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擦嘴角的口水,顶着一脑袋的乱毛,跳起来冲过正堂。沈倾盘膝坐在矮榻上,让庄越气的不轻:“不是说好了,一人睡一天床,你怎么可以反悔?”
还趁着人睡觉,把他弄到床上去,更可耻的是他一点都没察觉。庄越绝望,已经不指望能在沈倾面前,能剩下什么男性尊严了。
跟他的气急败坏相比,沈倾很平静,说:“我遵守了,只不过我睡眠时间短,后半夜我去练剑,总不能床空着,让你睡榻上吧?”
庄越一时语塞,有满腹的道理想跟她讲,可对着她平静的神情,就觉得自己无理取闹。
彻头彻尾的败北,庄越捂着心口,蔫蔫的去梳洗了。
沈倾就那么看着,庄越叮铃咣啷的折腾,他看看更漏,照这么磨蹭下去,他们又得迟了。
简直匪夷所思,他不明白明明这天起得比昨天早了,为何又到了迟到的边缘。
大概沈倾很难理解,这世界上有一种患有出门拖延症的人,不管起得有多早,有多少准备要做,一定要拖延到最后一刻才做。
庄越在现代的时候,每次出门也是这样,他会不停反复的挑选出门的衣服,搭配的鞋子换一轮,再用手指反复的抓发型,直到觉得完美了才用摩丝定型,自恋不是一般的程度。
魂穿来了这个世界也一样,手很笨,发型梳起来总有一股不服帖的突出来,他就不服气的与之较劲,用梳子反复地,反复地去梳,一定要梳平整。
看得坐在正堂等他的沈倾,从无语到忍无可忍。
他站起身,走到坐在铜镜前的庄越身后,直接拿过她手里的梳子,“要梳那种发型?”
庄越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想抢回梳子,却被沈倾按住脑袋,“别动,再磨蹭下去,我们又要迟了!”
“哦哦,那你随便梳吧,那种都行。”庄越老实了下来,乖巧的坐直身子,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铜镜。
铜镜中倒映出沈倾的脸庞,她垂着眼,睫毛很长,专注的样子看起来是那么美,让庄越一阵心神荡漾。
他想象着,若是这会儿他换回男儿身,沈倾帮他梳发髻……竟慢慢的脸红心跳,小心肝扑通扑通的乱跳。
未免自己露出更可耻的样子,庄越清了清喉咙,沉淀下心思。
很快沈倾就梳好了,庄越对着铜镜照了照,这个发型有点复杂,以他手残的程度,是绝对梳不出来的。
“沈倾,你真是多才多艺!”庄越惊叹一声,“你既然会梳这个,平日怎么也不见你梳?”
沈倾困扰的看他一眼,“这算什么才艺,不是每个女孩都必会吗?”不然,师门也不会为了让他不露馅,专门请了人教他怎样梳女孩的发型。
那时,他不禁梳自己的头发,为了尽快掌握技巧,师父还特意叫来师兄,让他用对方的头发练习。
就是师兄的发量太少,做不出什么造型。
庄越用暴殄天物的表情看沈倾,“你知不知道,民间的大户人家里,梳头发是一门专门的手艺,要拜师学艺的,怎么能不算才艺。”
他喜欢看电视剧,也就没少看宫斗宅斗,知道掌握着梳头技巧的,往往能在夫人身边混个高位。
他就奇怪,沈倾跟钟云衣一样是娇养大,钟云衣会梳精巧的发型,那是因为她爱美,沈倾可不像是会特意学的类型。
沈倾僵了一下,然后说:“我不知道民间是怎样,总之有人教,我就学了。”
庄越似懂非懂,沈倾催促他赶紧起身,俩人赶着去吃饭,他也就把这回事给忘了。
这天,管教带着一行人乘着马车出城,走了半天的路,来到一座依山而建的道观。
这座道观开凿在山壁上,数百年前是某个仙门的门庭,后来败落成了遗址。新朝建立后,这里又来了道人,重整了一下,对信众开放。
因为修建的很奇特,就成为了名胜景观,也是一处南€€城必到的景点。
管教带他们来这里,看景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从这处遗址观摩,好让门人警惕,不要在修行上懈怠。
站在山脚下,庄越仰头看,董莞更是“哇”的叫了出来。
这道观太壮观了,一眼望去,就像是劈倒了一座山,道观就修在被劈倒的那面石壁上。
整个道观呈现一个阶梯式的上升地势,越往上地势越险,也只有修仙的人,才能在又高又险的地方,修建这么大规模的建筑了。
第34章 套路
蔚为壮观的场景和色调,让庄越一下联想到龙门石窟,只不过这里没有那么庄严肃穆。
历经数百年的风雨,石头山被一代代人培植,浅浅的土层上生长着整齐的树木,给道观平添了几分生机。
“这里现在还有修仙者吗?”一个弟子惋惜的说。
管教说:“后来搬迁至此的是一个小门派,观主的修为不高,日常以经营道观,接待游客为生。”
庄越听了,觉得这道观跟现代某些寺庙没什么区别,同样是被世俗缠绕,真正修身养性的修行者,没办法在这种游人如织的环境待下去。
山脚下没有地方停驻马车,马夫将车子赶到附近的村子,一行人步行上山。
这天天气很好,来踏春出游的南€€城人不在少数,其中不泛贵族和富商。新人们经过将近一年的修炼,气质发生了改变,人也自信很多。
再加上三十个人列队而行,顿时引来不少目光,庄越经受了一天的洗礼,对此已经能淡然视之,跟着队伍踩着台阶往上爬。
管教事先来打过招呼,从他们到的那刻起,宫观就只能出不能进了。明光宫这样的大仙门莅临,观主诚惶诚恐,自然是管教怎么说,他怎么办。
众人散开,在宫观内四处参观,这里还保留着仙门时期的结构和建筑,历史感很厚重,庄越很喜欢游览这样古韵沧桑的景观。
有殷勤的道童在他们跟前带路,边还讲他们道观的传说。跟庄越去过的景区一样,自然是怎么传奇怎么说。
道童说到这山,是千年前两个渡劫大能在此斗法,导致整个地形都被改变了,此山也是受到波及。一道天雷劈裂过后,留下这奇景,两位渡劫大能双双飞升。
听道童吹得天花乱坠,对真相有些较真的沈倾,忍不了了。
扭头对庄越说:“他说的是谬误。程善水殿主修的史书记栽,数百年前南€€城还是无人之地,秋季突发大地震,川河改道,山体崩塌,此山就是那时形成的。”
道童吹得正嗨,沈倾一点面子也没给的揭穿,顿时面色涨得通红,尴尬地支吾了几声,连向导都没脸继续做,跑了。
庄越偷笑,沈倾还不懂为何道童跑掉了,庄越看她困惑的样子,越笑越厉害。
庄越止住笑,咳了声说:“那道童的说法也只是为这山增添些神秘色彩,算是经营之道。道观方面虽然有过分吹捧的嫌疑,可游人们并不会在意真假,只要够离奇,够虚幻,满足他们的猎奇心就够了。”
沈倾眉间蹙起,缓缓说:“正是这种心态,才会致使世人蒙昧,越发分辨不出真假。”他对本地宫观不负责任的做法,很是不满。
庄越轻笑一声,“想要追求真理的人,自然可以从文史当中挖掘出真相,我们就不要操心了。再往上走走吧,我看上边好像有些雕像。”
到底是修建在山壁上的,能平整的面积有限,没办法完全避开其他的游人。一些贵妇知道偶遇了仙门女子,内心存了给子侄拉红线的想法,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庄越和沈倾跟前就来了五六拨人了。
庄越虽然爱跟人打交道,可被当成媳妇人选给人相看,他是不乐意的。
沈倾自无不可,于是两个人就顺着山路,向着人迹更少,地势更高的地方走去。
山道边斑驳的痕迹更重,风化后的山石让山壁更显得嶙峋,连台阶有些都变脆。亏得庄越这小半年练剑,反应更快了,不然走着走着,脚下的石阶突然碎了,少不了摔一下。
大概是因为有些危险的缘故,贵妇们很不爱来,庄越完美的达到了避开她们的目的。
爬上来看到的也没有让他失望,依山开凿的几个石窟里边,是前仙门祖师的石像。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雕塑类的人像,风格粗犷,却非常的传神。
庄越看到石窟内有道人在维护,年久时长,这些雕像的边角也掉落了,有的甚至一整只手都掉了下来。
石窟的墙壁上还刻着字,似乎是记录了前仙门的一些事迹,干了好几月的史记室打杂助手,庄越条件反射的摘出一些关键词句。
他心想若是能把这些记录整理回去,也不知道执事会不会给算收集文献,若是算,又能给多少云筹?
越想越心动,庄越就向旁边的道人问,有没有纸笔。道人一脸为难的摇了摇头,抱歉的告诉庄越,只有山道下的居住区有纸笔。
庄越也不是很失望,之前看了这石窟空荡荡的就没抱多大的希望。
他看了一眼沈倾说:“你在这里稍等我一下,我下去借一下纸笔,马上回来。”
沈倾说:“我跟你一道去。”
庄越就笑,说:“不必了,没有多远,我去去就回。”路上的道还是有点难走的,他不想沈倾跟着自己来回跑。
沈倾一想在道观的范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就点了点头。
庄越就独自从山道下来,随便找了一个道人,去他们讲经的地方接了一些纸笔。
此时经过限制,道观里已经空了大半,除了寥寥的游客,就只剩下明光宫的一行人。春天的南€€城气候有些无常,刚才还艳阳高照,这会儿就阴了天,飘起了蒙蒙细雨。
气温陡然一降,庄越打了个哆嗦,仰着脸看了看天,雨虽然不大,他怕淋湿了纸,就又返回去借了一把伞。
这么一耽搁,时间就有点久了,担心沈倾等着急,庄越打着伞,护着怀里的纸笔,在山道上小跑。
一阵邪风吹过,潮湿当中裹着腥臭的味道,差点把庄越给熏过去。他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得纸笔,收起有些遮挡视野的伞,警惕的环顾四周。
自从上一回疫鬼事件中,他因为缺乏常识,只能依靠黑狗血、糯米等民间办法应对,回了明光后,他刻意看了些相关的道家书籍。
除了掌握一些降妖除魔的手段外,也顺便看了一些常见鬼怪的类型,其中邪风和腥臭,是典型邪祟出没的征兆。
他搞不清楚,道观明明里就有修道者,就算实力不强,邪祟也不应该明目张胆的跑来。
可邪祟没有给他解惑的时间,齐整的树林里,忽然钻出来一个似人似鬼,通体乌黑,浑身飘着长毛的怪物。
它四肢着地,分辨了一下,向着庄越的方向飞扑过来!
“MD!”庄越一声骂,认出来这是一个山魈,妖怪的一种。
根据书中记载,山魈的实力不强,危害也比疫鬼要小很多,筑基期的弟子,随随便便就能收拾了。
可庄越现在没有筑基的实力,更坑爹的是这次出来,他把佩剑放在房间里,手里只有一把雨伞。
半山腰里不上不下,他就算是喊,也没人能听见来救他。
“拼了!”庄越心下一横,干脆的把纸笔一扔,用雨伞充当武器,用出剑招格挡山魈的扑击。
山魈是类人型的妖怪,表情非常的灵动,它似乎是视庄越为囊中物,嘴里发出“桀桀”的怪笑声。
本来山道就崎岖,台阶还稀碎,这导致接战的地方及其的狭窄,根本给不了庄越腾挪的空间。加上山魈像是一个三年没洗澡的流浪汉,身上一股混合着酸臭和血腥的恶臭,让庄越喉咙眼里直泛恶心。
只招架了两招,庄越眼泪都被这生化武器给逼了出来,战斗的无比痛苦。
山魈动作灵敏,势大力沉,指爪锋利,速度还很快。
庄越手中就一把伞,很快就断裂,被山魈一爪抓在肩膀上,巧了,正是上次疫鬼抓伤的地方。
雨夜偏逢屋漏,脚下站着的地方一下垮塌,庄越身子一歪,就要向下坠去。
“小心!”一道声音响起,伴随着人声,一个强壮的臂弯揽在庄越的腰上。
庄越被紧紧的箍着腰,随着来人的旋身被迫转圈,本来就恶心,还这么离心式的猛转,当即他“哇”的吐了。
“……”揽着他腰的男子瞬间僵了一下。
庄越抹抹嘴,抬起来一看认识,“是你啊。”是昨天刚见过面的陆府小爵爷。
陆渊扯了一下嘴角,强笑道:“不错,正是在下。”
此时,陆渊一手拿着折扇,与在他臂弯里的庄越相距45°角,明明画面非常的唯美浪漫,可只要想到刚刚庄越那一口,即使陆府小爵爷机灵的闪开没沾到身上,此时的心情也不怎么美丽了。
“别愣着,快打啊!”庄越胳膊肘顶开陆渊的胳膊,把人直接往山魈的方向一推。
陆渊扭头看了看他,难以置信他竟然这么对待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