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给牌位后 第42章

莲旦便只好道谢,收下了,但还是有些不安。

柳叔齐叹息道:“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除了雪冥,陈霜宁是我们中年岁最小,来得最晚的,但是后来,反而是我们一直被他照拂。”

莲旦愣了一下,想问陈霜宁到底多大,柳叔齐看着他手里的短刀,已经继续道:“这两年,我们这些师兄弟每年都想送他件礼物,他都不肯收,送进来了,也要给再送回去。”

“这次你来了,他很高兴,大家就出主意试着送你东西,果然,他没阻拦,都一一收了。”

莲旦彻底愣住了,柳叔齐抱拳跟他告辞了,他才回过神来,连忙回了一礼送客出门。

……

三十那天,宅子里到处都是红灯笼,园子的每处亭子里都有各式精致好吃的糕点和糖果。

冷杉家秋哥儿是宅子里最大的孩子,是个孩子王,后面回来的小孩也都归他管,他们在宅子里到处疯玩,要压岁钱。

陈霜宁把红包都备好了,给了莲旦,白天他不在屋里,孩子们跑过来要压岁钱时,莲旦便替他一一给了。

红包都沉甸甸的,孩子们都很高兴。

小旦也有父亲给的红包,莲旦替他收了起来,以后长大了让他自己用来花销。

夜里,所有人在宅子里最大的院子里守岁,宴席摆了有六七桌,热闹极了。

这日子没什么拘束,就连秋哥儿面前都摆了酒。

陈霜宁话不多,但总有人过来敬他酒,他很爽快,喝得干脆。

莲旦也喝了不少,兴许是最近这段日子练出来了,他头晕晕的,但并没醉。

所以,莲旦能敏锐地感觉到,今天的陈霜宁不大一样。

对方好像比平日还沉默寡言,一晚上没说几句话。

他脸上一如既往神态平静,可眸子几乎没怎么抬起来过,垂着的眼皮,掩盖住了他的眼神。

雪冥今晚也格外少话,默默地吃菜,别人跟她说话时,她才露出些笑意来。

吃到一半时,陈霜宁出去了一趟,过了好久才回来。

回来落座时,坐在他身边的莲旦闻到了烟气的糊味。

莲旦疑惑地看了看对方,桌上其他人倒对此没什么异样。

散席时,陈霜宁喝多了。

柳叔齐和雪冥把他扶回了卧室,莲旦抱着睡着了的小旦紧跟在后面。

进了屋,柳叔齐把陈霜宁的外袍脱了,扶着人躺到床上。

雪冥给他喂了一杯水。

莲旦把孩子放隔壁屋了,就急匆匆过来,洗了布巾给床上的人擦脸擦手。

陈霜宁醉了也不耍酒疯,只半闭着眼睛,任由莲旦照顾他。

擦完以后,帮他扯上被子盖好了,他就闭上眼,好像睡着了。

莲旦看了看屋内的另外两人,悄声说:“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晚上我看着他。”

雪冥说:“今晚就麻烦你了。”

柳叔齐也躬身行了一礼。

莲旦把他们送出门,回来时,看见床上的人正睁着眼,定定看着门口那两人离开的方向。

莲旦快步走了过去,蹲在床边,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口渴吗,要不要再喝点水。”

陈霜宁收回看向门口的目光,转而看向莲旦。

他摇了摇头,沙哑的嗓音缓缓道:“不渴。”

莲旦还想开口问什么,可当他终于看清对方的眼神时,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剩下的一点醉意都消失了个干净。

陈霜宁不是在看他,而是像是在透过他,回顾过去的某段记忆。

那种眼神,像是凝聚了这世上所有的悲伤,浓稠到快要凝成实质似的,吹不散,也化不开。

沉重到,让人心悸。

莲旦低头看着他,放在床沿上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用力到把手心都扎得生疼。

陈霜宁闭上眼睛,胸口起伏,长而缓地,像是从胸腔最深处,呼出了沉重的一口气。

莲旦看见,他闭着的眼睫上,有淡淡的湿润的痕迹,他心里一窒,揪着疼了起来。

就在这时,陈霜宁睁开眼,嘴唇动了动,以极低的声音,说道:“莲旦,我难受。”

第43章 初一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早上热热闹闹放过鞭炮,吃了早饭,拜了年后,闲来无事,不少人都聚在一起打叶子牌。

陈霜宁也被人叫去玩牌去了,莲旦试着玩了几把,输得他心惊胆战的,见梁云抱着小旦过来了,连忙把孩子抱过来,位置让给他,让他坐下玩了。

雪冥拿了果子过来,和莲旦坐在牌桌旁吃。她还给小旦压了一小碗果泥,小旦扶着凳子自己站着,仰着小脑袋等着大人吃东西的间隙,时不时喂他一口,他就嗷呜一口全都吃掉。

吃饱了以后,小旦扶着桌旁大人坐着的椅子,小脚噔噔地绕着圈圈走了,莲旦想去拦住他,雪冥笑道:“让他走,看他要去哪。”

两人就这么瞅着,看着小旦绕过这桌子,去了临近的另一张牌桌,趔趔趄趄地扑到了陈霜宁身上。

陈霜宁一把把他抱了起来,放到自己腿上抱着,小旦就去抓他手里的牌。

莲旦忙起身走了过去,说:“别打扰你们玩牌,我抱着他吧。”

陈霜宁说:“没事,我哄他,昨天睡得晚,你回屋再休息一阵。”

雪冥过来牵住莲旦的手,说:“今晚有烟花看,咱回屋躺会儿养精神,晚上出来看。”

莲旦被雪冥拽走了,回头时还能看见小旦一个劲儿去抓陈霜宁手里的牌,陈霜宁一点不会不耐烦,被抓走了,就让他拿着,要用时,才拿张别的给他换过来。

莲旦想,陈霜宁性子看起来很冷,不好亲近,但其实,他对孩子,对自己,都很有耐心。

回屋以后,还没什么困意,莲旦和雪冥坐在茶室里喝茶,吃点心,闲聊。

这几日里,莲旦见到这么多人,心里一直有好多疑问,但陈霜宁说不想他牵扯过深,他就忍着不问。

但有一个问题,他觉得问了应该也没有大碍,便忍不住开口道:“我看好多人都是全家一起过来的,怎么都是年轻人,不大见年岁大的人呢?”

雪冥喝茶的动作一顿,她缓缓放下茶杯,叹了口气。

莲旦发觉不对,连忙道:“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用回答我的。

雪冥摇了摇头,神色黯然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就当是听书了。”

莲旦愣了一下,点点头。

雪冥说:“从前,有个坏人,他贪婪、凶残,没有人性,他纠集了很多和他一样的坏人,在一起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

“后来,坏事做多了,他引起了众怒,他们这群人被江湖中的正义之士打压得喘不过气来了,他便决定金盆洗手,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可是,就算是隐居,他那伙人也想过荣华富贵的生活,要建大宅子,有很多的仆从来伺候他们。所以,他们决定在收手之前,再做几票大的,多积攒些老本。”

莲旦眉头皱了起来,有了不好的感觉。

雪冥一手拄额,目光看向不知名的远方方向。

“但他们在江湖里已经人人喊打,不好做事,他们就将目光瞄向了江湖外的普通人。”

莲旦“啊”了一声,心跳快了几拍。

雪冥说:“短短几月,他们偷偷从几个富户那里,抢来了不少银钱,也杀了不少人,一开始,没人知道是他们做的,只当是普通的劫匪,后来,他们变本加厉,有一次,甚至在一天之内,连灭了三家的门。”

“这事终于被人发现了,江湖上正义之士聚集起来,要讨伐他们。他们慌了,一路没头苍蝇一样的逃窜,在路上又杀了不少人,一直到他们找到了理想的隐居之所,逃避了追杀。”

“他们在那里建了漂亮的宅院,拥有众多的仆从,伺候他们生活。”

“但他们内心里,却并不甘于这样安于一隅,还想着将来能重出江湖,称霸一方甚至整个江湖,所以,他们在逃窜的一路上,虏了很多资质不错的男孩,想把他们培养成将来他们重出江湖的杀器。这些孩子的父母自然是不愿意的,所以,为了避免麻烦,他们几乎杀了这些孩子所有的家人。”

雪冥说到这里时,停了好一阵。

莲旦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眼圈红了。

“这些孩子年岁都不是很小了,毕竟像他们那样的人,不可能会花费精力去把太小的孩子带大,都是已经记事能料理自己的孩子,所以,为了达到控制的目的,他们在孩子身上或者用了毒,或者用了蛊虫。”

“有些孩子在这个过程里,死去了,还有一些孱弱的,在来路的奔波中就没了命。”

“剩下的孩子们,天天充满恐惧,备受折磨,但也互相支撑,牢牢地团结在一起,感情都非常好,这是所有苦难中,唯一的光亮了。”

“其中有一个年纪最小的,脾气最倔,宁死也不听话,但资质又实在太好,坏人便想了个很有用的办法,来控制他。”

雪冥放下手,抬起头,看向睁大眼睛,眼圈通红的莲旦,笑了笑,说:“我告诉你个秘密吧。”

莲旦声音颤抖,“什么?”

雪冥苦笑了一下,说:“陈霜宁确实是真名,我们家姓陈,我是他的妹妹,真名……叫陈霜若,我们被带到这里后,都有代号,雪冥只是我的代号,他的代号是雪宗。”

莲旦惊愕也恍然地看着她,她有一双和陈霜宁非常相像的眼睛。

雪冥说:“我被送走时才三岁,是在外面被婆子带大的,回到这宅子,与他再见时,已经过去了十余年,他以为我不记得他了,但我其实记得一清二楚。”

雪冥将面前的茶水一口气仰头灌了下去,放下杯子时,她说:“我也记得,我三岁那年春节那天,我的父母、祖父母,还有其他亲属,家里的仆从,是怎么被杀害的,他们的血把花园里的水渠,都彻底染红了。”

莲旦流出了眼泪来,他握住了雪冥放在桌上的手。

雪冥摇了摇头,说:“我没事,该死的人,四年前就已经死的透透的了,我哥他们亲手报了仇。”

“只有左右两护法,趁乱逃了出去,左护法你见过,就是那灵匀寺的圆镜和尚。”

莲旦震惊地“啊”了一声,听见雪冥继续道:“只要把这两个余孽除掉,我们的父母就可以含笑九泉了。”

雪冥起身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子,外面的园子,和地势较低处的院落顿时映入眼帘。

她看着外面,瞳孔微缩,“这宅子,是用我们父母的家当建造的。”

“我哥解散了这个令人恶心的魔教,但很多人不愿意离开,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家了,这里就保留下来,当做我们的家。”

“有一些人出去后,建立了家庭,开始了新生活,但彼此间还会经常联系和见面。”

“而且,左右护法不除,他们都明白,早晚会发展成心腹大患,所以他们分散在各地,随时注意着这两人的动静,配合我哥他们的行动。”

“每年春节时,他们会回来,但也不只是为了过节。”

“我和我哥是当年春节那天被带过来的,他们知道他心里难过,是特地来陪他的。”

莲旦低头抹了把眼泪,轻声问道:“既然那些坏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你们兄妹为什么还不相认呢?”

“他不想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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