能力,他们应该早就能在买下一个房子。可是老道长大手大脚惯了,花钱如流水,后面又嗜酒爱赌博,根本攒不下一分钱。
时至今日,他们还租住着别人的房子,每个月都得交房费。
因为老道长骄奢得很,住寒酸点破旧些的房子也不愿意,所以他们现在住的还是比较贵,地理位置比较优越的一套民居,每个月在房费上就需要花一两的银子。
这一两的银子,还是小柳时阴特意留下来的。如果被老道长花了,他们下个月恐怕就只能睡大街了。
取回了银子,小柳时阴不再管哀嚎的老道长,过去把地上沾了灰尘的馒头捡了起来。他撕掉了外面那一层的皮,然后就着白开水慢慢地把馒头吞咽了下去。
他吃了两个,剩下两个留给了老道士,然后就出门去了。
他今天要去替周老顶班,收夜香。
周老是他们这一代收夜香的人,前天摔了一跤,把脚摔折了。这两天在家休息也没见好,但夜香又不能不收,小柳时阴就自荐上了门,愿意替他去收夜香,一天只要给他十文钱就行。
十文钱不多,周老痛快地答应了。
晚上有了收入,白天小柳时阴也没闲着,找了另一份工作。法事什么的他也没落下,三管齐下,短短半个月他就攒了不少的银子。
只是这些银子还没捂热,追债的人就找上了门。
“这是欠条,你师父一共欠了我们五十八两银子,只给你们三天的时间,必须把这债还上来!”收债的人虎背熊腰,凶神恶煞得厉害。
“要是还不过来,你师父这手也别想要了!”
他们早就调查过了老道长的家庭,知道他们不是什么有钱人,怕他们没钱还,也就懒得让他们把债欠得太久。
而剁手什么的,都是赌场的行规。还不上钱的人,就只能把自己的手脚留在赌场上。这何尝不是一种威慑!
小柳时阴这几天赚来的钱都被当做利息抢走了,一分没给他剩下来。
小柳时阴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真的很没意思,以前是觉得饿肚子很苦,现在不饿肚子了,他依旧没觉得生活有多甜。
老道长自知理亏,也可能是怕小柳时阴真的不管他,他要被拉去剁手。他难得地给小柳时阴服了软,小心翼翼再三保证道:“时阴好徒弟,等你帮我还完这笔债,我以后肯定不会再去赌了!”
“明天!明天我就出去给人做法事赚钱,以后师父养你!”
小柳时阴淡漠地看着他,并不相信他说的鬼话。
老道长却好像真的洗心革面了,第二天一大早天没亮,就翻出他那套压箱底许久的道袍,穿出了门去。
傍晚,老道长才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家。
老道长兴奋地对小柳时阴说道:“发了发了,我们这回肯定发了。方家村那边,有个地主家出事了,听说他们正在找道士。我们快快收拾行李赶过去,只要事成了,钱肯定少不了。”
他们没什么东西可装的,只是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出了门。
小柳时阴问老道长,那个地主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老道长说道:“我也是托了关系才打听到的,听说是他们家的夫人撞了邪,整天疑神疑鬼。那老地主最近似乎也倒霉得很,就怀疑是不是有鬼在作祟,所以就想找些道士帮忙看看。”
跟老道士说这事的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连他都不知道的是在此之前,那地主家就找过了好几个道士,但是这些人没把事情解决不说,还在那地主家丢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