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闻言目光黯淡了下来,悲伤的沉默着。
落后一步的庄越叹口气,走过来摸摸少女的脑袋:“你先回家吧,大概明天其他村民就回回来。”
少女怯怯的抬头,“两位仙长呢?今夜会留在村子里吗?”
庄越看了沈倾一眼,迟疑的说:“不,我们要回去复命。”
少女祈求的说:“那能不能请两位仙长送我去镇上,我大伯一家如果没死,此时应该也在镇上。”
山前村的人在镇上避难,留少女一个人呆在空无一人的吓人村子,确实不是什么妥当的办法。
庄越想到这里,就点点头:“也好,不差这么一会儿功夫,就送你去镇上吧。”他扭头对沈倾说道:“往回走反正也是顺路,我们就带她一段。”
沈倾没有表情的转过头去,“随你。”说完,他就翻身上了马。
庄越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扶着少女上了花溪,随后自己也飞身上马。
花溪遗传父亲优秀的血统,也是一匹神骏非常的高头大马,背上驮着两个人,跑起来也很轻快。
庄越轻轻扶着少女的腰,身边沈倾速度渐渐提了起来,超过花溪跑到前边去。
“跑那么快干什么?”庄越带着少女不敢骑太快,只能落在后头吃灰,很不开心的嘀咕。
天色越发的昏暗,终于在伸手不见五指之前,俩匹马跑到了镇口。
沈倾早就到了,把避难的山前村百姓叫来,正聚在镇口说话。
庄越一过来,一个身材臃肿的大妈就叫了起来:“春芽啊!春芽,是你吗?”
“大伯娘€€€€”少女春芽激动的差点掉下马,还是庄越及时抱住她的腰,才没摔下去。
庄越勒住缰绳,花溪停在众人跟前,俩人下马,春芽的大伯娘扑过来,春芽跟大伯娘抱着头痛哭了起来。
哭声一起,让本来听说了鬼物被除,正庆幸高兴的幸存村民也悲从中来,也呜呜的跟着哭。
入了夜,镇口牌坊两边挂着的大灯笼被点了起来,昏黄的光芒让气氛越发的悲切。
山前村跟镇子不远,多少年乡里乡亲,沾亲带故,镇口周围的居民走过来,纷纷劝慰。
庄越受不了这催人泪下的场景,就想跟沈倾连夜赶路,尽快回会场去。
没想到俩人被春芽的大伯给拦下,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他们走,一定请他们在镇子上住一晚。不只是春芽的大伯劝,好多的山前村居民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求他们住一晚。
庄越还很困惑,这也太热情了,沈倾却通透的看穿了这些村民的心思。
虽然已经告诉了他们鬼物被除掉,可没有亲眼看到村子安全,他们是不敢相信,就那么回去住的。
所以,才无论如何也要挽留两位修仙者,继续留一天,等他们确认没有隐患,才能安心。
山前村遭逢了折损过半人口的大难,如今只剩下一百多个人,惶惶不安,可以理解。
沈倾看了庄越一眼,点了头,“天色已晚,那就明日再赶路。”
村民们簇拥着把二人送到镇上最好的客栈,他们不是投靠亲友,就是被好心人收留,没几个人能住得起客栈,看着俩人进去,才四散离开。
掌柜早听到消息,知道俩人的身份,诚惶诚恐的安排了天字号的两间挨着的房间,不一会儿又送上了热腾腾的饭菜。
赶了一天多的路,又跟鬼物在山中打了一架,吃了饭之后,庄越迫不及待的洗了个澡。
等人收拾洗澡水的时候,庄越擦着头发,走到门外廊下,隔壁沈倾也正要叫人送热水,也来到廊下。
庄越觉得反正沈倾已经知道他的性别,他就不用在对方面前注意什么,大方自然的说:“我让厨房多烧了水,你现在喊人送正好。”
沈倾深吸一口气,很是忍耐的看他:“你,注意着些!”
庄越莫名其妙的看他:“注意什么?”
沈倾咬牙,极力克制着情绪,“你既还扮作女装,在外还是要注意形象,怎能这般、这般衣衫不整?”
一想到庄越穿着里衣,只披着件外衣,湿着头发的样子被店小二之类的男人看到,沈倾就觉得一股气血往脑门子上涌。
即使明知庄越本质是男人,沈倾也不愿见他女性的样子被陌生人冒犯,他也太心大了!
以前明明对着自己那般小心谨慎,现如今怎么变这么鲁莽?
庄越看着他,忽地一乐,“你怎么比我还着急?放心吧,我叫的是厨娘跟老板娘。既然要以明光宫弟子的身份生存,我自然会爱护好人设的名誉。只不过今天远离了熟人,不需要太在意,才稍微放松了下。”
唯一一个“老熟人”,还知道内情,他不由自主的……
庄越乌黑的头发垂在脸庞,廊下的灯不太亮,灯芯微微跳动,让光好似在他的眼中闪烁。
沈倾垂下眼,他有些能理解庄越,抓住机会放松,释放压力的做法。只扮了女装一年多,就让他深受压力,长达十年,庄越又是怎么熬下来的?
今晚见到的庄越,让沈倾很有些新奇。
既不是十年前,互相隐瞒秘密,小心相处的庄越。又不是再见面后,显得喜怒无定,古怪善变的庄越。
那似乎是,潜藏在女装表象下,真实模样的庄越。
真正的他,没那么乖巧,也并不规矩,而是那样恣意,随性,自在。
脑海里想着这些,沈倾有些失神,庄越在他跟前晃了一下手,“喂,发什么愣?我还没问你,那会儿怎么改主意,忽然决定住下来?天黑晚上赶路,对我们来说又没什么。”
沈倾回过神来,漆黑的眼睛不悦的盯着庄越:“这是第几次?你不是故意略过,就是呼来喝去?我的姓名,就那么不愿意让你唤出口吗?”
他不快,庄越比他脾气更大,他直接冷笑一声:“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叫你?你又没有跟我说过!”
沈倾一怔。
庄越越想越气,“我是叫你沈倾啊?还是沈恩岂?谁知道那个曾用名,你现在还用不用?叫了万一穿帮,你可别赖我。”
他就担心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干脆就不叫沈倾的名字。
沈倾看他气呼呼的模样,不禁心中一暖。
“都可以。”沈倾声音低沉的说,“沈恩岂是对外的大名,师长多叫我小名。你若是还想,可以继续喊我沈倾。”
庄越瘪了瘪嘴,悻悻的说:“还是算了,陆渊都摆明怀疑你,我再叫你原来的名字,不是给他递把柄吗?我今后会注意,尽量叫你大名。不过,可能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第85章 称呼
庄越心神一动,眼睛一亮,“对了,不如我直接叫你沈师兄吧,反正咱俩论起来也是平辈,这样正好!”
“沈……师兄?”沈倾恍了一下神,很早以前,某一日曾产生的臆想,竟真在不经意的时刻实现。回忆起当时的心情,从庄越嘴唇里吐出来的称呼,让沈倾耳朵弥漫上一层热意。
“嗯!沈师兄,就这么叫啦。”庄越越想越觉得好,此时来抬走洗澡水的厨娘跟老板娘来了,他也不好继续在廊下跟沈倾聊。
两个妇人都很壮实,面对修仙者这平时只在传闻中的存在,显得手足无措,两双眼睛好奇的望着。
庄越进了屋,让两个妇人把水抬出去,沈倾在她们下去的时候,吩咐再送些热水上来。
庄越洗过澡全身都放松下来,打了个呵欠,冲着还站在廊下的沈倾道:“明天见,我先睡了。”
说罢,他轻轻关上房门,脚步离开房门往屋里走。
沈倾望着那扇门,轻轻的低喃:“明天见。”
他还不知道对着庄越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可他想,想今晚这样的相处似乎也不错,等俩人都不再为过去的事介怀,说不定他们能成为朋友。
一夜好眠,第二天庄越睡到太阳升起才醒过来,沈倾知道他爱睡觉,就没有去打搅,等庄越起床,沈倾正好结束晨练。
洗了脸,庄越下楼吃早饭,厨娘使出浑身解数,拿出最好的手艺做了一顿早餐。
庄越吃了一碗可口的小混沌,两碟子小菜,外加整整一屉豆馅面点。
看得一旁的老板跟老板娘目瞪口呆,没想到庄越一个姑娘家有这么大的胃口。
沈倾下了楼,庄越咽下嘴里的食物,招呼一声:“吃点?厨娘的手艺不赖。”
沈倾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过来,衣摆飘动之间,都有着一股仙气。
“嗯。”他坐下,一旁的老板娘笑脸问道,“这位仙长,用些什么?”
沈倾看了看庄越吃的没剩下什么的盘跟碗,面不改色的说:“跟他来一样的。”
厨娘早就预备着两人份的食物,很快送上来,沈倾拿起筷子,安静又文雅的用饭。
庄越肚子吃饱了,满足的叹了口气,倒了杯茶水清口。
沈倾对食物的摄取量并不大,吃了庄越饭量一半的分量就停下了,让老板跟老板娘更觉得怪。
庄越倒是能理解,沈倾小小年纪就筑基,十多岁就金丹,十年过去,怕不是元婴期的修仙者了。
“吃好了?”庄越放下翘着的腿,站起身说:“那我们走吧。”
两匹马昨夜被牵到了马厩,用最好的饲料搀着豆子喂,殷勤的老板还让店小二给两匹马好好的刷了一遍。
花溪看到主人,精神抖擞的抖动了下耳朵,愉快的喷了个响鼻。
“好花溪,接下来又要辛苦你了。”庄越是将花溪当做半个宠物在养的,从兜里掏出一块特制的方糖,闻到甜味,花溪的舌头一舔,将方糖卷进嘴巴,满足的嚼。
旁边沈倾的马眼巴巴的看着,见庄越没有喂它的意思,就用脑袋撞他的胳膊。
“锦云。”沈倾淡淡的喊马儿的名字,制止它这种不礼貌的举动,没得糖吃还被主人训,锦云沮丧的垂下长长的脖颈。
“没关系,你是叫做锦云吗?名字真好听,来,这个给你。”庄越转过身来,又摸出一块糖,塞进锦云的嘴巴里。
锦云才不看主人的脸色,吃着糖,开心的用脸跟脖子蹭着庄越。
这引起了花溪的不满,生气的用蹄子刨地。
“花溪,别这么小气嘛。”庄越好笑的安抚花溪。
沈倾正望着,身后呼啦啦的走过来几个人,有春芽跟她的大伯娘,以及昨天晚上见过的几个幸存者。
领头的一个男人恭恭敬敬的弯腰,“多谢两位仙人,铲除鬼物,还山前村安宁。”
沈倾转过头,“你们已经让人回去看过了?”
庄越很惊讶,“这么早?你们什么时候回去确认的?”
“是,天不亮村里的几个年轻人就回去看过,确认安全后其余的村民都已经回了,我们是代表村里,再一次过来致谢的。”一个像是村里话事人的男子说道。
春芽的大伯娘按着春芽,催促着她说:“春芽快,给两位仙长跪下,谢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本就胆小,春芽大伯娘还那么强势,春芽战战兢兢的膝盖一弯,偏偏这个时候她大伯娘似乎是嫌她动作慢,在她背后按了一把。
春芽一个踉跄,向着前边扑去,眼看就要摔在沈倾的身上,被沈倾快速的一伸手,按住肩膀。
春芽出了一脑门汗,仰着头看着沈倾的一下子说不出话,整个脸都通红。她嗫喏着说:“谢、谢谢,仙长的救命之恩。”
春芽大伯娘赶紧上前一步,脸上挂着谄笑,说是扶不如是掐的握着春芽的胳膊,“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莽撞,要好好谢谢仙长啊。仙长不仅从地窖里把你救出来,还拯救了我们全村人!”
“仙长,小民们也无以回报。你看,我们春芽手脚麻利,身体又挺健康的,不如就让她到您身边服侍,为奴为婢,报答您的恩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