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朝。”李承铣将林楠绩撇在原地,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一个小小的奴才,不值得他疑神疑鬼。
何立在最后,连忙把林楠绩扶起来:“上朝了赶紧跟上。”
林楠绩脚下有些脱力,憋着一口气,脸色都涨红了,这才猛地呼出来€€€€
【妈妈呀,狗皇帝干嘛突然cue我,吓死我了!知不知道大早上的突然点名很犯规啊!】
【还好我反应得快,不然御前失仪少说也要打十个板子。】
【要是狗皇帝心情不好,我可能已经身首异处了,咔!】
李承铣大步流星的脚步瞬间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扶着紫宸殿气派的朱红门柱神情裂开,猛地回头看向刚才的小太监。
林楠绩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脖子后面一凉,连忙往后缩了缩,就对上李承铣异样复杂的目光。
内心一滞,半息后,他朝帝王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
心音却泄洪般刹不住:【怎么回事啊!皇上今天怎么神神经经的,难道他知道北昌王准备偷偷散播皇帝不举的消息了?还是知道长公主背着驸马偷偷养汉子了?】
李承铣表情微微一裂,北昌王说他不举?向来端方庄重的长姐给驸马带绿帽?
他若是先帝,早将这个散布谣言的奴才拖出去凌迟处死了!
李承铣默念“朕不是昏君”,面无表情气势汹汹地往前走,他堂堂九五之尊,不可被怪力乱神迷惑心智。
***
朝堂之上,金殿巍峨,龙气绕梁。
紫袍朱袍跪了一地,大齐最德高望重的阁老和最尊贵的谋臣和都跪拜在天子脚下。
除了汪德海,所有的太监都在殿外等着,林楠绩也不例外。
李承铣坐在纯金打造的龙椅之上,一身明黄龙袍尊贵俊美,狭长凤目睥睨着脚下众臣。这群天下间最聪明智慧的人,都笼络在帝王麾下。
然而今天他却被那道声音弄得有些焦躁,李承铣看向众人:“北昌王的事情,想必诸位都知晓了,众爱卿有何见解?”
大学士宰相杜尚卿年过半百,顶着花白的头发,微微躬着身子出列:“微臣以为,此事非同小可”
“北昌王胆大包天,竟敢私藏胄甲,意图谋反,按律当斩!”
可惜你们没一个能替朕镇守边关的,李承铣气闷:“北昌王毕竟曾为社稷出生入死,况且边关势力蠢蠢欲动,杀了北昌王,谁来受边关?”
底下又是一片乌泱乌泱的“请圣上明鉴”。
李承铣脸色铁青,殿内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殿外头的偏门,林楠绩悄悄倚墙站着,困得两眼直冒泪花。
他本来是一名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晚上熬夜看了本狗血小说,没想到第二天就穿越了。
这本小说是个CP大乱炖的狗血买股文,主角在数个男子之间摇摆不定,读者今天喜欢谁,作者明天就换个男主,主打一个无差别创死。……但这并不是林楠绩熬夜的理由,虽然感情线写得狗血,但朝堂部分却写得翔实而精彩,尤其是被带了一层又一层绿帽的皇帝李承铣,简直承包了他的所有笑点。
对了,李承铣不是正牌男主。
可能因为笑得太缺德了,现在变成在皇帝手下兢兢业业讨生活的假太监。这太监还和他同名同姓,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了,被送进宫当太监,还混上了个六品御前近侍。
昨天晚上,他下了值回到直房,刚睡下不久,就被内监局少监钱万两差人叫去了。
钱万两三十有五,人如其名,最爱黄金万两。他在皇城里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油条周扒皮,手下收了不少徒子徒孙干儿子,从每个人手里捞油水。原主就是徒弟之一。
林楠绩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大学生,刚穿越过来忘了去跟前孝敬,昨晚就被抓过去给钱万里捏了一晚上肩膀,到现在两条胳膊还是抖的。
林楠绩愤懑握拳。
社会真险恶!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寒冬腊月,这会儿终于有了点热乎气。林楠绩搓了搓手,微微眯眼看向东方升起的太阳。太阳黄澄澄的,朝阳簇拥,像个硕大的荷包蛋。
看得他嘴馋。
这会儿他不困了,悄悄往门边挪了挪,竖起耳朵听里头的状况。
然后就听见方才的对话€€€€
林楠绩嘴角一张,面露惊讶:【嘶€€€€老匹夫好狠的心!北昌王也曾立下过汗马功劳,说斩就斩啦?不就是你有意和人家结亲被拒了,有必要这么记仇吗?】
李承铣一愣,看向杜尚卿的目光顿时复杂了起来。朝廷忠臣居然向掌管军权的武将结亲,而这件事居然没有传进他的耳朵里。
杜尚卿继续说道:“北昌王行事我行我素,频繁先斩后奏,恐怕早有不臣之心。”
文官一派,又有好几人出列弹劾。
李承铣俯视朝臣,放下手里的上表:“杜爱卿,朕记得你有一个女儿尚未婚配,可有看中的人家?”
杜尚卿一愣,没想到皇帝突然画风一转,居然关心起他的家事。难道是之前意欲拉拢北昌王的事情被发现了?
杜尚卿心中忽然打鼓,李承铣云淡风轻的表情落在他眼里也瞬间变成了满眼算计。
杜尚卿握着笏板的手微微颤抖,“回皇上,是,臣有一女,尚未婚配。”
李承铣微微一笑:“佳人是该配将军,爱卿觉得呢?”
杜尚卿:“臣……臣……”
在外头听墙角的林楠绩:【哇去!难道是我低估狗皇帝了?这么小道的消息他居然都知道?不愧是拥有大齐最强特务营€€€€锦衣卫的男人。】
李承铣虚虚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
林楠绩:【话说当时杜阁老可是将北昌王引到浴室洗澡的时候问的,浑身光着,互相搓澡,一件衣服都没穿呐。锦衣卫居然连别人洗澡都偷看啊?】
【那上厕所的时候……】
不仅林楠绩这么想,杜尚卿也目光涣散。
皇上的锦衣卫都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了吗?那他屁股上有三颗红痣,岂不是也被看了去?
杜尚卿顿时浑身一抖,看向皇帝的目光极其的难以置信。
李承铣一手撑住龙椅扶手,差点将龙头掰下来,表情隐隐裂开。
谁闲得没事偷窥大臣洗澡上厕所啊!!!
他是多疑又不是变态!!!
李承铣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看此事还有诸多疑点,让北昌王回京一起过个年吧。”
“谨遵圣命。”杜尚卿内心慌乱不已。
“诸位爱卿还有事启奏吗?”李承铣觉得今早心脏承受了太多。
“臣有事启奏,皇上子嗣单薄,还应多多开枝散叶才是。”说话的是年侍郎,表情一派勤勤恳恳,殷殷切切,掏心窝子为大周未来呕心沥血。
这话一出,朝堂是上其他人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
御史大夫王中丞终于忍不住站出来了:“听闻皇上欲册封一名青楼女子为美人,青楼女子身份何其低微卑贱,怎可纳入后宫,将来即使诞下皇子,也来路不正,望陛下三思啊!”
【!!!】
林楠绩瞬间来了精神。
【狗皇帝看上一个花魁娘子,想要纳进宫,可惜名不正言不顺,居然效仿唐明皇将花魁娘子安置在城西太清观,再以居士身份入宫。谁知道风声不胫而走,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了。】
【hei€€€€tui!!!】
【好不要脸的狗男人!】
听着林楠绩在心里将他翻来覆去骂了八百遍,李承铣神情有些阴沉。
“诸位爱卿都要反对?”
工部刘侍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气高亢悲壮:“臣附议!此青楼女子霍乱朝纲,罪不容诛!!!”
李承铣有点不高兴,他不过纳了个女子,又不是掀了老祖宗的坟,至于吗?
【噢噢噢!】
林楠绩瞬间双眼放光。
【那花魁娘子出自京城最豪华的春风明月楼,名叫许兰因。去年一支惊鸿舞名动京城,朝堂上不少大人都看过呢。】
【咦,刘侍郎的儿子刘元吉就是许姑娘的大粉头,还为其作过一首广为流传的美人诗。纤腰婀芙蓉,夜曲惹人荡。啧啧啧,这要是传到狗皇帝耳朵里,还不得把刘公子流放到边关喂大雁。】
【怪不得刘侍郎跪得这么干脆,这可关乎到他头顶的乌纱帽和儿子的小命啊。】
芙蓉腰,惹人荡?
李承铣脸色一黑,看着跪在地上的刘侍郎眼神有些不善,他在众人眼里就是那种不分是非黑白的昏君?连一句诗都容不得?
况且,他连那许兰因真人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将人接进宫另作他用,还不至于为了一个美人责罚朝中重臣。
但这刘侍郎之子不是素有贤名吗,据说为人端方持重,很有其父之相,居然能写出这种烂俗诗句?也不知道刘侍郎这个老古板怎么教出这样风流浪荡的儿子。
【啊!!!怪不得!怪不得!!!】
那声音愈发高昂,还透着按捺不住的兴奋,李承铣下意识要发怒,可又忍不住想听听那小太监还知道什么。
【这刘侍郎居然也是许姑娘的入幕之宾呐!!!】
李承铣的手再次捏住龙椅扶手上的黄金龙嘴,凤眸因震动而睁大,刘侍郎不是不近女色吗?他记得有一年宫宴,侍女不小心摔倒扶住刘侍郎的胳膊,被他一把推开,还铁面无情地责备侍女不顾男女大防,有失皇家礼数,非要责罚。
【嘶!刘侍郎这癖好……】
林楠绩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听得李承铣抓心挠肺。
什么癖好?
他早就觉得刘侍郎太古板,天天把儒家祖宗那套大道理挂在嘴边,说得他耳朵都起茧子了,没想到私底下是两幅面孔。
【他每次重金求见许姑娘,居然只为了……用美人穿过的鞋子喝酒!】
李承铣神情错愕,嘴巴失态地张开。
用穿过的鞋子喝酒?
下面刘侍郎唾沫横飞。
李承铣有点想吐。
刘侍郎字字痛斥青楼女子对皇家的危害,甚至直言要把许美人拉去斩首,才能保住皇家清白。
李承铣冷笑一声,为了掩盖自己变态的癖好,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就要喊打喊杀?
他这个皇帝是摆设吗?
朝臣只听得龙椅上传来一声冷笑,讥讽拉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