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音色让明俞的瞳孔瞬间放大,犹如晴天霹雳,将他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这是明卿的声音。
他刚才来的时候董阿姨就说过明卿也来了。
所以……
明明是如此简单明晰的事情,然而不知为何明俞却还是觉得大脑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明卿话音刚落,就传来了钟谬的轻笑声,“这么着急?”
“今天还有事儿。”
“什么事儿?”
“啧。”明卿有些不耐烦,“那个谁的生日。”
“小俞的生日?”
“小俞,小俞……”明卿的语气中闪过一丝不悦,“叫得这么亲热,怎么?你喜欢他?”
虽然已经知道不可能,但听到这个问题,明俞还是下意识向前了一步。
“胡说什么。”钟谬笑着轻喝,“我喜欢谁你不知道吗?”
明卿冷哼一声,“你对他那么好,我还真有些不知道。”
“又胡闹。”钟谬说着捏了一下明卿的脸,“还不是为了你,谁让他是你弟弟,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啪€€€€”
突如其来的响声打断了屋内的谈话。
“什么声音?”
明俞也被这东西落地的声音惊得回过神来,他连忙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的礼物盒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盒盖被甩开,掉出了一枚戒指。
明俞这才终于反应了过来现在的情况,他甚至来不及难过,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来过这里,更不能让他们看见这枚戒指。
钟谬他们明显已经发现了异样,屋内传来了脚步声。
明俞一时间什么也顾不上,俯身捡起地上的戒指和礼物盒便向楼下跑去。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很快他就听见了明卿在身后叫他的名字。
“明俞!”
明俞头脑一片空白,什么也顾不上,只是拼命向前跑,不停地跑。
可是明卿和钟谬好像在追他,一直在身后叫着他的名字。
“明俞!你站住!”
有什么落在他的身上,似乎下雨了,可是明俞顾不得抬头看。
也顾不上看路,顾不上思考,只是不断地向前跑。
可是明卿和钟谬的声音怎么也甩不掉。
身后又传来了明卿的声音。
还是在叫他的名字,只是这次的格外不同,仿佛是从嗓子里硬生生挤出,满是惊恐。
“明俞€€€€”
明俞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想要停下回头,然而下一秒却听见一声极响极重的碰撞声自耳边传来,紧接着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他重重摔在地上,身体里的器官像被打翻在地的瓶瓶罐罐在他身体里四处晃动,眼前那片雾蒙蒙的白似乎也被一并撞碎,明俞的眼前终于重新清明,看见了雾蒙蒙的天空。
手心空落落的,手里的戒指早就不知被撞到了什么地方,他想起身去找,然而身体根本不能动。
只能暗自祈祷不被人发现。
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其实他今天是来表白的。
也不会有人知道他藏了很多年的喜欢不过是一场乌龙。
原来只是……爱屋及乌啊。
也是。
钟谬怎么会喜欢他呢。
连他的父母和哥哥都不喜欢他,他早该想到的。
大概是身体的保护机制,明俞竟没有感觉到疼,只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疲惫,不断地诱惑着他睡过去。
眼前越来越黑。
无论他怎么睁眼,周围的世界还是一点点暗了下去。
彻底陷入一片黑暗的时候有什么落在了他的脸上。
湿湿凉凉,像是一场雨。
第2章 哥哥
明俞跌进了一片黑暗里。
眼前走马观花,电影一般不断闪过许多以前的事情。
明俞的父母自由恋爱,因为相爱而步入婚姻,大学毕业就结了婚。
一开始他们相处的也不错,还生下了第一个孩子明卿。
但双方生活差距比较大,生活不是风花雪月,再多的爱也禁不起柴米油盐的消磨,因此两人渐渐走向了分崩离析。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婚时,兰星影却发现自己又怀了孕。
她本来想把打掉这个孩子,但明朝行苦苦哀求,她终究还是心软留了下来。
那会儿她的事业正在上升期,因为这个孩子耽误了不少,加上生产的时候难产几乎丢了半条命,兰星影几近产后抑郁,很多次都想把他从楼上扔下去。
最后还是奶奶把他抱回了乡下养着才捡回来了一条命。
明俞在乡下一直长到六岁,妈妈和哥哥从未来看过他,父亲偶尔来看看他,但也从不多待,只留下钱就走了。
明俞的童年虽然只有奶奶,却也很幸福,因为奶奶几乎给了他所有的爱。
可是他六岁那年,奶奶去世了。
他无人看管加上到了上学的年纪,终于被接回了家。
明俞还记得离开临安村那日的场景。
爸爸牵着他的手,走过窄窄的小路,村子便被他们落在了身后。
明俞回过头,身后的山村越来越小,没有奶奶的身影。
明俞突然有些想哭,但很快又忍住。
他还记得前几日奶奶似有所觉一般拉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叮嘱,“要乖,要听话,爸爸妈妈才会喜欢你。”
奶奶的手瘦得像一截干枯的树皮,轻飘飘地拉着他,像是随时会落进风里。
“嗯,我会乖乖的。”明俞保证道。
于是他乖乖地由父亲牵着手向未知的目的地走去。
他们走了很久很久,坐了车和飞机,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然后走进了一座有着一幢三层小洋楼的院子里。
明俞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房子。
“这里是我们家吗?”明俞问道。
“是。”爸爸回他。
明俞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屋子,里面很大,光客厅都比他和奶奶以前住的院子还要大,只是空荡荡,让他觉得有些冷。
爸爸在路上说妈妈会在家等他。
明俞看了一圈,客厅里并没有妈妈。
“你坐。”爸爸一边指着不远处的真皮沙发,一边掏出了手机,似乎正准备打电话。
“妈妈呢?”明俞小声问道。
“谁知道呢!”爸爸有些烦躁地说道。
明俞见状立刻闭上了嘴巴,他好像问了不该问的话。
于是他不再出声,只是按照爸爸的要求在沙发上坐下。
沙发很漂亮,是纯白色的,明俞只坐了一点,生怕弄脏了沙发。
爸爸打了许久的电话,可是对面好像一直没有接通。
在被挂断了不知多少次之后,爸爸似乎烦了,骂了句脏话。
他们一直等到了深夜。
保姆阿姨下午做好的菜已经凉了,安静了一整天的大门才终于传来了响动。
明俞抱着自己小鸭子的书包正在打瞌睡,听见动静连忙睁开眼睛。
然后就见一个身材高挑匀称,一身黑色连衣裙的女人牵着一个十几岁大的男孩儿走了进来。
女人极美,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发间可以看见洁白的珍珠发饰,黑色的连衣裙间系着一串光泽甚好的珍珠,极显腰身。
她没有化妆,脸上未施粉黛,却已经是明俞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
她身旁的男孩儿一身休闲运动装,看起来随意,然而各种配饰不难看出家世不菲。
两人站在一起,无需有人言明,也能看出来他们的身份。
那时的明俞尚且不明白贵贱,却还是莫名觉得自卑。
他们不知在说些什么,笑得很是开心,只是这笑容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立刻落了下去,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有的脏东西。
母亲的目光在他身上落了很久,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像是在审视着一件东西。
目光从头到脚,又到他怀里的小鸭子书包和一旁被他坐过的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