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到一半，他突然手上的动作停住了。
拖把……刚才游朔是叫他拖把了吧？
拖把的记忆力不错，他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刚才确实是没有听错。
原来，游朔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叫什么。
可是他却叫他“拓跋”，一个好听到和他一点也不相配的名字。
乔谷，是敲鼓。
拖把，却是拓跋。
拖把想起来一个词，温柔。
游朔真的是一个温暖又柔软的人，比起他的性格，他的聪明和强大，能开联盟最强的机甲，最有天分的机甲操控师，这些都变得不值一提。
第59章
今晚的烤羊排和羊肉串大成功。
游朔丝毫没有心疼自己花积分买调料这种败家行为, 一口烤得外焦里嫩，鲜嫩多汁的羊肉进嘴，他感觉自己整个人的灵魂都要升天了。
真的, 再苦再累, 只要能吃上一口美食，就什么都能抵消了。
游朔为自己的手艺点了个赞, 然后招呼拖把赶紧一起来吃。
“快点尝尝, 我的手艺，那是真的一流！”
拖把被他催着, 也伸手拿了一根烤羊排，看了看, 又闻了闻, 然后塞进了嘴里，咬了一口。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吃法，又是火, 又是烤，还往上面撒了很多他都没有见过的东西。
要不是闻着真的很香，拖把都要怀疑, 这东西是不是真的能吃。
那个手法，看着更像是在做什么化学药剂, 挺像有毒的……
“好吃吗？”
游朔张大了眼睛问他。
拖把很忙, 忙着咬, 忙着嚼，忙着舌头上品着脆香焦嫩。
“好！好吃！”
好不容易才抽了点空隙, 挤出几个字来。
大快朵颐就是对厨师手艺最大的肯定, 嘴上夸得再好，不如一口吃完, 还要再来一碗。
游朔得意：“那可不！要是我在这里待久了，我都想好了，我绝对可以拿一个美食改变世界的剧本，成为一个爽文男主。”
两个人一顿狼吞虎咽，先解了个馋，然后拖把去拿了新买的酒出来，这才放慢了吃的速度，边喝边聊起了天。
不知不觉这天就已经黑了下来。
游朔是第一次来沙漠，他一点也不讲究，开始是站着烤肉，站着吃，然后慢慢变成了两人围着火堆坐着吃，吃到现在，酒意上涌，他往后旁边一倒，就变成了仰躺在黄沙地上。
“在沙漠里吃烤羊，这是我以前都没有想过的事情，还有这天上的星星，看着真漂亮，我更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开着机甲，冲进过它们之中。”
以人类之身进入星辰大海，宇宙的浩瀚，和人类的渺小，那么直观地出现在脑海之中。
这种感受，无法用语言传递，只有当自己处在那一刻的环境里，目光所及，才知自己就如一颗尘埃，没有一点份量，更加无足轻重。
拖把学着他的样子，也跟着往地上一躺。
沙漠的星空确实很漂亮，不过以前的他从来没有仔细看过。
这是只要抬头就能看到的东西，只要不是天气不好，它就在那里，它不会让他的生活变好，也不会让他的生活变差，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与他有什么关系？
“是挺好看的，但是还是和我没有关系。”
拖把的想法绝对是属于“现实派”，好不好看，和他的生活都产生不了一点联系。
游朔被这个浪漫杀手说得笑了起来。
“其实你这个说法不对，只要你觉得它好看了，那它就和你有关系了，它影响了你的心情不是吗？”
拖把张大了眼睛看着夜空，一点轻风吹过，细沙落到了眼睛里，他不舒服地眨了好几下，泛出一点泪水，把细沙裹了出去。
他想，这种才算是“有关系”。
游朔手里拿着肉串，慢慢咬了一口。
“不过你这个说法其实也对，你觉得它好不好看，是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同样，你的想法和它，这片星空，也没有关系。”
拖把突然就联想到了自己的长相，和那些外人对此的目光和看法。
游朔突然歪过头，看向拖把的方向，说：“其实我不长现在这个样子，你知道吗？我长得其实挺好看的，腿也一样长，走路不会一脚高一脚低。”
拖把也歪过头，他能看到的就是一张丑丑的脸。
“不长这样？”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游朔是不是喝多了，开始臆想，然后胡言乱语说醉话。
游朔点头：“就是那种虽然不会到每一个人都说好看的程度，但是大部分人看到我的脸，都会觉得还不错，有点小帅地……所以，拓跋，我是个骗子，我骗了你。”
嗯？
拖把缓缓坐了起来。
“骗子？”他不太明白这话里的意思，这聊天的话题好像也在不知不觉中歪了个方向。
刚才不还在聊着漂亮的星空吗？
游朔这下能看清对方的脸和表情了，他说：“对啊，骗子，专门来欺骗你感情的骗子，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
拖把没被吓到，他甚至有点想要笑。
就他这样，还有人来欺骗他的感情？他以为的欺骗感情，都是那种情人、爱人之间的欺骗，他们这是……友情？
拖把有点肯定了，游朔是真的有点醉了：“骗我你有什么好处？”
游朔眨眨眼，说：“那肯定是有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不干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拖把想了一下：“那你损了我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
游朔给人点了个赞，“我就说，你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一个好的机械师，这脑子绝对是好用……要说损失的话，可能就是损失了一片真情，前提是，你把我当成你的好朋友的话。”
这种损失，还真是……
拖把不知道要说什么，他觉得，这人就是在说醉话。
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游朔躺在地上，转头就去找自己的杯子，杯子离得不远，他也懒得站起来，直接翻了个身，伸手去够到手里。
“来来，干一个，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喝酒，你不能自己一个人埋头喝。”
他就那么趴着，将酒杯凑了过去。
因为距离有点不够，他还努力伸着手，但就是懒得站起来。
这个面画……挺像临死前还要爬向自己的目的地，死都不放弃。
还有点感人是怎么回事？
拖把的手伸过去，酒杯和人轻轻碰了一下。
游朔喝了一口，然后把杯子一放，人往旁边一翻，继续躺着，面朝星空。
“你有什么梦想吗？”
喝了酒，微微上头，正是聊人生聊梦想的好时机。
拖把想了一下，梦想这种东西，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
“小的时候，我有想过，希望父母都在我的身边，但是后来我知道，他们还活着，他们只是丢弃了我，因为我长得太难看，不像一个正常的人。”
“再后来，我就不想父母的事情了，我只想着我要是能有很多钱就好了，没有钱，就买不起食物，买不起食物就要挨饿，饿到最后，人就会死，我并不想死，虽然我活着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就是不想就那么死了。”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梦想，在这里住着，靠着修理各种小机械挣钱养活自己，只有那些专注的时候，我才会忘了自己是谁，忘了所有的不痛快，我想过要是有一天，我也能制造飞行器就好了，没想到，我竟然能制造机甲，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呢，游朔，你有什么梦想吗？”
两个人喝着酒，聊着没有边际的话题，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似乎是说了很多，但是又似乎都说过听过就忘了。
第二天。
拖把在黄沙地上躺了一晚，起来的时候，原地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了。
游朔走了。
他记起来，昨晚喝多了酒的某个瞬间，游朔好像和他告别了，他说他还有工作，要去下一个世界了。
拖把看着地上已经空了的酒瓶子，还有已经吃得差不多的烤羊。
曲终人散。
再见了，我的朋友。
游朔和拖把聊过的很多话，拖把当下并不能理解，但是当他的人生终了，得知了自己原本的命运之后，他明白了。
损人利己的情感骗子？
他很感恩，这一生能够遇到一个这样的骗子，骗是真的骗了，但朋友，也是真的朋友。
比起拥有完美的外貌，成为联盟第一的机械师，成为那些只凭着他的外表就定下他是否值得交往的人的“朋友”，拖把还是更喜欢现在这样。
他就是与大部分人都不一样的异类，但是他有朋友，他也自己的同类。
……
……
游朔一夜没睡，他坐在沙地里，看着沙漠里的朝阳升起。
“小统统，结束任务，我们回去吧。”
8889号确认后，直接带着游朔回到了混沌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