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云衣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具体的数据,“那修剑的嫡传挺多啊,怎么嫡传师姐又说选不上合适的师父呢?”
沈倾说:“明光三代弟子既然已经开始收徒,二代的即使年龄不算很大,也不会再收了,除非遇到特别喜欢的苗子。而三代中,开门收徒的最近几年刚收过一批弟子,未达到开门收徒的则还要等。”
钟云衣脑子转不过弯,“这是为何?二代的师叔伯们既然年龄不大,那就是还有精力,不收徒不是耽搁有天分的人才吗?”
庄越懂得人情世故比钟云衣多,一点就透,“是为了不差辈分吧。你想想,比如你这次被选上了,入了门墙就成了四代的弟子。而我呢,偏被师叔伯那一辈的收入座下,咱俩岂不是差辈了。这还是你我同年的情况,换成比咱们更小的人选,这年龄差岂不是越来越大。”
钟云衣想了想,说:“也是,长此以往,排最末位的那个收徒总会是最小的,就会造成明明是同一个年龄,一个是徒孙,一个反倒成了师叔祖的窘境。”
不过想想,若真有这种好运,让自己遇上这样的情况,年龄小偏偏辈分大。被同年的小姐妹们恭恭敬敬的围着,低着脑袋乖乖的叫师叔祖,想想就让人爽得头皮发麻。
钟云衣幻想了一下那场景,捂着嘴笑起来,引来沈倾和庄越莫名其妙的目光。
“咳。”钟云衣不好意思的清了下喉咙,放下脑洞,眼珠转了转说:“不过庄越,你也不能傻乎乎干等,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人想起来收徒。你得主动点,学会自己寻找机会,创造机会!”
庄越眨了眨,看她:“什么意思?”
钟云衣仔细的思考,说:“我觉得你不如制造一次偶遇,让嫡传碰巧看到你练剑,你不是天赋很好嘛,一定会引来对方的爱才之心。这样就不用非要等嫡传师姐去推荐,你就可以直接拜入门墙下啦。”
庄越一愣,哭笑不得。
钟云衣真是满肚子的宫斗思维。想的这个办法,跟清宫剧里,不受宠的宫妃去御花园制造偶遇,希望引来皇帝的注目一模一样,满满地都是套路!
董莞在外门也就待了四天的时间,一千多名的新人就遴选完毕,随着新人进内门,董莞也回到了月貌居。
董莞是提前一步回来的,得知新人们在她后边,没多久就会到入云殿,钟云衣就坐不住了,一定想看这个热闹。
刚走了山路回来,董莞不想动,就摆手说:“不行啊,嫡传师姐和管教不都说,不允许我们擅自接触新人,干扰她们的心思。”
头入内门,是新人们心思最单纯的时候,本来遇见的就全是新鲜事,若她们再去接触,更难让她们能安下心来学功法。
所以,在能熟练的入定,并引体入体之前,她们是不能跟新人说话的。
“规矩我懂,我又不是想明知故犯,只是想远远的看一眼。你这几天在外门,成日能见到,自然不觉得新奇。可我对新人们,可好奇的紧。”
钟云衣惯常会让人顺自己的意,挽住董莞,把她从床边拖起,“一起去,难道你不想看看她们在入云殿外战战兢兢的小模样吗?”
说实话,董莞要不是累了,她其实是想去看热闹的,犹豫了一下,她说:“如果庄越去,我就去。”她是想拉一个垫背的,万一中途她溜走,也能有一个人陪着钟云衣,免得走不脱。
于是俩人去上善若水找了庄越。
升了等之后,庄越每次工作的时间并不是很死,只要能完成计划的工作,就没人在乎他迟到还是早退。
面对钟云衣的邀请,庄越没有考虑就答应了,他的意思跟钟云衣一样,只是远远的看看热闹,应该并不是什么问题。
“你们等我下,我去问问沈倾。”庄越轻声的说。
钟云衣和董莞掏不起五云筹的入门费,是请门口值守的师姐把庄越喊出来的,沈倾还在书室里,他当然不能就这么走了。
“你去吧。”钟云衣挥挥手,等庄越背过身去走远,终于没忍住,问董莞:“你有没有觉得,庄越跟沈倾的关系有点太好了?”
董莞眨巴眨巴眼睛,说:“是吗?”
钟云衣窥了一眼,坐在书桌后边低着头看书的不知名师姐,拉着董莞走远了一点。
她悄声说:“是啊,你没发现她俩都快成连体婴了吗?做什么事都要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上下课的时候,甚至庄越来上工,沈倾也要来陪着。”
董莞没觉得怎么样:“沈倾来书室肯定是看书的啊,又不是只有庄越过来的时候,她才在。平日庄越练功上大课,沈倾不也是会来这里?”
入门费都要五云筹呢,换了是她,也要在这里待够了时间,不然岂不是糟蹋那么贵的进门钱。
钟云衣却说:“再要好的朋友,也不是这样总黏在一块,我都偶尔想自己开个小灶,去吃点好的。可你什么时候发现她俩,单独吃饭了?”
董莞噘着嘴,指着她说:“哦€€€€你开小灶不叫我,你吃独食!”
钟云衣简直被她气死,“真是对牛弹琴!你脑袋里都是浆糊吗?”
董莞摸不到头脑,明明自己才是生气的那个,她发什么脾气?
庄越和沈倾肩并着肩,从书室里出来,钟云衣只好闭上嘴,放过董莞。
四个人来到入云殿附近,站在宫墙的一侧,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来了没多久,就看到一大队的人,浩浩荡荡的走过来。
队伍拉得很长,行进很慢,队列更是完全散了,稀稀疏疏。带队的女使也不约束她们,只鼓励她们马上就要到了。
排成排的少女们,穿着一样的衣服,虽然都尽量合身了,可还是能看得出来,大部分的人很纤瘦。她们的脸上神情激动兴奋,充满对陌生环境的新奇。
明明之前还坚持要看热闹,这会钟云衣却很沉默,等队列过半,才低声说:“看到她们,才察觉自己的变化有多大。”
同样的场景,不过是换了角度和身份,感官竟全然不同,心境都成长了般。
落在后边的几个瘦小女孩,跌跌撞撞的追着队伍,似成相识的让庄越一怔,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整一年。
一年的时间而已,自己不光长了个子,身体更加的健康,更是快要筑基,再不是羸弱的少年
沈倾的目光落在那几个女孩身上,也联想起刚认识时,庄越的样子。
他的目光一柔,心里有所决定,说:“明日我要去后山请教剑法,你与我一同去吧。”
第41章 敏感
“管教来了!”董莞突然惊呼。
庄越一惊,下意识的拉起沈倾的手,撒腿就跑。
钟云衣反应也超快,拍下董莞指着管教方向的手,拖着她就走,董莞踉跄了一下,才赶紧跟着跑。
虽然很确定,在远处看一看不会有什么问题,可管教的一出现,还是不由自主的心慌。
管教向着四人的方向追过来,这下庄越更慌,与此同时,他也发现,偷偷的跑来围观新人的,竟不止他们四个。
像是一群受到惊吓的小鸟,扑腾着翅膀,渣渣渣的惊叫着,呼啦啦的一群群,被从各个角落里撵了出来。
庄越一下不害怕了,哈哈哈的笑起来,沈倾扭头看他,也被感染了笑意。
管教确实没打算惩罚他们,却也不打算轻易算了,故意吊在人群的后方,撵得这群小朋友鸡飞狗跳,在宫殿群里玩起了狼捉羊。
沈倾从被庄越拉着走,变为主动拉着庄越走,他熟知这里的结构和道路,七拐八拐的绕了两圈,就从混乱当中脱离。
俩人走到一条安静的巷道,庄越松开手,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的体力虽然已经好很多,可刚才一阵夺命似的狂奔,肺里跟烧起来一样,喉咙都一股铁锈味。
沈倾的状况比他好很多,胸口也起伏,轻喘了一会儿就平复了下来。
身后隔着墙的另一边,女孩们一边惨叫一边跑,庄越又笑,连喘带笑,一不小心咳嗽了起来。
沈倾神情一动,搂上庄越的腰,带着他飞快的闪进宫墙上开着的一道小门。
庄越吓一跳,压着喘气和咳意,小心的屏住气息,俩人刚躲进小门里,宫墙上就跃上一道身影,正是管教。
只见她跳下来,从这边绕了个大圈,去围堵刚才跑过去的那群人。没过一会儿,就隐隐听到一阵更大的尖叫。
庄越笑出了声,咬着唇,他总算明白了,管教根本就是逗他们玩,真要想抓人,早就逮住了。
俩人靠的很近,刚为了不被发现,他们是挤在小门角落的。这会儿安静下来,就只听得见自己喘息的声音,沈倾热热的呼吸吹在他耳边,让庄越敏感的颤栗。
“怎么了?冷?”沈倾原还不舍得放开,这下不得不松开手臂,低头看庄越发红的脸。
“没事,不冷。”庄越摇头。
天气已经来到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又跑了一阵,正是大汗淋漓,浑身燥热的时候。
沈倾怀疑的看庄越,这块区域正处在高高的宫墙夹角,最是阴凉不过。再加上汗水落下去,必然带走大量的体温,稍不注意都有着凉的可能。
沈倾不放心的碰触了下庄越有些沁凉的手臂,掌心的热意让这会十分敏感的庄越直接抖了下,他脸上更热了,不着痕迹的夹了夹腿。
沈倾这下更是认定了庄越有着凉的倾向,手放在他背上,一股带着暖意的灵力输入,在庄越的经脉里转了转。
“走,我们先回去。”沈倾带着庄越往宫殿里走,庄越才发现原来这个小门竟然是属于鉴云殿的。
穿过主殿时,沈倾向这里的工作人员讨要了杯温水,让庄越喝下润了润干渴的喉咙。
以沈倾的性格,是很难跟陌生人熟络起来的,从这里的师姐们对她熟悉的态度来看,沈倾没少出入这里。
庄越是知道沈倾经常外出做任务的,回去的路上,就聊了几句。
走到属于宿舍区的路上,庄越想起来那会沈倾对他的邀请,有些好奇的说:“你那会儿说要请教剑法,向谁请教?”
沈倾说:“向明光嫡传的修剑弟子请教,我练剑上遇到了瓶颈,想请后山的师姐指点指点。”
沈倾是来交流的,主要的目的是增长见闻,结交朋友。在日常的修炼当中遇到问题,不方便直接向明光宫的人求教,通常都是写信回正羲宗。
这次去后山请教剑法,一方面是为了掩饰他真正的目的,另外一方面,却是为了庄越。
刘师姐让庄越等,沈倾却认为空等无意。钟云衣出的那个办法,让庄越故意在合适的师父人选面前练剑表现,沈倾觉得很不可取。
以沈倾的眼光,能看出来庄越在功法上的天赋远超常人,可要说剑法,他能拿第一,那是因为他足够刻苦。
只表现练剑,是没办法体现庄越的刻苦,也就难以打动得了人。
沈倾带上庄越,在他请教剑法的时候,庄越就可以亲眼看看,嫡传弟子的剑法是怎么炼的。
庄越没想那么多,他对后山挺感兴趣,当即很高兴的答应了。
俩人回了月貌居,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钟云衣和董莞才回来。两个人筋疲力尽,互相搀扶着,脚步蹒跚,一步一挪的进了大门。
庄越都洗了澡,换了衣服,正在擦头发,听见外边沉重的脚步声,打开门就看见了俩人的惨状。
“才回来啊?”庄越手里抓着帕巾,一边吸附头发上的水,一边搓弄。
钟云衣抬起无力的胳膊,指着庄越控诉:“你个没义气的家伙,竟然扔下我俩,就这么跑了。”
四个人站在一块,庄越动作太快,都跑出去八步远了,钟云衣才跟董莞起步。差距本来就追不上,后来只能看着俩人越跑越远,最后干脆没影了。
庄越无辜的说:“这也不能怪我们吧,反正管教也没有抓人的意思,被追一会儿又不要紧。”实际上后来都是沈倾带着他跑,沈倾修为本来就高,再加上熟悉道路,很快俩人就脱身了。
钟云衣有气无力,没劲跟他争辩,就用眼睛白了这个“叛徒”一眼。
要知道,她们可是被管教追惨了,跑到后来都快虚脱了,管教才放过她们。
庄越抿嘴,忍着笑,说:“我帮你们烧了热水,冷水也准备好了,就放在楼上,快上去洗洗吧。”
钟云衣缓和了脸色,用“这还差不多”的表情对庄越点了点头。
董莞感激的道了声谢,她这会儿可真是没有余力去准备洗澡水了。上楼的时候,她都是双手扒着栏杆,把自己拖上去的。
庄越站在门口,就听她虚弱地说:“我好没力,我、我不想洗了,等我先睡一觉,起来再洗。”
“不行。”钟云衣立刻否决她,说:“必须先洗,洗了再睡,你也舒坦。再说跑了一身的汗,你不觉得自己臭吗?”
董莞当然没觉得,她说:“臭也没关系,咱们又不一个屋。”
钟云衣忍无可忍,抬起手,软绵绵的打了她一下,“那也不行。你这会儿不洗,那水不就凉了,白费庄越的好意。等你起来还得自己烧水,会更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