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仙玉看向雕像的面孔，他总觉得，这个雕像怎么那么像叶沐尘......
而这雕像前面的贡品......
宋仙玉伸出手，轻轻拈了拈金色方鼎中的黑色粉末。
被宋仙玉驯化得很好的黑色怪物，不由自主地钻了出来，软绵绵地趴在粉末之中，吸收着这些粉末。
“宋仙玉。”
洪亮的声音响起，回声在整个大殿回荡，这声音震得宋仙玉眉头一皱。
就在宋仙玉揉耳朵的片刻，周遭突然一黑，什么雕像，什么木偶都通通不见了。
宋仙玉抬起头，刚刚蜷缩在方鼎中的黑泥尽数聚集在一起。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这些黑泥被捏成了人形。
层层尸骨之上，是金碧辉煌，盘旋着凤凰飞龙的宝座。
叶沐尘撑着脑袋，居高临下地看着宋仙玉，像是在看渺小的蝼蚁。
“天道大人。”
跟死了一样的草药库系统突然在宋仙玉脑中激动地喊道。
恍若有一道雷闪过，宋仙玉的心被劈了个外焦里嫩。
第143章
不，不是。
绝对不是。
宋仙玉眼中的震惊只停留了一瞬，随后心下便有了定论。
语气不是，味道不是，灵魂不是。
叶沐尘的语调不会这么冷酷，叶沐尘的身上混杂着他宋仙玉的气息，叶沐尘也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现在的这个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npc，而不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
宋仙玉分得很清楚，所以就算是面对跟叶沐尘几乎无差的面孔，他的眼中也没有万分动摇，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不是叶沐尘。”
“天道，我倒想问问你，叶沐尘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憎恨。”宋仙玉反客为主，“你想杀他......”
“看来你跟他相处得不错，还是能分辨得出来。”天道的表情没有变化，大大方方承认道，“不过，也不是完全正确，这确实是叶沐尘的躯壳。”
“呵，谁知道是不是障眼法。”宋仙玉反唇相讥。
“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觉得神之子的躯壳是你们这些蝼蚁能沾染的吗？”天道一脸轻蔑，“想当初叶沐尘居然剔去血肉，把着神身还予本尊，啧，着实让本尊伤心。”
剔去血肉......
宋仙玉目光一沉。
“何必假惺惺？”宋仙玉毫不留情地说道，周身的温吞气质消失不见，锋芒毕露，目光如灼，“草药库系统是你派来的吧，什么反派值，只不过是你想除掉叶沐尘的幌子。”
“那你可就误会了。”或许是宋仙玉的目光太过于凌冽，天道也没有了捉弄小配角的意思，逐渐有裂纹出现在“叶沐尘”的脸上，叶沐尘的身体散去，天道的脸逐渐变为宋妙云，姜柳，姜燕，像翻书一样变了无数次，最后化作了一滩浑身漆黑的怪物，就跟宋仙玉在漫画中诸神会议那一话看到的一样。
尽管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叶沐尘，但在看到叶沐尘的身体碎裂之时，宋仙玉还是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他捏紧了拳头，手心中尽是冷汗。
天道继续说着：“要杀他，折磨他，折辱他，从来都是你们这些小配角希望的事情，难道不是吗？你知道为什么叶沐尘无法消灭我吗，因为我是你的恨，无数配角的恨，只要你尚且存在，这个世界的配角存在，叶沐尘就永远不可能独属于你。”
“我想你也认识到了，这个世界就是个跟生态瓶差不多的东西，所有的人，包括你，叶沐尘，甚至我，都只不过是法则的一环。而我，则是法则的执行者，这个57号世界的主宰。这个世界按照剧本运行，叶沐尘会走向巅峰，众生俯首称臣。但因果轮回，灵气守恒，这个世界就在主角与配角们的博弈中不断延续。”
“但是，你打破了这个平衡。”宛若大厦倾覆一般的威压在宋仙玉身上碾压，天道的声声质问着宋仙玉，就好像宋仙玉是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罪人，“你把叶沐尘凡俗化，只顾自己的私欲就想要把他占为己有，你有没有想过消除主角和配角的对立，消除了矛盾，这个世界还怎么存在？”
面对着滔天的压力，宋仙玉并没有妥协，他几乎是嘶吼道：“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把叶沐尘害死了，这个世界不是照样存在不下去。”
【哼，你是想死无全尸吗，见天道大人这么放肆，还不赶快跪下。】草药库系统狐假虎威，神气至极，甚至还不忘给天道加油助威。
“我可没有想过除掉叶沐尘。”天道的话让草药库系统都愣住了，“草药库系统是第一代系统，从智力来讲确实比不上其他的系统，我是讨厌叶沐尘，可反派值的设定当然是碰撞出更多的矛盾，我是想杀了叶沐尘，但我可不是像你这种不顾大局的人。”
“要不是你把《灵霸天下》的剧情告知音希阁，害得他们知晓了如何抑制我的办法，弄得导航模式失效，草药库就不会误解我的指令。”
这下轮到草药库系统笑不出来了。
草药库系统一直觉得自己是最独特的系统。
宋仙玉没有理会草药库系统，也没有理会天道，准确来说，他根本没有心情。
他本来身子骨就弱，不结实，又天生怕疼，在天道那堪比叶沐尘鼎盛之力的威压面前，他竟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鲜血从嘴角溢出，膝盖也逐渐弯了下去。
不想跪......
这好不容易从npc那宛若泥潭的人生中站起来，怎么能跪下去......
无数的不甘心闪过宋仙玉的心中。
宋仙玉顺势一倒，不管不顾地躺在了地上----
他就不跪。
天道：......
草药库系统是天道的眼线，虽然一直以来，天道都没有跟宋仙玉有直接的接触，但是宋仙玉的无赖性格天道也深有体会，这当面一见，属实让天道大开眼界。
“宋仙玉，你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吗？”若不是法则的约束，不能直接动手，天道真的很想捏死宋仙玉。
“知道啊......我是你爹？”血液模糊了宋仙玉的视线，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白皙的脸蛋流下，看上去就很疼，可宋仙玉仍然在笑，“你口口声声说着npc，配角，你瞧不起我们，可是你自己也不过是我们这些配角的集合体。”
天道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宋仙玉了，它的本意是让宋仙玉认清自己就是个什么都不是的npc，但谁能想到宋仙玉居然能如此代换，偏偏说得还很有道理。
说实话，宋仙玉的初始设定明明就是个典型的工具人，脸蛋是沾宋妙云的光，如果没有叶沐尘的干预，童年被欺负的经历，会让宋仙玉变成睚眦必报的无脑小人。
谁能想到，宋仙玉会变成如今这个伶牙俐齿的样子。
“说罢，你到底想做什么。”宋仙玉不想再听下去了。
“你还没听懂吗？”天道显然失去了耐心，“你们的孩子不能出生，音希阁妄图统治57号世界，你们的孩子将是最好的祭品。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干脆就别来到这个世界上。”
“或者你想要重来？”黑糊糊的粘液游荡到了宋仙玉的脚边，“这个位面的你，混得可是最幸运的了，居然绑定了计算机系统，遥想前几个位面，叶沐尘哪儿会正眼看你啊，你哪有机会能亲自拜见我，都不知道死在那个阴沟沟里了。”
“哗啦----”
突然间，一册又一册的书页如同大雨一般落下，书页翻动，漫画格中的人们兀自动着，看着让人眼花缭乱。
宋仙玉恍惚地抬眼看去----
被毒虫咬死，被要债的打死，死于世界崩塌......
各种各样的死法，足以凑齐死亡大全。
死亡的不仅仅是宋仙玉。
他正好看见叶沐尘死于难产的痛苦模样。
宋仙玉心神一颤。
这里面的一幕幕，有童年的他，有作为安王时候的他，也有现在的他......
无数次的重来，不同的选择，但是结果却是惊奇的同一----
叶沐尘只要跟他在一起，就不得善终......
“你也去过外面的世界，这么说吧，这些东西，或者说你认为的漫画，就跟行车记录仪差不多。时代在变动，文字形式的剧本倒成了孤本，唯一的那一本，就在你的手上。”天道说道，“看你挣扎这么久，我都替你觉得累，这么说吧，法则无处不在，只要法则所在的一天，你就永远没有办法逃脱......但如果你成功阻止了孩子的降生，说不准法则就会进一步认可你的身份，如果你不阻止，这等违背伦常之物的诞生......可别怪我的劫雷不长眼......”
宋仙玉没有搭话，他心下决定找外援----
计算机系统。
他能剪切第一次，就能剪切第二次。
虽然危险，但是他早就无所畏惧。
但可惜的是，天道已经预料到宋仙玉心里在想写什么了。
“哦对了，你知道计算机系统是什么东西吗”天道的一句话堵死了宋仙玉的退路，虽然它只是一坨黑色果冻状的黑泥，但是它的眼中竟出现了复杂的情绪，悲悯，嘲弄，不屑，“这天底下就是一个圈，所有的东西都是守恒的。而灵气则是万物归宗的守恒之源。草药库系统作为一代系统，虽然笨是笨了点，绑定困难，但是运行所需要的能源较低，而计算机系统功能更加强大，无须跟灵魂绑定，它的能源来自于叶沐尘。”
宋仙玉猛地抬起头。
“吃惊什么，当然是叶沐尘，不然你以为他十八岁那年是怎么突然从天之骄子跌入千夫所指的尘埃？”天道很满意宋仙玉的表情继续说道，“搅乱秩序的孩子一出生，就会有劫雷慢慢凝聚，叶沐尘又不是钢铁做的，刚生完孩子你觉得他的状态能好到哪里去？如果你在这个时候用计算机系统的功能，去跟劫雷碰撞，他很有可能就......”
天道耸了耸并不存在的肩膀。
叶沐尘曾经的落魄，居然跟计算机系统有关......
宋仙玉心情复杂，计算机系统虽然没有像草药库系统那么讨厌，甚至还大有用处，但是如果计算机系统的每一次使用的能源都来自于叶沐尘......
宋仙玉的良心不多，但是毕竟还是有的。
他知道自己是个心胸不开阔的小人，知道自己不好，如果他真的对叶沐尘好，就应该离叶沐尘远远的。
为了避免受到所剩不多的良心的谴责，一直以来，宋仙玉都催眠自己，他跟叶沐尘是扯平了的。
他自以为不会伤害叶沐尘，占有叶沐尘，欺骗叶沐尘，不择手段，一次又一次地试探叶沐尘的底线，而叶沐尘忘记他，怀疑他，放毒虫咬他，想杀他......
宋仙玉知道叶沐尘在跌落云端时有多崩溃。
而他却享受着叶沐尘的痛苦带来的结果。
“我凭什么相信你。”宋仙玉盯着那团像龟苓膏一样的天道。
“天道是不能说谎的。”天道身上的膏状物抖了抖，像是一圈又一圈肥肉，“在这等重要的秩序上说谎，可是会让我受伤的。”
不过，它可以隐瞒。
天道没有继续说下去，譬如，凭借它的阅历，它其实知道如何挽救那两个孽子。譬如，宋仙玉已经不是从前那样的小配角了。
宋仙玉的神情有些恍惚，天道所告知的一切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还是在逃避吧。”天道笑嘻嘻地说道，“我给你演示演示。”
“宋仙玉长得真丑。”天道话音刚落，就有劈里啪啦的火花把“果冻”的边角烧掉了一小截。
宋仙玉：......
“行，我答应你。”宋仙玉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他的目光幽深，看不清心中的情绪。
“不过，你告诉我一个问题。”宋仙玉道，“计算机系统是个什么东西，那些观众又是什么，如果我除去了它会有什么样的结果，除掉它，叶沐尘会不会受伤，或者说，除掉了它，叶沐尘的灵力是不是都能回来。”
“法则。”天道说道，“准确来讲，是被叶沐尘具象化修改后的法则，至于那些观众......你还记得吧，你是057号主播，像灵霸天下这样的生态瓶，大千世界上还有很多，灵霸天下是第57号剧本，而那些观众，他们，都是其他生态瓶里npc的亡灵。”
说罢，天道笑了笑：“而你后面的那些问题，我是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