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霜宁说:“离上冻还早,我这件袄子还能穿一阵,过些日子日结工的工钱攒多了再买。”
莲旦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说了会话,陈霜宁从包袱里又拿出个油纸包来,打开给莲旦看,莲旦竟都没见过那是什么,只知道是吃的,特别好闻,香甜极了。
陈霜宁拿出一块来,示意他吃,莲旦没伸手接,他下意识就一探头,把那块糕点吃了进去。
这糕点白白的,糯糯的,有股荷花的清香,莲旦哪里吃过这么好的东西,顿时幸福地眯住了眼睛。
他没注意到,刚才他从对方手里吃这块糕点时,陈霜宁倏地绷紧的神情,以及那之后,他收回去的食指指腹,在拇指上轻轻捻了又捻。
“好吃。”莲旦高兴道。
陈霜宁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淡淡道:“喜欢就多吃一点,晚饭可以晚些吃。”
莲旦又从纸包里拿了一块,却没塞到自己嘴里。
唐花的话他还记得,亲近的话他到底只能说出那么一句来,再多一句他都说不出了。
但……,莲旦将手里那块糕点递了过去,羞赧地说:“你也吃。”
陈霜宁抬眸看了过来,看见莲旦脸上的两坨红晕,这时候的他,已懂得了眼前这哥儿的心意,自然不会再对对方此时的心思感到费解难懂了。
陈霜宁好一会儿都没动,也没出声,只神色沉静地看着莲旦。
莲旦手里擎着那块糕点,目光柔软如水,轻轻笼罩着眼前的年轻男人,这么近的距离,他好像又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那片洁白雪域和深潭中的游鱼。
莲旦咬了咬唇,顶着快要发烫的面皮,将手里的糕点又往前递了递。
这一次,陈霜宁没有再无动于衷。
他微微向前探身,张开嘴唇,将莲旦手里的糕点也吃了进去。
莲旦收回手,心跳飞快,连耳朵尖也红了,但仍然坚持着不退缩,冲着这年轻的男人笑的眉眼弯弯,好看极了。
陈霜宁一双眸子定定凝在他脸上,好一会儿,才将目光收回去。
……
糕点吃得肚子不饿了,晚上把中午喝剩的粥热一下,又把泡好水的干土豆片用荤油炖了,就是一顿饭。
粥是陈霜宁热的,土豆片是莲旦熬的。
这会儿他不大难受了,稍微干点活正好活动活动。
吃过饭收拾好,小旦在床里来回爬,莲旦用被子和自己当隔档,把他拦在里面,任他撒欢。
今天白天这胖宝宝睡多了,晚上就不困,莲旦有意让他多爬爬,消耗一下精神,好能睡个好觉。
陈霜宁收拾完了外屋,洗了手,就照例拿了笔墨纸砚过来,教莲旦认字写字。
小旦这会儿爬累了,莲旦就把他抱在怀里,跟自己一起听陈霜宁讲字。
认完了今天的十几个字,莲旦开始练字了。
他今天复习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还把小旦的名字写出来给他看。
小旦“啊啊”地用小胖手拍着那张写了名字的纸,就好像看懂了很高兴似的。
写完了他们两的名字,莲旦的笔停了下来,他看向了正在看书的陈霜宁。
陈霜宁应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眸看了过来。
莲旦嘴唇动了动,轻声说:“你的名字怎么写,我想学。”
闻言,陈霜宁的瞳孔好像缩了一下,那之后,他沉默地拿过莲旦手里的毛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陈霜宁”三个字。
莲旦低头看了一阵,把小旦捣乱的手连同胖乎乎的小身体一起拢进怀里,他看着陈霜宁,问:“我能试试吗?”
陈霜宁便把笔交给他,将小旦抱到了自己腿上。
莲旦一笔一划极为认真地,模仿着年轻男人的笔迹,把这三个字写了出来。
写完之后,他端详着道:“这名字好看。”
陈霜宁开口缓缓道:“都说名字好听,哪有说名字好看的。”
莲旦很认真地看着他,说:“陈霜宁三个字,就是听着好听,写起来也好看。”
说完,莲旦就盯着近在咫尺的年轻男人看。
亲近的话,他终于又说出来一句,可对方还是看起来无动于衷。
唐花说了,读书人都是通情晓意的,他说了亲近话,对方只要有心,自然就……。
可是,如果人家没那个心思呢?
可小旦现在就被抱在陈霜宁的怀里,他们之间连孩子都有了啊!
莲旦眉头微动,突然后知后觉地想到,当初他嫁来陈家,陈霜宁可是并不知晓的。那晚上在灵匀寺里,是自己求他,才有那一晚,后来才有了小旦。
这么一想,莲旦顿时丧气得不行,肩膀都耷拉下来。
而陈霜宁则坐在桌旁的椅子上,还在看着纸上的字迹。
有些发黄的宣纸上,莲旦的名字歪歪扭扭地写在上面,小旦写在下面斜着一点点,而陈霜宁三个字,就写在莲旦名字的旁边,小旦的上方。
这就像是一张一家三口的家谱,孩子是小旦,爹爹是莲旦,而父亲,则是他。
莲旦垂着头,眼眶渐渐红了,他不想让年轻男人看见自己的眼泪,转身向床里侧,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哭音,背对着对方说:“我困了,想休息了。”
身后的人还是一点动静也没,眼泪顺着脸颊噼里啪啦往下掉,莲旦心酸得不行,想要趴进被窝里。
可他没能成功,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他手腕,莲旦身体一僵,不明白身后那人的意思,眼泪还是委屈地不停流,他想回头看,也没法回。
“莲旦。”沙哑又怪异的嗓音缓缓叫出他的名字。
莲旦听了,眼泪非但没有停止,反倒哭得更凶了。
抓着他手腕的手松开了,来到哥儿薄薄的肩膀,握住了,态度强硬不顾莲旦的挣扎,将他的身体扳了过来,两人面对着面。
莲旦委屈地抬眼看向陈霜宁,既然无法掩饰,就干脆破罐子破摔,他哭得连脸颊和鼻头都红了,满脸都是泪水。
陈霜宁站在床边,垂眸看着他。
莲旦似乎又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那无垠的纯白雪域,好多天来一直不敢开口说出去的话,无论如何都想说出来,他抬手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哽咽着道:“窗边那么冷,你到床上睡好不好?”
他等了一阵,陈霜宁却并没回应,只是用一种令他看不懂的目光看着他。
莲旦再也受不住了,挣扎着就要转身钻进被子里,却被死死握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他崩溃地哭着道:“你……!”
一个字才出口,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那一小团胭红,已被微凉的薄薄的另一副嘴唇堵住了。
第25章 吻
灵匀寺的那个夜里,莲旦为讨好鬼影,曾主动索吻。
可当时他又惊又怕,对方也不曾回应他,算不得一个真正的吻。
这会儿,莲旦才第一次明了和人亲嘴的滋味儿。
身体被年轻的男人紧紧钳制着,明明对方也没有多魁梧,可力气却那样大,让他连一动都不能动,后脖颈被托住,脸也只能老老实实仰着。
嘴唇被亲得有些疼,连舌尖也麻麻酥酥的泛着疼。
可是……莲旦眼眶还是水汪汪的,现下里面不再是眼泪了,而是难以抑制地蒙了一层情动的水雾。
陈霜宁给人的感觉总是冷淡的,有些令人恐惧的,偶然碰触到他的肌肤,也是微凉的。
直到此时此刻,莲旦才知晓,这个男人的呼吸也是温热的,他的吻……则是炙热到快要将他融化。
莲旦闭上了眼睛,乖顺地抬手揽住了年轻男人的脖颈,嗓子里忍不住发出小猫一样的哼哼声。
这之后,吻着他的男人将他抱得更紧了,吻也更深了。
就在这时,一只小手啪地巴在了莲旦的颈子上,小孩子“啊啊”的嗓音在旁边响起。
莲旦一惊,抱着他的男人动作一顿,倏地向后退去,离开了他的唇。
小旦不高兴没人陪他玩,爬过来要爹爹抱抱。
莲旦慌忙用衣袖抹了把自己的嘴唇,然后把爬到他腿上的小旦抱在了怀里。
小旦“啊啊”地抗议着,小脸蛋往爹爹颈窝里钻,莲旦“哦哦”地哄着他,目光下意识寻找刚才和他无比亲昵的男人,却正好与陈霜宁目光相撞。
陈霜宁坐在床沿,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刚才被蹭乱的衣领。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这瘦弱的哥儿,确切地说,是看着哥儿的嘴唇。
那一小团胭红,被折腾得湿润着,泛着不正常的殷红,是有些肿了。
莲旦被年轻男人像要吃人的目光盯着,脸红得快要滴血,可他还是迎着那样充满侵略性的目光,嘴角弯起,露出个怯生生的害羞的笑容来。
年轻的男人双眼眯了眯。
趴在莲旦颈窝里的小旦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紧接着又是一个。
莲旦忙收不舍地收回目光,将小旦放到自己腿上,床沿的男人起身,去桌边倒了半小碗温水,莲旦喂小旦喝了点水,又拍了拍嗝,这才把他放床上,哄着胖宝宝睡觉了。
他身后,屋子里的油灯熄了,脚步声逐渐从床边远去。
莲旦一手轻拍小旦的背,回头看去,压低声音喊了一声,“霜宁……。”
陈霜宁脚步停住,转身过来。
莲旦咬了咬嘴唇,问:“你要去哪?”
陈霜宁缓步来到床前,低头看着他,说:“我去给炉灶压些煤泥。”
莲旦这才想起来,外屋炉子还烧着,这么放着一会儿就该灭了。
他点点头,“哦”了一声。
在陈霜宁转身要离开时,莲旦还是不放心地抬头道:“我……我等你。”
黑暗里,莲旦看不见陈霜宁的神情,只能看见对方脚步停留在那里好一阵,然后缓缓开口道:“好。”
小旦睡熟了,莲旦把小被子给他盖好。
他躺下以后,听着外屋的动静,想起了什么,赶紧又起身,从被垛里拿出一个枕头来,放到自己枕头外侧。
这床本来挺大的,但小旦睡觉不老实,得给他留一大块地方,剩下的地儿倒也够睡两个人,但枕头就得挨着枕头,一点空隙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