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也是为了限制我这个皇帝吧。”
李昀这话一开口,郑左生几人面色大变,立刻就要否认。
“不必紧张,皇帝也是人,又不是神。人总会犯错,我倒是还好,自认就算脑子有时候被你们捧得迷糊了,也能快速回神。
那我李氏之后的皇帝呢,保不准就出现个糊涂的。设置秘阁,在大事上也能让他安分点。
退一步说,万一我李氏后代出现什么混账东西呢。比如自己突发奇想跑出去打仗被人给抓了。这国不可一日无君,没皇帝说不好要乱。可要是秘阁在,平常就是秘阁处理事务,一时之间朝堂完全可以正常运转,省心多了。”
“陛下圣明。”
李昀乐了,“谈不上,既然秘阁会一直保留,那么对于入阁之人也有要求。秘阁设置七位秘阁长,理论不再增加人数。同时在为官期间因违法犯罪或年老请辞等原因外,正常秘阁长以五年为一届。
五年满任时间后,是否继续留任由百官分评及最重要的秘阁成员投票选举决定。一旦秘阁人员少于七人,秘阁成员与我都享有推荐入阁人员的权力,是否入阁依旧由投票决定,理论我同样不发表意见,但具有最终决定权与任免权。”
骞€€等人对李昀说的每一句话都听得很仔细,当他把一大段话讲完,七人大约也明白了李昀的意思。
五年满任后,自身原有官位可以保持,但秘阁长身份需要重新选举。这样一来,也能防止秘阁长权力过于扩大,真的威胁到了皇权。
但同样,秘阁成员具有推荐人员入阁的资格以及是否留任的投票权力。即使皇帝身上有一票否决他们的投票决定跟最终的任免权,可只要秘阁长也具有一部分的权力,这其中就有可以拉扯发挥的空间。
总之,骞€€确实明白了李昀的决心,他竟然真的在限制皇权。这对李昀是无碍,可对他的后代可不怎么有利。
一时之间,骞€€只能佩服李昀的果决,到底是被真龙送玺之人啊。
秘阁一事一直商议到下午,另外又额外设置了秘书办。秘书办在州府就已经有了,里面都是一群人四方学府读书考试后成绩优秀的官二代们,当然也有一些寒门出身的学子或者极少的农户子弟。
这其中农户子弟少也没办法,四方书院最大的作用就是培养底层官吏。这个时代读书是一种垄断品,农户子弟从小基础就落下了,十来岁入四方书院读五年书,哪里比得上那些官二代们。
农户子弟读完,大多都去了县、乡做起了胥吏书佐,只等以后有功绩了再入书院深造上升。而头几名成绩最好的学子,就能入秘书办,主要的工作就是对送上来的文书进行分类。
然后把重要的文书按照处理它们的主官送去,再适当地给主官跑跑腿,学习一下事务处理的方式。
如今大明开国,李昀也没裁撤秘书办。
要是定国,以后全国得有多少要处理的文书送来了。大学生昀哥儿记忆中的《史记》记载秦皇每日处理大量奏折的话语为日夜有呈,不中呈不得休息,这说明他每天都要忙到深夜啊。
李昀觉得这不行。
不是他不要理政,关键是他也不是牛啊,会猝死的。
所以这秘书办还是需要,刚好年轻人也能磨炼一下。
李昀的意思是秘书办的学子依旧做分类的活,然后把对应文件理出来交给六部对应的处理人。等处理完后,学子们再将文件一分不差收回,再转交给秘阁长们复审。复审完毕后,按照轻重缓急进行说明,再呈交给李昀,进行最后的批复、落实。
对李昀来说,他的工作量真的大大减轻。
大事已经有秘阁商议决定,一般这种小事,他看最终的结尾评语还有决定方案就好,加上已经有两轮审核,要是他懒一点,咔咔直接敲章就行。
骞€€几人也无话可说,只能口呼圣明。
今天是大明开国正式上朝的第一天,但是奉天殿上朝结束得快,但秘阁会议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李昀跟当初在州府一样,没让他们回去,反而是让人准备了晚餐让他们在秘阁旁边的偏房吃。
“秘阁右边那儿的几座房子到时候都设置成秘书办,这边则是餐厅。你们以后估计会经常加班,不过忙归忙,一日三餐还是不能落下。”
李昀在州府时就特意设置了厨房,就是为了不让他们饿肚子。没想到当皇帝了,他还是这个习惯。
骞€€下意识看了范旭一眼,大概就皇上是这种性格吧,才能让范旭这种一看就是明哲保身的人,在当初陛下连一州之地都没有时,他就愿意接家眷入凉。锦衣卫掌控天下情报,是皇帝耳目跟‘走狗’,范旭都不担心日后难以善终,一心为陛下处理锦衣卫事务。
还有郑公,原本是当代大儒,最是重规矩。陛下登基至今,总是习惯自称‘我’,郑公竟也并不多言。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时逢如此人主,倒是他们这些为人臣的幸运了。
第239章 马义为王,国号立雍
大明刚刚成立,接下来又马上是秋收,正是粮食要大量入粮仓之时,加上新的货币政策开始实行,总之今年也是忙碌搞内政的一年。
吴期、邓羌等武将知道今年的大明基本是不会再动干戈了,因此一腔精力无法发泄,索性就上了个文书跟李昀打申请,要不今年就举行一场军团拉练比赛?
李昀觉得这挺好,索性就让他们往大了做准备,直接让邓羌他们去筹备军事演习。大明今年新成立,等今年年会的时候,索性向大明治下的乡民们展示一下大明的武装力量。乱世之中,再也没有比自己君主兵力强盛更让人安心了。
……
“曲长,曲长……”
刚刚结束上午训练的陆隆才喝了一大碗的温水解了渴,就听到曹常的大嗓门在门外喊,
“做什么呢?”陆隆开门让他进来。
曹常一进门就看了圈,这房子虽然小,可军营里面能有自己的一间小屋而不用去住集体通铺,那至少得是曲长这样的官职了。
还得是他,早早就觉得陆隆有志气也比一般人勇武,这些年一直跟陆隆交好。如今仗着自己几场战役也沾了些功劳,加上陆隆提拔,因而一路顺利混到了都伯的位置。
早些年他们无依无靠成为流民,也就是运气好,在凉州遇到了陛下。后来陛下还为他们开垦荒地建设新村,之后遇到陛下招兵,他们这些建设新村出来的青壮可以被敲锣打鼓送去的招兵点。
谁知他们运气也好,本来只是做新兵拉练,不合格还得返乡。谁知他们被张将军委派做斥候,意外发现了无食教的人,打了无食教一个措手不及,还让神君张宏含恨而死。
之后张将军为他们请功,二人不仅正式入伍,还被升为了伍长。
这些年,陆隆逢仗就一马当先,更是一路高升。现在老家那儿说起陆隆,谁不说陆家的运道来了。
曹常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快速笑道:“曲长,刚刚出了通知,年底各军团要演武呢。一会儿晚上的时候,张将军、邓将军他们都得去开会。”
“那你急什么,咱们要做什么听命令就好了。”
“不是,冯将军是咱们主官。早些年,我们不是还跟着冯将军他们杀了张宏,所以冯将军一直很看重你嘛。”
“不要胡说!”陆隆眉头一皱。
曹常别的都好,就是嘴巴没个把门。
军中升迁,从来都是严格按照规章制度。确实冯胜跟张玉对他十分看好,却也没给他走过什么后门。这么说,他倒是无碍,回头传出什么话连累了别人受口舌就不好了。
曹常赶紧道:“我就你这边说说,你还不信我么。我的意思是你家之前失传的经书不是找回来了么,那个什么六甲书,今年你不也悄悄在试验练兵么。
你把这事跟冯将军说说呗,要是冯将军准了,到时候你就能光明正大的练。效果要是好,还能在军事演习上拿出来表演,说不准还能得陛下夸奖呢。”
陆隆一瞬间确实有些心动,只是过了会儿又犹豫,“行么?这六甲阵万一弄不好,这不是给冯将军丢脸吗?”
“咱们就先试试啊,不行咱们也不往外拿啊。再说,你家这经书找到后,一直不能用不也是你的遗憾吗?
陛下怎么说来呢,实践出真知!要是能用自然皆大欢喜,要是你这经书落后,跟不上现在咱们前进的脚步了,你以后也就不用惦记了,彻底了了心事,多好。”
思来想去,陆隆才道:“也是这个道理,我这就去找冯将军!”
二人又说了几句,这才各自分开做事起来。
而在文武都有事可干,李昀舒坦起来的时候,此刻青州却不太平。
倒也不是别的事,而是随着赵义、李昀的陆续登基,也算是占据了青州之地还有冀州半州之地的马义不安分了。
确切地说是马义的下属开始有想法了。
倒不是他们不满意马义的领导,而是他们太满意了。这些年,马义一直很是照顾张宏儿子张唐以及当初带走郭€€的那名幼子。
有的人虚伪,一时之事可以假装。可要是一个人能十几年如一日的假装,那几乎是不可能。
这几年不管是原来的无食教兵马还是郭€€手下的秦钦等人,都是发现马义一直放权张唐,并请了不少名师教导郭€€幼子,可谓是尽心尽力。
可惜当初张宏的惨死打击到了张唐,导致他做事十分犹豫,显然不是人主之相。而郭€€幼子太小了,当初马义带走他时才两岁,如今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不顶用啊。
因而这些年,无食教等人还有秦钦等人反而开始认马义为主,即使相处中他们也发现了马义并无太大才华。
可他人品好啊。
此人有英雄气又有君主仁厚风范,这样的人,远比那些忘恩负义的枭雄要来得让他们钦佩!
如今各地人主都陆续登基,他们的大敌李氏都登基了,他们占据一州半的地盘,努努力也能把冀州另外一半拿下。
两州之地,主公凭什么不能黄袍加身当皇帝!?
此刻不当,气势上就落了李氏了啊。
所以想来想去,当初跟马义有过冲突,现在却十分佩服马义的白当还有秦钦二人领头,三天两头开始找马义说登基的事。
马义听了,当时后背就吓了一身冷汗。
这可不行。
要是这么做了,李氏那边真不高兴,他早年那些亲笔画押的信件被放出来,恐怕秦钦都要砍了他,因而马义是十分坚决地拒绝了这事。
谁知道秦钦等人以为马义是推托之词,《礼记€€礼器》中有言,三辞三让而至,这样才能表达帝王登位的合法性以及礼节。
当时秦钦就按住着急的白当,与马义对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马义被他看得心一慌。
果然第二日,秦钦起头领着众人再劝,一直到第三日,众人直接捧来一件连日赶制还有些粗糙的帝王服,直接要按住马义进行黄袍加身的戏码。
马义真吓得不行,左躲右闪不让这件衣服穿在自己身上,而后大喊:“诸位,诸位且听我一言。”
秦钦等人以为马义要发表什么登基宣言了,登时捧着黄袍退开几步。
马义暗暗松了口气,赶紧道:“诸位,我马义原为无食教弟子,本也没什么大的理想与抱负。只是神君等人对我多有恩德,我才临危受命带无食教众人投郭大人以求保全。
谁知悠悠天命,终究难以抗衡。郭大人身死后,我等不愿投降李氏才到青州避难。我本一身投二主之人,实在心有所亏,如今若再背主而登基,叫世人如何看待我呢?”
秦钦瞪大了眼睛。
马义这话言辞恳切,他知晓马义此人说话做事一贯诚恳仁厚,此刻如此说,分明是真心实意。
他万万没想到,世上真有人如此不贪恋权势,也有人真的在权势面前还顾念旧主之恩。
这这…这堪比圣人啊!
秦钦内心愈发佩服马义,因而拜服哽咽道:“大人,如今故人已去,青州冀州偌大家业等着大人去取。往日不可追,大人所作所为我等皆是看在眼中。今日大人登基,谁又会多说什么呢,只会夸赞大人有恩必偿,始有君子之风罢了。”
马义眼睛一红,也是哭道:“秦公,我实不能登位。我德薄才浅,又不愿背叛旧主。你等说我迂腐也罢,可如今乱世礼崩乐坏,世人都以为常态去做背礼之事。可世人都这样,我却也要随波逐流去做这样的人吗?虽千万人,我独往矣亦不悔。”
马义这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眼睛微红。
见此,众人只觉得自己羞愧万分。跟马义的圣贤比起来,他们着实是俗人、庸人一个。
随即有又听马义道:“我不愿登基,只是也知晓如今我等家业也不算小,也不愿因为我个人的愚见使你们不便。
不如你我折中,我今日就自立为王。等将来你我报仇李氏,或我为你等寻到好去处,我这自立王也好随意撤去。”
众人听了更是感动,对马义愈发忠心耿耿的同时,当即就一脸欣喜地喊大王千岁。
高位之上,马义终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