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的时候,他们让这些流民做一些山寨维护,甚至还在山峰附近开辟出了一些田地用来种田,只能说这个种田思维是到了哪里都抹不掉的。
对这批人,昀哥儿问了下他们的意愿,要是想回家的那就拿一些钱财跟粮草走,要是不想走就等骞€€派人过来之后,跟随陇县的后勤队回陇县跟成纪县安家落户。
在处理这些事务的时候,中间倒是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天北山的波成他竟然建造了一个私人牢房,里面囚禁了五十几个女孩!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世道艰难,波成这种强人至少不会缺人吃喝,愿意跟他的女孩不少。
可他这人可能有点毛病,私下喜欢折磨人,所以才弄了这一出。倒是孙夏虽然也有七八房妻妾,但基本都是心甘情愿的,最初听岔以为孙夏出事了,一个个还哭得昏天黑地的。
按理说他们来投效,至少也该千金买马骨,可昀哥儿在思索了几番之后,还是觉得不留波成,刚好也给其他那些强人杀鸡儆猴。
谭德投效,势必会有一部分的山寨兵融入进来。
这些山寨兵可不是什么良善人家,就算原先也都是普通流民出身。但作为一支劫匪出身的散兵,这些人的作战习惯自然不是很好。非要说现在的梁朝正规军作战习惯也不好,一般都会有默认战后士兵抢杀的情况存在,可昀哥儿却觉得至少李氏的军队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他宁可给的工资高一些。
最终波成被当场拿下就地斩首。
昀哥儿对这场景也不感兴趣,只是让姜叔带下去处决了。另外就是着重观察了下谭德还有孙夏俩人的反应,谭德自始至终一脸憨厚地笑着,似乎对波成的下场不以为意,倒是他旁边的下属欲言又止,眼中浮现出几分担忧之色,唯恐这账也算到自己头上。孙夏则是整个人抖得不行,额头冒出一层冷汗,但愣是没敢擦。
不过杀一个波成也够了,随后昀哥儿将愿意留下的流民分批迁往陇县,至于三座山寨的土匪队则是完全打乱,然后从中筛选出一百五十人并入乡勇队,至此乡勇队加上预备役后,人数已经接近七百人。
孙夏罪不至死,打二十大板后归入乡勇队,成为一名什长。
反倒是谭德,因为知道他的家里人在良栖乡,最关键是有对比之后,他这莲花山竟然没有那么多狗屁倒灶的事。
莲花山山上的人基本都是自愿留下的,甚至一年多前谭德杀了原本的强人占位之后,已经将不愿意留下的那部分人都放走了。
而为了防止闹出事,他们这个莲花山除了几个力气特别大又样貌丑陋的厨娘用作给他们做饭外,寨子里面压根没几个女人。用谭德的话说,这帮人管不好,有女人尤其是特别漂亮的女人,早晚要强行上手。
于是昀哥儿就问他,看他是要回家去种地还是留在行伍之中。
谭德也很有意思,他挠了挠脑袋认真道:“我听主公的,让我种田我就回家种田,让我留下来我就留下来。”
他这块头、力气,还有那一手的飞戟术,不留下来可惜了。
既然他自己回去种田的意愿也不强烈,昀哥儿当时就让他做了个都伯,再让张玉跟他说说乡勇兵的规矩。
安排好谭德等人后,昀哥儿倒是见了一个比较特殊的人,那就是许范。
之前谭德就说过,关于阴山道说得头头是道的一番言论就是出自许范,说此人原本外出走访好友,然后被莲花山上上一任强人给抢了,他那些随从当场被砍死,但此人不知道跟上一任强人说了什么竟然没杀他,反而带来了山寨中。平时虽然严加看管他,但遇到事了也会来向他问计。
后来谭德上位后,这许范也没走。
谭德就也跟上一任寨主一样,有需要的时候就来问问计策,没需要就让许范自己待着读书去。
许范也无所谓,真在莲花山耕读起来了,一读就是一年多。
昀哥儿等人在莲花山住了两天,大概是波成被斩首之后,这位许范就主动来拜见李氏父子了。
一进门,昀哥儿就打量起这许范。
对方大概四十来岁,人比较修长但是偏瘦外加黑,样貌平平却有着银钩鼻,平白让他多了几分阴沉。比起骞氏一家人身上那种都具备的文士风度,此人给昀哥儿一种老辣以及略带阴沉之感。
昀哥儿看着许范,许范行礼之时也在暗中打量这屋子中的众人。
魁星王之前想要去投靠陇西郡郡守他知晓,还为魁星王出了个主意让他跟郡守的小舅子搭上了关系。
本来许范想等魁星王前往陇西郡之后,他在趁此脱身的,谁知道这魁星王之后又反悔要去投什么陇县一个小小县长了。
许范暗中摇头这人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就没管他了。
谁知道这两天发现这魁星王竟然已经投效上了,还将人带来了莲花山。这倒是不让许范惊讶,惊讶的是对方有魄力杀了波成。
要是平常杀一个波成不是问题,可现在时机不对。
不管巧合还是有意,总之现在是波成刚刚带了全部身家投效之时,转过头就杀人不仅要担心魁星王这些人因为害怕而反水,更要担心以后传出去的名气了。
乱世之中,谁身后没点狗屁倒灶的事呢。
今天杀波成,以后就能杀我了,以后谁要来投效你都得想想自己会不会有什么事要被秋后算账。
因为这事产生一些好奇心,于是许范就主动来看看,这魁星王临时反悔要投效的李氏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这会儿看去,只见屋子中间主位上坐的竟然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小孩身后两边则是四五个护卫。
那几人一看,身上的草莽气息就十分浓重,但身上的精气神十足,特别是他进来之后明明也见了他不过一介文士,手无缚鸡之力,这几人还是将目光死死盯住了他手、脚的位置,双手更是向上压在了刀柄之时,一旦他有异动,许范估计他立马就能被对方一刀劈死。
而在那小孩身侧,左侧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留着胡须,看上去有些疲惫的模样。再仔细看,眉宇间是跟这个小孩有几分相似的。
右侧远一点的地方则是一个文士,对方神态自信,坐姿挺拔,身上的文士大袍穿戴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出身名门。身后有忠心护卫,身侧有名士辅助,看来是他小看了区区一个县长。
沉默了片刻,许范躬身道:“在下范旭,见过诸位大人。”
昀哥儿瞅向自己阿爹,心说又一个不肯说自己名字的。之前谭德就是,落草之后就自号魁星王。这个范旭估计也觉得掉入贼窝太丢人了,于是弄了个假名。
“范公不必客气,坐。”昀哥儿笑道。
范旭这回真确定了,这里竟然真是这个小儿做主。刚才他还以为是李复实在太过疼爱幼子,这才纵容幼子胡闹。
等范旭落座了,昀哥儿才笑道:“范公是哪里人?今日来告知真实姓名,是想叫我阿爹派人送你回去吗?”
之前范旭不走,估计是因为他的随后护卫都死光了,今年刚好叛乱四起。他一个文士,给他钱让他走他也走不了啊,估计走出去没多久就得被抢了。
谭德可以放他走,要说让谭德派遣个二三十个护送他回家,那谭德也没这么好心,所以这范旭只能憋屈地窝在山寨里面耕读。
范旭笑道:“小公子客气,我是西京南郑人氏,此番来此一是为了答谢李大人的恰好将我救出此地,其二确实也是想请大人等战事稍平,到时派遣几人送我回家,在下感激不尽。”
昀哥儿没说话,骞珏忽然道:“南郑范氏…祖上可是燕朝梁国公?”
范旭立即道:“先祖之名,倒是让我们这样不争气的后辈连累了,羞愧羞愧。”
昀哥儿一脸蒙。
他虽然几乎认全了字,也看了不少这个时代的史书,但阅读量还是太少。不像是骞珏这些人,说一懂十,还能引经据典地讲出一堆东西来。看出了昀哥儿不解,李复稍稍压低身体快速跟昀哥儿讲了下这个梁国公的由来。
用昀哥儿的理解就是这个时代曾经有过一个朝代叫南朝,但在中期的时候大概出了一个跟大学生昀哥儿历史上武则天差不多的女性皇帝,女皇帝也比较猛的,当时南朝已经风雨飘摇,境况很差了,是她硬是活生生拉住了这个快要滑向动乱的王朝,愣是给它重新延续了国祚40年,她统治的40年中,把南朝国号给改成了燕。
不过可惜的是她的几个子女都不争气,儿子觉得她夺位南朝,十分仇恨她。本来想传位女儿,但女儿陷于儿女情长,不愿意跟她搞政治最后也没成功,晚年控制不住朝堂无奈让南朝复立,于是史书就将南朝分为了前南、燕朝跟后南,一共享有国祚239年。
值得一说,后南的皇帝因为仇恨那位女皇帝,几乎将她的一些政治策略全部作废,这导致后南国祚只延续30年就灭亡了,而登位得国的就是李家的先祖。
那位燕朝梁国公几乎贯穿了女帝统治的整个政治生涯,俩人是最佳的合作拍档,当时一起肃清朝堂、改革变法、打击边防异族、收复失地…可以说当时的燕朝已经有了中兴之象。
虽然在后南时期,当时的皇帝褫夺了范梁死后的一切荣誉,还重新给他定了一个恶谥。
但历史是公正的,周朝得位后,开国皇帝李鸿武不管是真的喜欢范梁也好,还是为了安抚民心,毕竟范梁在民间的声望很好,于是就给他平反了,甚至还追封他为国公,然后说女帝得范梁就是如鱼得水,他希望周朝也能多出几个像是范梁这样的大才。
李复一通悄悄话,昀哥儿才发现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啊。
有了这层关系,李复倒是对这个范旭有些亲近,所以就答应了对方的请求,不过这事儿得等无食教的事过去后再说,现在也没时间啊。
此事告一段落之后,再过了几天昀哥儿也没法再拖下去了,于是将重伤士兵留下,自己则是重新带着人上路。
不过这回,范旭也一同前往了。
用他的话说就是反正现在也没事,他也外出走走,如果昀哥儿他们方便的话,带他一个应该也不多。
昀哥儿觉得对方好像是在考察他,大概打着良禽相木而栖的想法。
昀哥儿倒是看得开,立马就答应了。
第74章 千难万难与君同行
昀哥儿一行人收拾了一番重新上路,这回原本紧张担忧的情绪早已不见,甚至一路上还有空对重新组合的乡勇兵进行简单的训练、磨合。
重新出发七八天后,之前给昀哥儿飞鸽传信的马义被昀哥儿忘了个干净,却不知道马义已经在西凉山深处兜兜转转了许久。
马义日子并不好过,比如此刻,马义咀嚼着干巴巴的面饼看着前面来找他的小良师。
这小良师名叫白当,之前就在冀州大本营大良师身边活动,因此很受神君张宏大良师下信任。
之前马义编造的孤胆英雄千里追凶的故事,几乎惹得绝大多数的小良师对他敬佩不已,这白当也高看他几分。只是他们钻到这大山里面转了一个多月,迟迟找不到那批金银珠宝,这白当对他的态度也一天不如一天了。
马义心里胆战心惊,但看白当怒气冲冲地过来,立刻起身扬起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白将军吃过了吗?我这儿还有一些白面馍,您拿去一些?另外我想跟您说件事,咱们出来得久了,不少教徒似乎有些风寒了。
虽然咱们不便生火,但这些士兵病重就不好医治了,不如让向导带我们去什么地方先避一避,再熬一些草药救救人。”
说到此处,马义眼眶泛红,竟然流出了眼泪,“白将军,这些使徒对无食教忠心耿耿,他们就算要舍弃身体入无食神国,也该在战场上为神君尽心之后,不该在这样的无名山中啊,我实在不忍心。”
附近百来个士兵听了马义的话,本来心中对他有些怨气,这会儿一下就消散了个干净,反而对他流露出感激之色。
马义小良师果然就跟传闻中一样,不仅是一位好汉英雄,更是仁善仁义到了极点,所以现在乌七八糟的梁国才容不了这样的人啊。
白当听了,脸上怒气却不减。
他来之前,神君就叮嘱过他了,要是这马义找到了金银珠宝就说明马义之前所说是真,要是找不到就说明马义之前都是诓骗之语。
本来白当觉得马义是个英雄,恐怕是神君多想了。
可是一个多月了,马义就带着他们在山中转圈,不是说记不清了就是走错了路,每次都有理由。
白当已经觉察出了这其中的不对味!
现在白当看到马义这副样子,只觉得这人虚情假意得很,顿时怒道:“马义,我再给你两天时间,要是找不到那批财宝,我就实话告诉你,这里就是你的殒命之地!至于那些什么教徒休养,你别想着找借口,就算真死了那又如何,就当是为神君尽忠了!”
白当是气糊涂了,他没注意到他话音落下后,那些教徒看向他的面色就有些不好了。
白当气冲冲地来,又气冲冲地离开。
这干粮他吃够了,所以每日中午他都是带人出去漫山遍野找一些野味吃的,打打牙祭。
等他离开后,立刻就有几个教徒上来安慰马义。
都是小良师,可一路来,马义却对他们这些教徒照顾有加,他们吃什么马义就吃什么,不像是白当每次都自己吃独食。到了晚上,马义偶尔还会跟他们一起守夜,跟他们讲讲无食教的一些典义故事,语气中对大良师们十分推崇。
马义小良师什么都好,就是他这人有点路痴。一路上走过的路,稍微走远一些就容易分不清东南西北。
“你们不用担心我,要不是我这人不太记路,也就不用让白将军误会我了,就是连累你们了。白将军既然不肯让生病的人去休养,你们就生个火煮一些热水吧,喝点热汤饼也会好受一些。
要是白将军责怪起来,就说是我吩咐得好了,反正他现在也气我了,不在乎多气我一些。”马义反而转过头去安慰那几个教徒。
那几个教徒眼睛一红,领命下去了。
这些人走后,马义在人看不到的地方面色一阵扭曲。
该死该死,白当是真想杀他,他敢说这样的话,说明大良师内心已经对他产生怀疑了。
马义看了看四周,实际上这段时间转悠下来,他就是在记附近的一些小路。事不可为,他可要晚上偷偷一个人跑路了!
马义刚刚冒出这样的想法,却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声音,他还以为是什么野兽顿时一惊,赶紧把正在烧火煮水的教徒叫了过来。
这些教徒们一个个登时拿起武器,刚要大喝一声,却看到一伙大约有七八人的流民队伍跌跌撞撞地在山中跑着。
“什么人!?”马义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