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长平县的县令会把一个六岁左右的孩子扔到监牢中。那是人去的地方吗?何况小柳时阴还是一个小孩。
不敢想他被关押在牢狱的那几天到底是怎么过的。
育安堂他也去调查了,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这个地方打着照顾孤儿的旗帜,其实背地里一直贪污上面派发下来给孩子的抚恤金。育安堂的管理人吃得肥头大耳,里面的孩子却一直在饿肚子。
并且还要给管理人干活。管理人从外面领回来一些手工活,全交给小孩去做,然而赚到的钱却没有一分是到过小孩的身上的。
对外说隔三差五会给孩子吃肉,肉是吃了,不过是一点点加到粥里的肉糜。
越是了解,许林宴越对长平县县令和育安堂的负责人抱有了浓浓的厌恶之意。他是修道的人,不能借用相术对普通的人下手。
不过不借用术法,许林宴照样可以让长平县的县令和育安堂的人栽跟头。他们做过这么多违心的事,只要稍稍透露一点消息出去,总有人会把他们拉下马。
而且许林宴已经看过了他们的面相,长平县县令的官就要做到头了,至于育安堂的那对夫妻早就乌云盖脸,迟早得倒大霉。
其实他什么都不用做,天道也不会放过这些品德败坏的人。
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从长平县回来,许林宴还给小柳时阴带了不少的药。之前许林宴是看小柳时阴伤得重,不忍扔下他不管,所以才想着带人回观里。等人伤好后,再计划把人送走。
现在,许林宴却改变了想法。
他害得小柳时阴遭遇了快三年的不公平对待,这是他欠他的,他应该补偿回去。若他三年前没把人交到长平县县令那,而是把人带回三泉观养起来,好好地教导,他就不可会跟着别人去行骗,也不会受了一身的伤,还在鬼门关走了一着。
为了补偿小柳时阴,买药的时候许林宴非常舍得下本钱,什么好就买什么,不管贵还是不贵,连人参也要了一根。
在方家拿到的报酬,就这样花出去了大半,许林宴眼睛也没眨一下。
提着药回到房间,许林宴就听到了小柳时阴沉闷的呼吸声。他一下子就察觉了不对,扔下药包疾步走到了床边,伸手摸上了小柳时阴的额头。
好烫!
许林宴有些着急:“怎么又烧起来了?”
幸好他带了些药回来,现在就可以用上来。只是一碗药灌下去,小柳时阴的状况并没有好转。
小柳时阴感受到许林宴搁在自己脸上的手的温度,下意识蹭了蹭他的手,呢喃道:“好冷呀……”
许林宴看小柳时阴的状态实在不怎么好,不再耽搁,决定给他找个大夫回来。不过在走之前,他不放心小柳时阴一个人在房间里,又去把孟图和章老道给拉了起来。
章老道听到小柳时阴又病了,奇怪地道:“他下午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和孟图还一块蹲在门槛上吃烧鸡……”
说道最后,章老道慢慢闭上了嘴巴。
许林宴脸沉了沉:“蹲在门槛吃烧鸡?”
门槛正对院子的风口,烧鸡又是多油的食物,根本不适合生病的人吃。两者一结合,也难怪小柳时阴会忽然病倒了下去。
章老道和孟图都忘了这一茬,自知理亏,站在许林宴面前如鹌鹑一样头快低到了地里。
孟图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他主动认错道:“师兄对不起,是我拉着他到处跑才害他生病的。”
“也怪师父我,带什么烧鸡回来。”章老道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也挺惭愧的。
许林宴早知道这两人不靠谱,深吸了口气,压下了心头的怒火道:“行了,你们看好人,我去找大夫。”
小柳时阴这样烧下去不行,许林宴怕他把脑子都给烧坏了。
等大夫找来,对方给小柳时阴细细把了脉看了病后道:“这孩子身体亏空太严重了,五劳七伤,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以后得好好养着才行,以他的身体状况,不能在受伤了,再受伤的话就算是神仙来了都难救。”
这样的话,在方家给小柳时阴看病的大夫也曾说过。再一次听到大同小异的话,许林宴的眼神深了深。
章老道在旁边叹了口气:“这小孩以前太苦了。”
许林宴听到这,嘴唇抿了抿。
孟图人还小,有些茫然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还不太能明白大夫和自己师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大夫给许林宴开了一张药方:“他现在的身体太虚了,虚不受补,你们先按照这个单子给他抓药,吃一个月等身体好一些,再来找我,我重新给你们配一个方子。”
看病买药是真的花钱,只是一晚上,许林宴又花出去了十多两的银子。
不过看到小柳时阴的情况稳定了下来,呼吸较之前平缓了许多,许林宴终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意。
小柳时阴睡得混混沌沌的,耳边偶尔听到了嗡嗡嗡的说话的声音。等他想要听清楚一些的时候,一双带着点暖意的手抚上了他的额头,温热温热的,特别舒服。借着这股暖意,小柳时阴很快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正午,小柳时阴才清醒了过来,不过人还有点懵。
他摸了摸自己额头和脖子,发现清清爽爽的,一点汗湿黏腻的感觉都没有。他有些糊涂,昨晚上他好像又病了,但似乎谁照顾了他,让他今天的状态好了许多。
是许林宴吗?
小柳时阴实在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看床头摆放的洗脸盆,那人怕是一晚上没睡都在照顾他。
他们非亲非故的,许林宴为何要做到如此的地步。
究竟想从他身上获得什么?
小柳时阴皱了皱鼻子,思来索去实在弄不明白许林宴的动机。他听到窗边有人说话的声音,撑着身体往窗口的方向靠了靠,想要听得更仔细一些。
“现在就宰了,不多养几天?”
“浪费粮食,没必要。”
“那得弄干净点,送去给李三的媳妇。他们之前好像借钱给你们,这次你们送……过去时,就算是回报他们了。”
“我知道。”
“再多带几个鸡蛋吧,庆祝庆祝他们终于有了个儿子,以后养老也不需要担心了。”
说话的人是梁三姑和许林宴。
因为隔着一段的距离,所以小柳时阴听得不是很真切,但通过断断续续的话,小柳时阴感觉自己明白了三泉观这些人带他回来的目的。
果然,都是一些唯利是图的人。
说什么送,其实就是打着送的名头把自己卖给隔壁村的人,好还了他们的欠债!
小柳时阴咬着嘴唇,眼里愠怒积攒。
许林宴很快就和梁三姑说完了话,他捧着药碗推门走进了房间,然后就对上了小柳时阴凶巴巴的眼睛。
这是又怎么了?
许林宴有些迷惑,但还是走向了他道:“这药是大夫新配的,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你先把它喝了吧。我买了一些蜜饯,你喝完药正好可以……”
“啪€€€€”
许林宴话还没说完,小柳时阴就把他递到面前的药碗掀翻到了地上。
小柳时阴像只披甲枕戈,高度戒备的小狼崽,冷冷地盯着许林宴道:“不用你假好心。”
这人怕不是就等着他吃了药,身体好了后好把他卖一个高价。
许林宴看着砸到地上的碗,皱了皱眉头。
小柳时阴看到后,在心里冷笑了起来。看看,装不下去了吧,下一秒该揍他了吧。
这些人果然跟老道长一个样。
许林宴抬起了手,在小柳时阴以为他要动手教训自己时,他却一把抓过了自己的手臂:“有没有受伤?”
小柳时阴愣了一下,这人在说什么?
许林宴又看向了他的胸膛,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刚才动作那么大,伤口可能又裂开了。”言语里,还带了一点的责备。
小柳时阴:“???”
这人肯定又在演戏,想让打消他的警戒。小柳时阴看着许林宴伪装出来的一副担忧自己的神态,一阵无名火涌上了心头。
到底有完没完,这些人真的是虚假的令人作呕。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乞丐,何必一直跟他演戏,直接卖掉他不就行了吗?
再不行,杀了他也好啊!
一直耍着他玩很有意思?
暴戾的因子在小柳时阴的体内涌动着,在许林宴又往他这边靠的间隙,小柳时阴冷着脸拽住了他的手臂,体位翻转,直接把人压到了床上。
因为这个动作太大,小柳时阴的脸瞬间白了不少。但他从不示弱,即便伤口剧痛无比,他还是恶狠狠地一边压着人,一边擒住了身下人的脖子。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我是死是活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你们对我这么好,是想把我卖到哪里去?我一个病痨小孩,能值多少钱。你们连这一点钱都要,未免太贪。”
越说小柳时阴越激动,擒住许林宴脖子的手渐渐加大了力度。
他是真想杀了这个人。
许林宴有些难受,但还是开口说道:“卖了你?我们为什么要卖了你,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咳咳……”
许林宴话还没说完,因为呼吸困难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小柳时阴看着他的样子,下意识松了松手上的力度。
许林宴好受了一些,他睁着漂亮的双眸盯着小柳时阴继续说道:“而且对一个人好,必须要有关系和理由吗?我们对你好,并不是为了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说得真好听。”小柳时阴虽然是个小孩,却不代表他会被许林宴三两语就能哄骗过去,“大家无亲无故地,凭什么无偿付出帮另一个人!”
许林宴发现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不能打消小柳时阴的警惕。看着对方黑浓浓的瞳色,许林宴无奈的叹了口气。
其实他明白为什么小柳时阴会养成这样的性格,都是以前的经历造就的。他不仅不生气,反而还有些心疼对方。
但是继续这么纠缠下去,小柳时阴可能会像昨天晚上一样再次病重起来。想到大夫说的话,许林宴这次没有再用符纸捆着他,而是直接拍了一张定身符在小柳时阴的身上。
之后他重新出去端了一碗汤药进来,然后硬给他灌到了喉咙中去。
小柳时阴:“???”
“这些药比较贵,刚才已经浪费了一包,这次的可不能再让你弄掉了。”为了不让他吐出来,许林宴还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小柳时阴傻了,现在是给他喂药的时候吗?
许林宴不仅给小柳时阴喂了药,还掏了一颗蜜饯出来塞到了小柳时阴的嘴里。定身符能定住小柳时阴的小身板,却不会定住他的嘴巴。
小柳时阴不仅能吃东西,还能说话。
当蜜饯的味道萦绕整个口腔,小柳时阴瞪着圆圆的眼睛,酝酿了半晌只吐出了一个字:“你……”
后面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林宴这个人的行为实在让一向很会察言观色的小柳时阴看不懂。
“这蜜饯是不是很甜?”许林宴还有一小袋,他全塞在了小柳时阴的手上,“都给你,不过一天别吃太多,小心牙齿坏掉了。”
小柳时阴眼睫毛抖了抖,视线落到了蜜饯袋上,硬邦邦地道:“我不要。”
“给你你就拿着。”
许林宴完全不听小柳时阴的,主打就是一个强买强卖,小柳时阴都无语了。要不是他现在动不了,真想把这一袋子的东西都甩在许林宴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