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皇帝听见心声 第16章

林楠绩肚子咕嘟了一声。

【梅花粥是用新鲜梅花与梗米一起煮熟做成,宋人说腊月正月早惊春,众花未发梅花新,说到风雅还是古人会玩。】

【梅花可以开胃生津,舒肝和胃,止咳化痰,活血化淤,确实是个好东西。】

李承铣喝了半碗梅花粥,眉梢轻挑,没想到这小太监还懂宋人的诗。

倒是小瞧他了。

林楠绩手里“刷刷”地扫着,突然停了下来。

【但是吧,这梅花性寒啊,不用大量根本煮不出颜色和香味,刚刚听荣妃怎么说的来着?】

【好像让宫女足足摘了一篮子,全放进去煮了。】

【还嫌不够又加了点。】

林楠绩“嘿嘿”一笑。

【简直是致死量,让我看看狗皇帝什么时候拉肚子。】

林楠绩心音刚落,李承铣就感到腹部传来热灼灼的难受。

一下一下的痛像小锤子锤着神经,从胃里径直往下一路延伸,李承铣禁不住放开勺子,紧紧捂住肚子。

荣妃注意到他的动作,关切地问:“皇上怎么了?”

李承铣咬紧牙关:“朕去去就来。”

小半个时辰后,林楠绩感觉眼前落下一道阴影。

手中的扫帚微顿,风乍起,地上落叶翩翩,林楠绩抬起头来,就看见一身明黄龙服。

李承铣黑着一张脸,右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楠绩。

仔细看,眼底还有些隐忍发怒的红。

林楠绩不知道李承铣怎么又来了,还是毕恭毕敬地问安:“奴才见过皇上。”

李承铣背在身后的右手缓缓捏紧,冷声问道:“怎么还没有扫完?”

林楠绩依旧毕恭毕敬:“马上就扫完了,皇上少安毋躁。”

【堂堂九五至尊来关心一个小太监地扫不扫完,您不觉得自己太闲了吗?】

【果然又是冲着我来的。】

林楠绩一边在心里哔哔,一边脸上冲李承铣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这一抹笑容宛如竹叶上落了一滴雨水,无端地惹人意动,瞬间冲散山间阴霾。微风浮动,一片金黄色的银杏叶恰好落在林楠绩的眼角眉梢,犹如明珠照亮他光风霁月的眉眼。

李承铣心头猛地一跳,右手手指不自然地曲起,将刚到喉间的那句“大胆”咽了回去。

他目光紧紧盯着林楠绩黑色帽檐上的叶子,出神了两秒。

这小太监还真会找地方,哪里不好去,偏偏找了荣妃宫里这棵百年银杏树,占去了所有好风景。

林楠绩被李承铣盯得心里发毛,小心翼翼地出声提醒:“皇上?”

李承铣蓦地收回目光,冷声道:“去别的地方打扫。”

林楠绩:……

林楠绩边拎着扫帚退出荣华宫,边疯狂吐槽:

【狗皇帝这是嫌我碍眼?】

【你谈情说爱谈不来,怪我咯!】

【话说他都在茅厕蹲了大半个小时了,还好吗?】

李承铣脚下一个踉跄,浑身一顿,接着整个人冒着滋滋黑气。

汪德海连忙要扶,却被李承铣赶走。

李承铣抬头做出一副观赏风景的模样。

要命,腿麻了。

第十三章

狗皇帝嫌弃他碍眼,林楠绩干脆找了个离紫宸殿最远的地方,不知不觉走到了后宫中僻静的地方,抬头一看,匾额上书着“宜芳宫”三个字。

宜芳宫?

林楠绩开启脑内检索。

宜芳宫是后宫里最偏僻的宫殿,里面住着的是宜嫔。宫里有四位妃子,除了搬进冷宫的贵妃,其他三位分别是端妃、荣妃和宜嫔,宜嫔出身最低,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封妃的。

林楠绩心想,这地儿够偏了吧?

门口坐着两个小宫女在偷懒,冻得哆哆嗦嗦地说着话,朝林楠绩投来疑惑的眼神。

林楠绩说明来意后,两个宫女乐得有人打扫,直接让林楠绩进来了。

其中一人还特意嘱咐:“后头园子里落叶最多。”

林楠绩起先还卖力地打扫,待看到这满园落叶后,直接泄了气。

扔了扫帚,找了块石头躺着,干脆摆了烂。

反正这活就是专门折腾他的,除非老天爷开眼刮一阵狂风全部卷走,否则凭他区区凡人之躯,是无能为力了。

他扯了片枯黄的芭蕉叶盖在脸上,也不怕人发现,这里杂草横生,没有宫女太监愿意来,狗皇帝估计也不会发神经专门跑到这种花残叶败的地方。

这头李承铣正在宜嫔宫里喝茶,他特意提高了声量,试探有没有神出鬼没的心音。

试探完了又觉得自己疑神疑鬼。

惊疑不定地看了看碗里的茶。

不至于,这里偏得很。

李承铣有点记不起上次来宜芳宫里是什么时候了,他看着宜嫔素雅的发髻,和骨架感略微明显的背影,想起宜嫔家在登州,父亲是登州的地方官,家世不显。当初太后执意要选宜嫔是因为觉得她骨架大好生养。

李承铣看着宜嫔走过来,比他微低半个头,微微恍惚。

“入冬了,平日冷吗?”

李承铣进来就觉得此处不如别处暖和,炭火都不旺。宜芳宫里布置素雅简洁,冷风钻进来,更觉得像个雪洞了。

宜嫔浅笑着给李承铣添了茶:“多谢皇上关系,臣妾内火旺盛,到不觉得太冷。”

李承铣“噢”了一声,还是吩咐汪德海:“给宜嫔每月多加些炭火,份例也按照妃位发放。”

宜嫔受宠若惊:“多谢皇上。”

李承铣抿了口茶水:“宫里妃子本就不多,多你一个人的份例也多不到哪去。”

宜嫔又是一阵道谢。

屋子里一片安静,只有茶杯和茶盏碰撞的声音。

宜嫔忽然道:“今日天气正好,皇上,不如我们去花园吟诗作对吧。”

李承铣松了一口气,面露微笑:“朕正有此意。”

两人从冰冷的屋子里出来,太阳从云层跳出,午后温暖的阳光洒下来,满池残荷,颇有一番冬日意趣。

李承铣也来了些兴致。

这里本是前朝宠妃的居所,借坡起势,开挖平地为池,取前人“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诗句,专门弄出个“藕花池”。到了大齐,为了警示子孙,藕花池荒废,这里也成了低位份嫔妃的居所。

眼下虽无藕花可赏,但残荷疏淡,疏影横斜,冰封的池面晶莹剔透,别有一番孤寂坚忍的意趣。不远处的坡上燃烧着最后的残红,只待一场风雪,落叶归根。

这样绚丽凄美的时刻,李承铣不禁动情吟诵:“浊世往来已残秋,江湖谈笑又重阳。”

宜嫔连声赞叹。

两人你来我往,不知不觉走到深处。

宜嫔又出了道上联:“宫莺衔出上阳花。”

李承铣思索了一下,倒不是没有现成的,只是觉得不够好。

李承铣正在心里思忖,这句出自唐人的诗句,若以此作为上联,则下联,宫莺可对紫燕,上阳花可对新春柳,只是意境差了些。

恰在这个时候,一阵风吹起,秋风萧瑟,带起轻柔的柳叶拂过脸颊,干燥里带着草木清香,让人莫名心潮涌起。

秋风中一阵阵出来€€€€

“……狗皇帝……好马不吃回头草……”

李承铣:“……”

好好的风景,好好的上联,好好的诗兴全被碾成了泡沫。

李承铣整个表情瞬间裂开。

宜嫔还期待着李承铣的下联,却突然看见李承铣脸上怒气冲冲,抬步就往前走,步履急促和方才悠然作诗的时候判若两人。

宜嫔脸上闪过慌乱的神情,难道是她刚才出的上联犯了什么忌讳,惹得皇上不高兴了?

想到这里,她顿时俏脸发白,提着裙子连忙跟上。

林楠绩在石头上躺着偷懒,不知不觉睡着了,睡梦中听见狗皇帝,下意识接了一句,接完以后丝毫没有意识,甚至还微微发出鼾声。

直到盖在脸上的荷叶被摘下,眼皮被晒得发亮发烫,才缓缓惊醒,睁开眼睛。

蓦地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那张脸上眉梢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线,一双深邃的凤眼黑沉沉的。

林楠绩吓得有点呆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动作,木木地望着李承铣。

李承铣手里拿着枯黄荷叶的叶柄,低头看着林楠绩。这小太监睡卧枯荷丛中,睡姿毫无优雅可言,甚至嘴角还有可疑的水渍,但居然可恶地并不难看。

宜嫔匆匆赶到,也被这藕花池里突然冒出来的小太监吓了一跳,脸色发白低声训斥:“你这奴才,偷懒偷到这里来了?还不跪下!”

转身又对李承铣行礼:“都怪臣妾管教无妨,让这奴才扰了皇上的雅兴。”

林楠绩反应过来,连忙跪下:“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麻了,林楠绩整个人都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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