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招娣重重点头：“开心！我今天是第一次放烟花，以前从来没有放过！”
小姑娘的语气里还带着兴奋，小孩子就是那么简单。
游朔“嗯”了一声，说：“所以你看，有钱是不是很好？你想要什么，就可以去买，不用去看你爸的脸色，也不用去求他还求不来一个如意的结果。”
吴招娣觉得“爷爷”说得对，烟花是用钱买的，她只要有钱，不就想买就能买了吗？
“我以后一定要好好挣钱！这样我想要买就可以去买了！”
游朔摇头：“不全对，你看我的钱是哪里来的？是我挣的吗？这是你妈挣的钱，她花到这钱了吗？”
小姑娘脸上的笑容突然就变淡了一点。
她想起了那天“爷爷”和她说的话，等她上班了，她爸妈一定会让她把钱上交给他们。
这样的话，就算她挣了钱，她也花不到。
游朔在一个问题还没有让人想清楚前，他又给出了第二个问题。
“今天在林蜜家，我要买烟花，知道他们为什么说不要钱吗？他们说了不要，我为什么还是给了？如果是你爸妈过来，你觉得林家还会说不要钱吗？”
小姑娘吴招娣眨巴着眼睛，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没有人问过她，也没有人和她说过。
她觉得她好像有点懂为什么，但是又没有办法用话来说清楚是为什么。
游朔说完也不管人能不能想明白他问的问题，反而在脑海里问8889号。
【我这样会不会显得爹味有点重了？】
不过没等系统8889号的回答，他又给了自己答案。
【算了，我现在都是当爷爷的人了，有点爹味也挺正常的。】
8889号：宿主，你自己开心就行。
第13章
九十年代的农村过年还是很热闹的，一个年头基本上都在走亲戚。
吴大才和蔡小云这一辈兄弟姐妹都多，再加上父母辈的，这个时候，都要挨家上门。
吴家的情况本来就不好，一家子全靠蔡小云那点工资过日子。
过年开销大，那点工资就完全不够用了。
往年吴大才还要脸，没少骂蔡小云没用，今年有游朔在，他倒是不敢打骂人了，不过就是缩在后面，当个缩头乌龟。
反正他是没钱的，既然他“爸”现在当家，那这些事情，也就让他爸来犯愁。
游朔当家其实一点也不愁。
吴家的那点钱，也就是蔡小云挣的那点钱，临了过年发的工资和少得可怜的奖金，全被游朔拿在了手里。
等到大年初一，以往吴大才都会带着蔡小云回娘家，这次吴大才夫妻俩等到快中午，也不见游朔有动静。
实在憋不住，吴大才让蔡小云去问了一句。
游朔坐在屋檐下避风处晒太阳。
“今年不去了，我已经托了人带话过去，今年家里没钱，就不走亲戚了，也让他们都别来。”
蔡小云那嘴张得都闭不上了，惊天炸雷出现在她耳朵边上，也不过就是这样。
这年头哪有人会明着对人说“我家没钱不走亲戚”这样的话，所有人都是敲碎了牙齿和血往肚子里咽，家里穷得明明白白，但也要借钱充这个脸面。
在旁边偷听的吴大才都觉得眼前一黑。
完了，全完了，这下他要成整个小湾村最大的笑话了。
大过年的没钱带老婆回娘家，还让亲戚都别上门！
他活到这么大，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这不行，这绝对不行！这么多年，每年都是大年初一回去一趟，这要不去不像话。”
吴大才一时热血上头，冲了出来，对着游朔一声大喊。
游朔不咸不淡地抬头，问他：“你要去？那你就去啊，我也没不让你去，自己带着老婆孩子去，你要有那个脸，空着双手去蹭吃，那就去。”
大过年的不提点拎点上门，还不如不回去。
不去至少不会蹭人家一顿，空着手上门，就等着嫂子们抛白眼吧。
吴大才怂，但还想大着胆子为自己的脸面再挣扎一下。
“小云给你的钱不是还没花完……”
这又不是家里真的一毛钱也没有了。
游朔青白的脸色，看着像是被西北风一吹就能吹死了，这会儿蹦起来的速度却是快得连野兔都追不上。
噼啪照着人的脸一顿打，吴大才都没反应过来。
直打到气喘吁吁，游朔才停下。
“我就说让你去把户口本上的姓改了，直接当上门女婿多好。”
吴大才大年初一就挨了一顿打，真是一肚子没处发，最后硬生生把自己的脸都憋青了。
早晚得气死！
可对方根本不是人，他能怎么办！
游朔不松口，这过年走亲戚的事情也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吴大才还没有那个脸，真空着手去丈母娘家。
他和几个大舅哥的关系本来就挺一般的，还因为借钱的事言语上有过出入，他要空着手上门，肯定落不了一句好话。
吴大才没声了，蔡小云更是不敢有声音。
接下来的几天，游朔做得更绝。
只要有亲戚上门，包括吴大才已经出嫁的姐妹，他这个身份的女儿们，他都把人给赶了回去。
“今年大才没钱，没饭没菜，不招待亲戚，都回去吧。”
亲戚怎么上门的，就被游朔怎么赶回去。
吴大才那脸面，本来“里子”就撕得差不多了，现在连最后那一层遮羞布的“面子”也给撕得稀碎。
这一个年头，吴家那过得真是既冷清又热闹。
冷清是和亲戚们都没了来往，热闹那是和吴大才同大队的邻居们，天天瞧热闹，整个年头，就没有一家不在饭桌上讨论吴家的。
吴大才确实是出名了。
转眼就过了初十。
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都要准备起来了。
过年走亲戚的开销可以省下来，但是接下来开学，两个孩子的学费就没法省了。
到了开学日，游朔拿了钱给吴招娣交了学费，交完手头就剩下百来块钱，也不够给吴耀祖交学费了。
吴耀祖跟着爷爷和姐姐一起去了学校，然后哭着回来找吴大才。
“爸，我要上学，呜哇哇，爷爷不给我交学费，他说没钱，让我找你要学费钱。”
小墩子哭啊，虽然他考试只考个位数，他也一点不想去上学。
但不想上学，和不给他上学，那是两回事啊。
他的同学和小伙伴们都上学去了，他姐那个赔钱货都上学了，他也要上学！
吴大才对于儿子上不上学这个事情，倒不是很在意，但是一听给女儿报名了，不给儿子报名，他立即就坐不住了。
“为什么不给耀祖报名，耀祖才是我们吴家的独苗苗……”
游朔耳朵里一听到“独苗苗”三个字，伸手就抄起了扫帚。
最近已经被打出了经验，吴大才一看游朔的动作，想也没想，转头就跑。
游朔眼皮子也不抬一下，扫帚当成了标枪，对着人一个投掷。
啪。
刚好打在对方的那个光头上。
nice！
游朔伸出手认认真真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旁边的小墩子吴耀祖也不哭嚎了，看得咯咯直笑。
吴大才见游朔手里没了武器，也不敢走回来。
一直等到晚上蔡小云回来，他让蔡小云找游朔说这个事情。
游朔对蔡小云到底还是客气不少，不打不骂，只是淡淡地问了她一句。
“就这么点，两个孩子，只够一个的报名费，你要谁上这个学？”
蔡小云一脸为难，吞吞吐吐，最后用一种蚊子哼叫般的声响，说：“那不然，还是让耀祖去上学？他要是不识字，以后不好娶老婆，小姑娘学历低点，不妨碍嫁人。”
游朔问她：“你女儿和儿子考试考多少分，你知道吗？”
现在这个年代，农村的家长基本上对孩子的学习都不怎么上心，但是考试考多少分，作为家长还是知道的。
等着蔡小云点了头，游朔问：“让你女儿上学，她的成绩，不出意外，考个大学没问题，她以后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将变得不一样。让你儿子上学，看样子也就是混完九年制义务教育，这样你还是选儿子？”
蔡小云嘴巴张张合合，说：“男孩子开窍晚，等他上了初中愿意学了，就能反超上来了，小姑娘不一样，上了初中后，就不如男孩子，考大学更是别想了。”
这些话真是太典了。
游朔没忍住嗤笑出声，说：“你看看吴大才，再看看隔壁的林蜜她妈，都是同一年的，怎么人家一个女人还能当老师，就吴大才这蠢货连个小学都没毕业，不是男的就比女的聪明吗？吴大才不是男人？”
诶？
蔡小云愣了一下，对啊，人家林蜜的妈妈真的心灵手巧，什么事情都会做，而且还是当老师的，又有学问。
吴大才……就是蔡小云再对自己男人有滤镜，她也没有办法昧着良心说他比人家强。
“那，那不一样……”
到底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