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柳瞧着卢敬尧的背影:“奇了,怎么一晚上就好了?”
“这吃酒要不要再收一份份子钱啊?”
上了朝,李承铣坐到龙椅上,宣布开朝,依照惯例问:“诸位爱卿可有事启奏?”
最近朝中无大事,只有几封黔州呈上来的折子,华衡做事妥帖,略一讨论也都通过了。吏部加紧拟了黔州的人事安排,一切按部就班进行。
言庆侯率先出列:“微臣有事启奏!”
诸位大臣顿时精神,来了,来了!
没想到,卢敬尧也跟着站了出来:“微臣也有事启奏!”
言庆侯和陆敬尧站出来的那一刻,大理寺和督察院的人都抖了抖。当初言庆侯和卢尚书在大理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差点把大理寺的屋顶都掀了,现在先后出来启奏,岂不是又要在朝堂上互相紧咬,不可开交?
督察院的人都纷纷看向林楠绩,昨天他接下来这个烫手山芋,怎么今天表情这么放松?
而刚刚莫名被请了吃酒的袁柳则面露疑惑。
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林楠绩看着两人齐齐上前启奏,眼神亮晶晶。
【看来事情是成了,陆乘风和司南浩办事,靠谱!】
李承铣倒是听说了卢敬尧和言庆侯两家因逃婚而结下梁子的事,先前他并未回京,此事告到了大理寺,大理寺打了马虎眼,又丢到督察院处置。现在他回京了,两人便也按捺不住了。
但他没想到是林楠绩接下了这个差事。
€€€€总之,勇气可嘉。
这件事情若是办不好,得罪的可是两个不好惹的人。
眼下看林楠绩的反应,李承铣目光中闪过赞赏,既然林楠绩敢接,肯定是有办法。
言庆侯和卢敬尧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皇上,我们二人想讨个恩典。”
李承铣来了兴致:“听说你们前些日子闹得不可开交,怎么,今日竟然一起来讨恩典?说来听听。”
还是言庆侯先开了口:“这……前些日子,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迎娶卢大人的爱女,不想那混账小子竟然当天逃婚,还闹得满城皆知,简直没脸没皮!老臣愧对卢大人。”
卢敬尧也面色微赧地说道:“侯爷过于自责了,当时逃婚以后,微臣气不过,在永明寺将谢千辞抓出来痛揍了一顿,致使他骨折,也是我鲁莽了,愧对侯爷。”
言庆侯:“尚书大人打得好,那小子竟能做出逃婚这等惊世骇俗不顾姑娘家名节的事,是该好好教训一顿,让他长记性!”
文武百官都震惊了。
这两人先前不是还剑拔弩张吗?
凡事宴会,只要有其中一人在的,另一人必定扭头就走,一点面子都不给。
现在怎么异口同声地说起对方的好话了?
袁柳都不禁往后稍了稍,问向林楠绩:“你到底做了什么?”
林楠绩恭敬回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解铃人也是系铃人,下官只是让他们意识到这一点。”
袁柳深吸一口气:“没听懂。”
柏章道:“我也没听懂。”
林楠绩道:“回去再与二位大人细说。”
言庆侯继续道:“过往种种,皆是误会,犬子和卢尚书爱女原是情有独钟,天造地设。”
两人异口同声道:“因而我们想像皇上讨个恩典,请皇上赐婚。”
文武百官震惊了。
“再结一次???”
连李承铣都没有想到,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林楠绩。
林楠绩面上露出轻笑,内心道:【卢尚书之女和言庆侯世子小时就有缘分,长大后虽然只在大婚当天见过一面,但卢云琅打开窗户让谢千辞逃跑的气势,一直在谢千辞心中挥之不去,谢千辞一人抗下所有,没有供出卢云琅,也让卢家小姐心生好感。再加上陆乘风和司南浩分别去解开他们的误会,告诉他们眼前人就是天边人,因此,一大早,谢千辞就到卢府求娶了。两位大人听明此事,也就握手言和。】
【我还是红娘呢!】林楠绩双眼发亮。
李承铣目光中露出愉悦:“好,朕就为二人赐婚,到时候喜酒可要给朕留一杯。”
卢敬尧和言庆侯又对视一眼:“此事还需要感谢一个人,若不是他从中作和,解除误会,恐怕这桩喜事还有得磨。”
李承铣明知故问:“哦?是谁?”
文武百官也心生好奇,能解决这种棘手案子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正是刚入督察院的林楠绩,林大人。”
文武百官都震动了。
“林楠绩?”
刚入督察院第二天,就解决了这么棘手的烂摊子?
林楠绩出列:“两位大人言重了,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桩喜事,虽然好事多磨,但眼下误会解开,才知道什么是天造地设。下官不过略尽绵薄之力。”
言庆侯满脸喜色:“林大人过谦了,下个月的喜酒,林大人可要坐主桌。”
林楠绩倒也不推辞:“能见证两家结秦晋之好,荣幸之至,下官就不推辞了。”
林楠绩敢于接手烫手山芋,解决以后明明可以攀附两位权臣,却只是大大方方地,反而博得不少人的好感。
王文鹤看到两人握手言和,还要重新举办婚宴,悄悄将准备好参两人的折子又塞回了袖子里。
下了朝,林楠绩更是被围了起来,首当其冲的就是卢尚书和言庆侯,两人本来闹得满城风雨,也有些下不了台面,毕竟双方都是朝廷里有头有脸的人,真要闹起来,哪一边都不好看。更别提自家儿子女儿终归还是要成婚,再想安排个好归宿就难了。
大理寺和督察院的人嫌他们是烫手山芋,他们自己心里也没底啊。
没想到这时候居然有人递了个台阶,还是个皆大欢喜冰释前嫌的台阶!
他们焉有不下之理?
这回林楠绩可真是他们的恩人了。
言庆侯抢着开口:“林大人,这次可多亏了你出主意,昨夜陆家公子说有急事登门拜访,我那不成器的犬子当晚便解开心结,才成就这一桩好姻缘。不如林大人移步敝府,让本侯好好款待一番。”
“要去也得先去我府上,”卢尚书不甘落后,“我家小女说,这次多亏林大人,林大人就是小女的恩人,我们也想设宴好好答谢林大人。”
林楠绩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冲二人揖了揖,不紧不慢道:
"二位大人的好意,下官心领了。只是下官初到督察院任职,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学习,暂且无法赴二位大人的宴会了。不过下官十分期待下月的婚宴,也恭喜谢公子和卢小姐终成眷属。"
两人听林楠绩这么说,还有些不甘心。这时候,王文鹤出来道:“侯爷,尚书大人,你们就不要强求了,督察院积压了不少事务,林楠绩还得回去当值,这些天恐怕都不得空。”
言庆侯嘀咕道:“那总得吃饭吧?”
王文鹤两眼一瞪:“督察院也管饭。”
“你你你,”言庆侯没好气道,“你这个石头,罢了罢了,等婚宴上再好好闹一闹。”
两人终于没再继续,回去协商婚礼怎么操持,有了李承铣的赐婚,两人自是喜不自胜。
这下估计京城里也没人敢说三道四了。
回到督察院,林楠绩仍然跟着袁柳学习事务。袁柳也是没想到,林楠绩竟然这么快就解决了这桩事情,不禁好奇询问。
林楠绩也不隐瞒,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袁柳听得啧啧称奇,又问:“你怎么知道他们早就有因缘?”
林楠绩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他是穿书人士,于是道:“我有两个朋友正好分别认识谢公子和卢小姐,聚到一起说起来这事,原来是个误会,于是就这么解开了。”
袁柳感叹道:“竟然是这样,原来是巧合。”
袁柳也觉得把事儿扔给林楠绩不厚道,也就悉心教授督察院的事宜,林楠绩也学得认真,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下了值,林楠绩从督察院出来,一路溜达着回去,走到巷子口。
巷子口栽了一棵石榴树,枝繁叶茂,橙红色花瓣饱满而鲜艳,像燃烧的烈火。
石榴树下,站着一个人,斜阳洒在他颀长的身影上,热烈又温暖。
他背对着林楠绩,正在看巷子人家院子上一只雪里拖枪的猫儿,伸手要去摸,没注意到林楠绩的脚步。
林楠绩在石榴树不远处站定,忽然在心里喊道:
【李承铣,我回来了。】
李承铣抬起的手一顿,下意识朝声音寻去,却又惊觉来的毫无方向。
手还举着,那雪里拖枪的猫竖起了瞳孔,好奇心驱使,抬起前爪便是一挠。
第九十章
李承铣举着被抓出两道血痕的手,被林楠绩一边嘲笑,一边牵手回了家。
那血痕不深,只是浅浅两道,那猫儿略有几分灵性,抓完像是知道理亏,扭过屁股就跑了,
“怎么被抓了,那猫儿真不知轻重。”林楠绩心疼地看着李承铣手背上的抓痕,垂下眼睫,轻轻吹了吹,“疼不疼?”
李承铣看着那两道浅浅的伤痕,颇感无语地笑道:“不疼。”
又不是什么猛兽。
不过看到林楠绩这么关切他的伤口,李承铣还是感到十分熨帖。
李承铣举起手,看着上面明晃晃的两道血印子,解释道:“我听见你叫我,但又没听清在哪个方向,分了神,才被抓了。”
林楠绩眼珠一转:“当然是从督察院回来的方向。”
李承铣目露疑惑:“是吗?”
走进宅门,管家上来迎接,一看见李承铣手上的伤口,虽然事小,但龙体宝贵,未免有些大惊失色:“皇上这是怎么了?”
李承铣摆摆手:“无妨,被猫抓了。”
管家立即反应过来:“可是巷子口那只白猫,尾巴是黑的,应当没有大碍,是巷子里散养的猫。”
两人走到厅中,管家立即取来消毒的药粉,林楠绩抓着李承铣的手指在清水中洗了洗,又涂上药粉,神情认真:“既是散养的猫,便是有主的,应当不碍事。”
伤口本来就不深,浅浅的两道,见了点血,平日李承铣何曾放在眼里过,不过是看林楠绩神情专注又认真,难得的安静温柔,不禁想多看两眼。
李承铣不禁笑道:“朕哪有那么娇贵,不过一只猫罢了,怪朕非要去逗它。”
太阳已经落山,斜阳从门里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门外院子里,两株桂花枝繁叶茂,树影投进来,婆娑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