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哥儿又去看翊哥儿,不是说翊哥儿也是做将军的嘛。把邓羌跟翊哥儿对比,昀哥儿又什么都看出来,离谱。
这李伯说得一套一套的,昀哥儿都有点怀疑人生了。
不过想了想,算命的都很会说的,主打就是一个忽悠你没商量。他是读过大学的小孩子啊,是不会被骗的。
昀哥儿重新坚定下眼神,转眼就听到李复叫丫鬟进来。
他似乎有些事要单独跟李伯谈,昀哥儿跟翊哥儿还有邓羌都不方便听,就让丫鬟把昀哥儿他们抱出去了。
昀哥儿出门口,摇着手就跟邓羌打招呼。
谁知道邓羌很有些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理也不理,转身就在门口找了角落蹲下了,大概是在等李伯。
昀哥儿气呼呼地把手收了回来。
不理就不理。
李伯把他吹得天花乱坠,别回头发现他算命算错了!
昀哥儿喊了声翊哥儿,翊哥儿立马跟个小炮弹似的朝昀哥儿的方向扭过来,一副要跟昀哥儿玩儿的模样。
之后两天,昀哥儿又没看到李复。之前说好的学认字,结果因为李复忙,昀哥儿这事儿竟然耽搁了下来。
昀哥儿也不在意,他没学新的字,也教不了布洪他们几个。思来想去,昀哥儿就教他们十以内的加减法。
昀哥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个,反正他脑子里自己会就是了。
现在的昀哥儿早学会了不要认真去想,很认真想反而什么都想不起来,不多想的话,那些奇奇怪怪的记忆反而自己冒出来了。
这样又过了几天,陇县这儿忽然就下起了鹅毛大雪。
超级超级大的雪,往往昀哥儿一觉起来,小院子立马的积雪能他整个人都给埋了。
这么大的雪,一般白天才会停一会儿,一到晚上就下个不停。原本小花园那儿的一些花草,老花匠跟张大娘念念叨叨说全压坏了。
昀哥儿惦记着自己的那两盆菊花,幸好辛娘早它们收在廊檐下了,看着应该没冻死。
布氏看昀哥儿这么惦记那两盆菊花,于是抱着圆滚滚的翊哥儿笑道:“明年翊哥儿的舅舅来了,我叫他再送你几盆更好的。”
昀哥儿就朝布氏笑,软乎乎的开口,“谢谢二娘。”
因为布氏跟辛娘都不算李复明媒正娶的,俩人也大哥不说二哥,平时没什么规矩的。昀哥儿叫布氏是二娘,翊哥儿叫辛娘也是二娘。
布氏笑着揉了揉昀哥儿的脑袋,又跟辛娘聊天,只是语气中有些担忧,“上个月我弟弟又去跑商了,算算时间他赶上了这几场大雪,路上可别出什么事。”
辛娘宽慰了她几句。
布氏还是不放心,“郭大娘前两天出门采购,说是因为大雪压塌了不少房屋,让很多百姓都流离失所。幸好郎君招收了流民在陇县内即时抢修房屋,现在陇县中的人都在夸郎君爱民如子。
只是陇县外的二镇十七乡就难了,死了很多人,听说陇县招收灾民,现在每日来陇县的灾民越来越多了,外头的粮食都贵了不少。
郭大娘说外面很乱,我们这儿的街上都多出了不少陌生人,她现在买菜都要叫上张大娘跟她一起去。”
凉州地处偏远,本来就穷得很。
但矮个子里面拔高个,李复这几年已经尽可能与民修养,这才让陇县的日子稍微比别的县好一点。
可现在陇县都人心惶惶,那就别说其他地方了。布氏心中实在担心布昭,早知道今年下这么大雪,上个月就不让布昭出去了。
昀哥儿默默听着,心里不免也担心了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这么大的雪,要是整个凉州遭灾,很可能会形成流民潮。一旦形成流民潮,他们就很可能被有心人利用成为一群‘土匪’,说不好就要到处烧杀抢掠,跟滚雪球似的,整个凉州都要乱了。
不说那么远,就说现在陇县有招收灾民的流言传了出去。灾民是不会管陇县人口负荷量饱和不饱和的,他们只会想来这里就能活。要是聚集过多,李复全都收纳进来不拒绝,陇县就得变成灾县。要是拒绝,恐怕灾民就会冲门了。
昀哥儿眉头皱得死紧。
这几天阿爹都不在,昀哥儿想他得逮他阿爹一回,逮住了就跟他唠唠嗑。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他昀哥儿是要活到九十九的人,可不能被那个李伯说中了,到时候真英年早逝了。打定主意的昀哥儿就跟辛娘专门念叨李复,连等了三天,终于等到李复放假了。
梁国总共就两个真正的全国性放假,一个中秋,另外一个就是冬至了。
昀哥儿大早上被辛娘穿得更加红彤彤了,头上戴的帽子都是秀色红色花朵的图样。
换好衣服后,辛娘就给昀哥儿喂了一勺饴糖水,又给昀哥儿放了一枚钱币在枕头下压惊。
昀哥儿这几天一直在想流民的事儿,搞得心事重重。今天一下喜庆起来了,昀哥儿都没反应过来。
第25章 昀哥儿收获的荷包
今年是个贼热闹的日子,这里的冬至就是过年,于是昀哥儿暂且放下了这几天的忧心,打算先开开心心过完这个年再说。
辛娘抱着他一出门,丫鬟跟狗子早等着了,上来就一起给辛娘磕头,然后笑着喊:“夫人新年快乐!”
丫鬟穿上了之前辛娘给她的那块新料子的衣服,而且她做的时候特意弄了点时兴的样式,看着青春活泼了不少。
狗子也是一身新衣服,这是昨天辛娘刚给狗子的。
主要也是狗子也还是个孩子,身体长得快,有时候才过去四五月,稍微一比划就会发现小孩儿的衣服短一小截了。
辛娘抱着昀哥儿也早有准备,笑呵呵地摸出两个小荷包。这小荷包是辛娘自己缝制的,而里面则是辛娘从银锞子上绞下来的一钱银子。
现在世道艰难,辛娘也不了解别的,她只知道梁国督造的大钱铜币是越来越轻,也越来越不值钱,所以现在银价飙升。
辛娘给的这一钱银子,狗子跟这丫鬟他们全家把所有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卖了都不一定能凑出来。
辛娘不是小气的人,再则她也有些存款。
布氏带着丰厚的嫁妆,而她是沦落娼寮时也有点名气,当时悄悄存了不少钱,还特意托人存了飞钱。后来被李复带走,辛娘也拿着半联凭券去了存钱的商号,把那些钱财都取走了。
丫鬟跟狗子都是近身照顾昀哥儿的人,辛娘愿意多给一点,就为了让他们更加尽心尽力照顾。
丫鬟跟狗子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但这荷包精致,再加上辛娘平时待他们也好。俩人就算拜年什么都没有,面上也是喜笑颜开的。
这会儿还得了这些东西,一个个顿时又磕头更响亮地给辛娘拜年,又对昀哥儿说了些夸夸话,把昀哥儿乐得不行。
辛娘摸了摸昀哥儿的额头往前厅去,后面丫鬟悄悄打开了小荷包,然后就惊呼了声。
狗子也发现了,眼睛都瞪大了。
这么多钱,给他们的?
丫鬟见过没拿过,狗子从小到大更是只摸到过大钱铜币,这银子他连见都没见过。
狗子眼睛都红了,下意识就往身后一藏。
丫鬟刚才也紧张呢,但看狗子更紧张,忍不住笑道:“看你这出息,自己去藏好。郭大娘经常出门的,要是可以的话你跟夫人说一声,就说让郭大娘把你的这赏钱带去给你家里人。”
他们在李复吃喝都被包圆的,钱财放着也不大用,不如捎去给家里用。
“嗯!”狗子重重点头就往房间跑,他得快点,然后就去前厅的门口候着,万一昀哥儿叫他呢。
昀哥儿被辛娘抱着进到前厅,终于看见了好几天没见着的李复。
今天的李复面色也是喜气洋洋的,而且桌子上放了不少的东西。一部分是李复自己采购买来的,一部分是作为县长,大过年的朝廷照旧是要给点礼品的。
像是距离中枢最近的郡县,运气好一点还会由宫中统一采办,然后根据各郡县的官员人数送过去。但凉州陇县这么远的地方肯定送不过来了,于是就由县丞去统一购买,最后由县衙的钱买单报销。
昀哥儿第一次过年还是相当好奇的,在辛娘怀里就开始不安分了,一直对着桌子上那堆东西张望来张望去。
辛娘看得好笑,索性抱过去让他看。
昀哥儿一顿扒拉,发现真的很有趣,桌子上有一个大盘,上面盖着一个竹筐盖子。
昀哥儿以为里面是糕点之类的东西,可打开以后却发现大蒜、生姜之类的东西,一共是五样分开放好的,上面太贴了个喜气洋洋的福字。
辛娘看昀哥儿满脸震惊加失望,笑道:“这是五辛盘,咱们这儿地处偏僻,要找到这些东西还不容易。
回头你阿爹就可以用这些五辛煮茶喝,可以驱逐体寒,发五脏之气。昀哥儿喜欢,回头可以稍稍喝一小杯。”
“不,不。”昀哥儿赶紧挥手。
这他不吃,不吃,一听就是贼黑贼黑的黑暗料理。
除开这些外,昀哥儿还看到一些瓶瓶罐罐,这里面是脂膏、油膏之类的东西,属于县丞采购的物品之一。
这是老传统了。
梁国的开国皇帝在登基的第一年冬至就送给了满朝文武,让他们用这个唇膏跟美白保湿精华油涂涂嘴巴跟手,防止大冬天的嘴巴起皮以及手部干燥得冻疮。
其实懂他的人都懂。
不知道的人以为这位开国皇帝真的是爱护自己的官员,但实际上就是他过年不想发其他的,费钱。
他觉得我平时工资给的够高了,加上你们当官还有这么高的社会地位,够了够了,别一天天要好处了。拿点精华油跟唇膏去,大家意思意思一下得了。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这俩东西就成传统了。就算地处偏远的陇县,但凡是个公务员,大过年的都至少会收到这样一份礼物。
桌子上还有不少东西,可直接吃的比较少,昀哥儿有些失望。不过辛娘会给他讲讲有关这些东西的一些习俗,昀哥儿又觉得有趣了。
过了会儿,布氏带着翊哥儿也来了。
今天李复放假,所以就在家陪着布氏她们一起吃饭。中饭比较随意,这儿最重视的也是晚上那一顿。
昀哥儿虽然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了李复,不过大过年他也不想多想了,先玩儿了再说。
冬天白天的时间本来也比较短,很快天就黑了下来。
昀哥儿吃晚饭的时候,总是时不时看李复一眼。等吃得差不多了,昀哥儿扯着翊哥儿就噗通一声给李复跪下了。
翊哥儿懵懵懂懂,不过他学昀哥儿习惯了,当下也不反抗。
昀哥儿咣就给李复磕了个头,然后喊:“阿爹,新年快乐,红包拿来!”
翊哥儿也跟着喊,“红包红包。”
“红包没有,荷包倒是有一个。”李复笑着逗他们,“再嗑一个就给你们,要响亮一点。”
昀哥儿心说你逗小孩儿呢,嗑倒是可以再嗑,那多响亮才算响亮?头都要磕破了。
他刚要跟李复嘀嘀咕咕一下,谁知道翊哥儿实诚,二话不说砰就一个。
好家伙,昀哥儿跟李复都吓了一大跳,布氏更是哎哟一声,赶紧把翊哥儿抱了起来。
翊哥儿自己都嗑蒙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痛。能不痛么,他额头那儿竟然马上就起了个包,估计到了明天就得是青红青红了。
布氏差点要去叫大夫,幸好翊哥儿这次竟然不哭,尤其是李复赶紧把准备的荷包一人一个递给翊哥儿跟昀哥儿的时候,翊哥儿抱着小荷包还嘿嘿地笑。
“你啊你啊。”布氏小心揉了揉自己儿子的额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然后一个晚上昀哥儿到处拜年,很快就收获了好几个荷包。
有阿爹给他的,也有辛娘跟布氏给他。甚至连辛娘的丫鬟跟布氏的丫鬟都准备了,不过她们把荷包做成了小动物的样式,里面只是放了一些自己晒制的安神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