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想忽略这点，但这是事实，他真能忽略吗？不能，没法忽略，所以才万分痛苦。
宁黎心脏抽痛，因为焦虑他呼吸不过来，手指紧紧地攥着鼠标，慢慢瘫软着趴到了桌上。
难受，耳边都嗡嗡的，心脏一下一下跳得又慢又痛。
“宁黎，你好了么？”门被推开，裴陵的声音传了过来。
宁黎没回应，裴陵顿了一下，继续往里走，宽大的电脑屏幕挡住了宁黎的脸，他看不见他。但很快，裴陵便看见宁黎趴在桌上，脸埋在臂弯里，露在外头的耳根一片通红，半边脸颊更是粉里透红。
裴陵吓了一跳，他微微蹙眉，伸手去碰宁黎的脸，“你不舒服？”他蹲下来，低声问宁黎。
他试图去看宁黎的脸，但宁黎很快就抬起脸，眼圈红红的看了他一眼，说：“你让我自己一个人呆着。”
他说话的语气有点冲，很不待见裴陵似的。
裴陵目光落到他捂着胸口的手上，问：“心脏不舒服？”
他听到宁黎喘气的声音有些大，显然是不太正常的，他伸手要去扶他，“我带你去医院。”
宁黎控制着情绪没有对裴陵显露，勉强对他笑了一下，重复道：“没事，你让我自己缓缓。”
他话音刚落，没忍住扶着桌沿干呕起来。
裴陵拿出手机，“你忍忍，我打120。”
宁黎撑起身体，手臂一伸，抢过他的手机，“等等……真没事。”宁黎忍了一会儿，说：“老毛病了，一会儿就好了。”
裴陵低头看他，面无表情，“你明显在生病，不要讳疾忌医，手机给我，不要怕花钱。”他顿了一下，说：“我有钱。”
宁黎勉强把情绪压下去了，脸上露出笑来，故作轻松地说：“真没事，我看见人比以我优秀我就这样，焦虑么。”
“焦虑？”裴陵看了一眼电脑，低声问：“你看了什么？”
宁黎坦诚道：“看了你浏览记录，没想到你浏览记录这么干净，你太完美了，我感到自卑，好像永远都比不上你。”
裴陵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没必要比这些，你很好，而且我不完美。”
宁黎说：“不要谦虚了，你真的很优秀。”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怏怏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着胸前的衣服，心脏还在悸痛。
裴陵看着他，语气肯定道：“你是生病了。”
宁黎眨了一下眼，立即否认道：“我没病，我能生什么病？”
裴陵说：“你刚才，像是焦虑症躯体化症状，你生病了宁黎，心理病。”
宁黎：“？不可能，我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有病，你不要胡说。”
裴陵没说话，眸光沉沉地望着他，忽然他伸手抱住了宁黎。
裴陵家里室内打了空调，因此哪儿都是暖和的，两人外套都脱了，因此这个怀抱格外温暖。
宁黎有些意外裴陵抱他，他没有挣脱，只是有些懵的伸手回抱住了裴陵，“干嘛啊你这是。”他喃喃地说着，手指下意识地丈量裴陵脊背的宽度。
裴陵在宁黎耳侧低声说：“我不完美，我有缺陷，以后有很大概率犯病，严重的话，生活会无法自理。我其实……很自卑。”
有些话难以启齿，但裴陵还是说出来了，“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对你好么？因为我很喜欢你，我很想跟你做朋友，但是我不能，我不敢迈出那一步，不敢有亲密关系。”
他顿了一下，说：“你找我说话的时候，我很高兴。我们成为朋友，我很高兴。我不完美，站在你身边便觉得自愧弗如。”
“优秀的是你，宁黎。判断一个人优秀完美与否，不是看他的成绩，还要看他的品格和为人处世，这方面你很完美，你的品格像钻石一样璀璨，你的左右逢源，也超出同龄人太多。那么多人喜欢你，那么多人爱你，这不够吗？如果不够，你也不用跟我比，因为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第一。”
宁黎愣住了，他没想到裴陵会跟他说这么多话，他相信他说的都是真心话，因为裴陵不是那种会说场面话的人，唯有真心话，才能让他说这么多。
正因为知道裴陵这一点，宁黎才格外震撼€€€€天哪，裴陵居然也会说人话。
嘴巴这么会说，一定很会接吻吧（不是）
宁黎那烧灼心脏的焦虑感不自觉地褪去，他呐呐地开口：“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好的么？”
裴陵：“嗯，一直都很好。”
宁黎得意起来：“你是不是早就想跟我当朋友了？”
“……”裴陵低声道：“嗯，很早。”
宁黎说：“那你为什么以前总是不正眼看我，你什么意思？”
裴陵一顿，一字一顿地说：“我害羞。”
宁黎：“……”
宁黎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啊！我还以为你看不起我。”
裴陵说：“没有理由看不起你。”
宁黎哼哼说：“谁知道呢，毕竟你看着就挺清高的。”
裴陵没说话，他退开，垂眸看他，宁黎的眼眸蒙着薄薄的雾，但表情松懈了很多，大概缓解了很多。“你生病了，宁黎，去看医生吧。”
裴陵再次说起这个问题。
宁黎下意识否认，“都说了我没生病。”
裴陵说：“你刚才不对劲，普通焦虑不会心悸胸闷呼吸困难伴随干呕，你有问题。”
宁黎迟疑了一下，他不确定道：“只是正常生理反应而已，这算什么病。”
裴陵说：“焦虑症，躯体化症状就是这些。”
宁黎：“……”
他惊悚道：“你别吓我，我好端端的得什么焦虑症，你说这合理吗？”
裴陵定定地看着他，“我觉得是，最好去看看。”
宁黎：“哈哈，我不去，我没病。”
裴陵没勉强，“那就算了。”
宁黎松了一口气，赶紧找了个借口说：“我要回家了。”
裴陵：“嗯。”
裴陵送他出门，到门口的时候，裴陵叫住了宁黎，他眸光冷淡，唇抿得发红，似乎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开口了，“不要把我想得多完美，我会删浏览记录。而且，你给我的u盘，我看了。”
宁黎恍然大悟：“噢……难怪！”
裴陵移开目光，“男人……都好色，我也不例外，我只是普通人，宁黎。”
宁黎笑了起来，鼓舞地拍了拍裴陵的脊背，说：“我知道了，不要说了，你在我心里也是第一，很优秀的宝宝。”
裴陵：“？不是宝宝。”
宁黎哈哈笑着，冲裴陵抛媚眼，“不是宝宝，是宝贝。”
他打开门，对裴陵摆摆手，“宝贝儿再见。”
裴陵：“……”
他看着重新焕发在宁黎脸上的明媚笑脸，轻轻颔首，低声说：“再见。”
门合上了，裴陵吐出一口气，拿起手机，给裴或川打了一个电话。
*
“什么？”杨桂芳听到宁贺说的话，人都呆了，“什么焦虑症，这什么病？”
宁贺在电话里说：“我不知道啊，裴陵爸给我打的电话，说他找了个心理医生，能给宁黎看看，还不收钱。”
杨桂芳说：“咋可能啊，我们宁黎能有这种病？我当妈的怎么没看出来？”
宁贺说：“我也没看出来啊，那小子不是天天都傻乐的开心的吗？”
“对啊！裴陵爸没说这是什么病吗？”杨桂芳问。
“说了啊，我没听懂，说症状是什么来着，心悸？胸闷？呼吸困难？说的很严重，是心理出问题了，你看咱儿子那么阳光，能有什么心理问题？”宁贺说。
杨桂芳感觉脑子划过一丝什么，又很快不见踪影，“裴陵爸这么说，那肯定是裴陵跟他说的，我问问裴陵去。”
只是裴陵很忙，休息日还好，上学的时候杨桂芳基本看不到他人，杨桂芳很快就打消注意了，让宁贺把裴或川手机号发过来，亲自联系裴或川。
她打过去，裴或川倒是很快接通了，知道她的来意，再说了一遍关于焦虑症的事。其实裴或川也觉得不大可能，毕竟宁黎看着活泼开朗，没有一点阴霾的模样，怎么会有心理疾病呢？
但因为是裴陵要求的，裴或川也就以宁黎有这毛病为前提去用人脉找靠谱的心理医生去了。
这时候心理医生纯冷门，很多人都不怎么重视，所以收费也贵，但对于裴或川来说都是小钱。
杨桂芳再听一遍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宁黎能有这毛病？真没看出来。
但裴或川对他说：“这个心理疾病跟压力关系很大，他现在高三，确实有这个概率的，都有症状了那说明蛮严重的，还是看看医生比较好。裴陵说宁黎不觉得自己有问题，那就需要你们当父母的来判断了，你们要是需要，我这边有很权威的医生，到时候再联系我？”
杨桂芳忙不迭地应了，直说：“太麻烦你了。”
挂了电话，杨桂芳给宁贺打电话过去，“你别干了，请假回家，赶紧的！”
翌日晚上，宁黎回到了家，就看见宁贺回来了，餐桌上堆满了吃的。宁黎跑过去一扒拉，感叹道：“爸你发财了？居然买了这么多吃的！”
居然还有德芙巧克力！一大袋，很贵啊！
宁贺从房间里探头看他，“你想吃什么就拿，都买给你吃的。”
宁黎悚然，“都给我买的？你偷电瓶去了？”
宁贺：“……”
他怒道：“我就不能做点正事发财吗？”
宁黎沉吟片刻，“被富婆包养了？”
他看了一眼宁贺，摇头：“富婆都有眼睛，看不上你。”
宁贺：“……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杨桂芳走出来说：“懂得还怪多的，哪儿看的，还富婆包养。”
宁黎飞快地剥了一块巧克力，往自己嘴里塞，一边吃一边说：“以后我要走这条路，不得事先了解一下么？”
杨桂芳：“……”
宁贺：“上次上门赘婿，这次富婆包养，你心挺大啊。”
宁黎：“哼哼。”
杨桂芳和宁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两人走过来，一左一右在宁黎身边坐下。
还是杨桂芳先开的口：“宁黎啊，你明天学校请个假，我带你去医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