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当然。”奥古斯都说:“这里是王宫,是全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肯定要杜绝不怀好意的人进出。”
不但如此,从进入王宫大门的那一刻起,姜里感觉到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如影随形。
每一个进出王宫的人都会被调查,明里暗里,他们的底细早就被人摸透,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观察之下。如果发生什么意外,得到一个指令,藏身于阴影里的无数人就会一拥而上。
姜里有些不自在。相比起气氛紧张的王都,他还是更喜欢多雷城的悠闲舒适。
两人坐上马车,渐渐驶离了王都,紧绷感才渐渐淡去。
看了一眼马车外面护送他们回旅馆的王宫骑士们,奥古斯都戳了戳身旁的友人,小声道:“你刚才都不害怕吗?”
姜里:“害怕什么?”
奥古斯都:“那位宫廷魔法师,我差点以为他要动手了!”
姜里:“有吗?”
奥古斯都睁大眼睛:“你什么都没感受到?”
他的这一身冷汗,出了又出,多半是被宫殿里那些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气势给吓的。
奥古斯都敢保证,在某一刻,国王陛下是真的动过杀心。
姜里沉默了一下。
片刻后,他默默说:“有些时候,老师在教学的时候,会向我释放魔力……”
魔法师,尤其是大魔法师,他们的魔力释放出来能够震慑敌人,能让敌人感受到无形的威压,像梅瑟纳尔这样厉害的魔法师,他的魔力外放时,再凶猛的魔兽都会原地调头拔腿就跑。起初,姜里也很不适应,第一次感受到的时候,他差点腿软摔倒在地上,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大象盯上的蚂蚁,随时都会被碾死。
精灵老师的教学手段完全称不上温柔,可以说是粗暴。人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动物,姜里适应着适应着,渐渐就习惯了。
常常身处在世界第一的大魔法师的威压下,其他人的恐吓……好像忽然变得没什么大不了了呢。
第68章
魔法学院。
回到学校里的第一天,奥菲莉亚与自己的朋友们汇合,并向她们分享了自己从家乡带来的特产€€€€多雷城产业园里新生产的腌制菜。
腌制菜工厂已经投入了生产,一瓶瓶腌制菜生产出来,各种不同口味,由多雷城的居民们最先品尝到,还没来得及将市场扩大到其他城市。
第一次品尝到这些,爽脆的榨菜,萝卜丁,酸豆角等等下饭菜,还有茄子酱,青椒酱等等下饭酱,尽管没有米饭搭配,夹在干巴巴的面包里,也别有一番风味。
朋友们立刻被俘虏了:“奥菲莉亚,这是什么?!”
“是多雷城即将销售的腌制菜。”奥菲莉亚如实说来:“它们与米饭更搭配。”
“米饭?”
“我知道。”另一个同学说:“我听说了,多雷城发现了一种名叫做大米的新作物,能够有一千公斤的产量。”
其他人并不太了解一千公斤是个什么样的概念,但足以令她们的心中升起好奇:“大米是什么?很好吃吗?”
奥菲莉亚温声说:“很好吃,就像是面包一样,是足以果腹的主食,一块土地就能够供给许多人。我想,再过不久,王都里也会有大米售卖,到那个时候,再用米饭来搭配这些酱菜吧。”
她将带来的酱菜们分给了其他朋友,单独留下来一份,放在一个小篮子里。
第二天,当姜里被王宫骑士队接走时,奥菲莉亚也带着这个小篮子前往了另一栋建筑,那里是魔法老师们的住处。放假期间,学生们离开学校游历或是回家,少数几个留了下来,老师们亦是如此。
站在熟悉的办公室门前,奥菲莉亚敲了许久的门,才听到里面“咚”地一声重响,好像是什么重物摔倒在地上,继而又引发了一连串哗啦咣当的响动,等所有声响停止时,她面前的大门才“吱呀”一声打开。
门内的浅金色发青年探出脑袋,看清来人,顿时长松了一口气:“迪恩同学,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后面的话被他自己咽回了肚子里。
奥菲莉亚礼貌地打招呼:“布莱恩老师。”
布莱恩抓了抓自己本来就凌乱的头发,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眼尾沁出几滴生理性的眼泪,身上属于圣职者的白袍皱巴巴的,毫无形象可言:“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问一问魔法阵的事情。”奥菲莉亚举起手中的篮子,透明的玻璃瓶里,腌制菜的颜色十分诱人:“以及,我从家乡带来了一些特产。”
瞥了一眼篮子里的腌制菜,视觉冲击下从昨天早上起就没有吃过饭的肚子立刻咕噜叫了一声,布莱恩接过篮子,将门全部打开:“资料在桌子上。”
里面的环境毫无秩序可言,书籍与资料堆满了空间里的每一处,几乎将房间原本的装饰都覆盖,奥菲莉亚习以为常,踮着脚尖从角度刁钻的落脚处跳了过去,尽量不影响到地上原本的布局,好不容易走到桌子前,上面的场面更加狼藉。
奥菲莉亚陷入了为难,根本无从下手。
看出她的为难,布莱恩叼着一块昨天没吃的面包走过来,面不改色地将桌上散乱的东西拨到一边,将压在底下一叠关于魔法阵的资料递给她。
奥菲莉亚小声道了谢,接过去认真的看了起来。
布莱恩则在旁边找到一张被书籍淹没的座位,他好奇地从篮子里拿出一瓶腌制菜,是萝卜干,布莱恩看了一眼奥菲莉亚,见自己的学生正专注地看着眼前的魔法阵资料,又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中吃了一半的面包。
面包被放了一天一夜,已经变得干硬噎人,完全算不上好吃,只能填饱肚子而已。他打开玻璃瓶,辣椒刺鼻呛人的味道扑面而来,还伴着一股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酱香味,布莱恩眼睛一亮,无师自通地掰开面包,将萝卜干夹在了里面。
再一口咬下,萝卜干的口感爽脆,十分开胃,小麦香甜的味道在腌菜本身重口味调料的衬托下变得更加明显,原本干硬难以入口的面包,忽然也变得没有之前难以下咽。
美味、快捷,真是个好东西!
布莱恩飞快地吃完手中剩下的半个面包,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学生,将玻璃瓶重新封好,一整篮的腌制菜被他郑重地存放到了厨房的柜子里。再回来时,奥菲莉亚也翻完了手中的资料,下意识地叹了一口气。
他习以为常,将自己摔进座位里,任凭身上本来就皱巴巴的白袍出现更多褶皱。也或许是周遭的环境太过堪忧,仿佛魔兽过境,他的身上也丝毫没有圣职者该有的端庄:“迪恩同学,你太着急了,魔法阵的改良本来就没有那么容易。”
奥菲莉亚放下手中的资料,轻声说:“老师,我的家乡遭遇了兽潮。”
“……兽潮?”布莱恩恍然回过神:“我记得,你的家乡是多雷城,是在魔兽森林的附近。”
“是的。”金发少女点头,“幸运的是,因为有两个大魔法师出手相助,所以多雷城并未遭遇到不幸。但是……”
这一次是躲过了,万一还会有下一次呢?
不管是魔兽森林还是多雷城,它们都不会离开原来的地方。哪怕是没有兽潮,多雷城的居民也时常面临着魔兽的威胁,为了保护里面的人类,必须要有一个坚固的防护。
比如城墙,比如魔法阵。
每个城门口都有着辨别魔族的魔法阵,用来防止魔族假扮成人类混进城邦里。同样,类似的防御手段有不少,但都有着诸多的漏洞和累赘,魔法阵也需要一代一代的改良,使防御变得精密牢固。
但魔法阵的改良,也需要耗费很大的人力物力心力。
奥菲莉亚想了想:“老师,王都门口的新型魔法阵,什么时候可以推广到其他城市?”比如多雷城。
“这个嘛……”布莱恩向后倒去,看着天花板上明亮的魔法灯,“得看那帮老头子什么时候吵出一个结果。”
“……”
“不过,还有我们的国王陛下在。”他朝着自己的学生眨了眨眼,紫罗兰色的眼睛里满是促狭:“我猜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可惜,他的学生并未领会到他的幽默,连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目光已经被地上的一些零件吸引走。
顺着金发少女的目光看去,注意到地上那些零件,他没由来的心中一虚。明明是个比自己年轻了许多岁的学生,偶尔他会有被教廷里那帮老头子念叨不务正业的感觉。
布莱恩是个圣职者,但与其他将生命与灵魂都奉献给神明的圣职者不同,尽管拥有着出众的光明魔法的天赋,但他祈祷时心不在焉,来魔法学院兼职做老师,相比起能够治愈伤口的光明魔法,他更喜欢研究魔法阵与炼金。
他在爱好方面的天赋也非常高,为现今存在的魔法阵做了许多出色的改良。因此,也惹来教廷里其他人不满,如果他专心将天赋用在正途上,本该能得到更高的成就。
除了魔法阵,布莱恩还发明了不少炼金产品,时下魔法商店里热卖的魔法道具中,有不少是他的作品。
奥菲莉亚收回了视线,“那些是超市的商品吗?”
如果她没认错,那些零件的残骸原本应该属于一个手电筒。而在这间屋子里的角落里,还遍布着不少类似的零件,有人将它们全部拆开,但并没有成功拼回去。
“没错,你怎么知道……噢!”布莱恩想起来:“我忘了,超市正是来自多雷城的商店。”
奥菲莉亚起身站起来,踮着脚尖顺着来时的落脚处往原路走。她已经看完那些资料上的内容,相比起放假之前,布莱恩老师对防御魔法阵的改良并没有什么进展,也没有了再继续打扰的必要。
布莱恩却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迪恩,那你知道电池的秘密吗?”
“什么?”奥菲莉亚脚步一顿。
“电池。”他说:“这些来自超市的道具,它们能够独立的运转,不依靠魔法阵,身上也不存在魔法的痕迹。支撑它们的一切,是电池。”
布莱恩从白袍的口袋里拿出一枚五号电池,是从那些小道具上面拆下来的,他高举起来,魔法灯的光辉在小小的圆筒形的电池边缘落下明亮的光弧,紫罗兰色的眼睛深情地望着这枚自己捉摸不透的小东西:“这是神迹!”
“……”
“女神赐予了我们魔法,无论是魔法阵,还是炼金产品,人类的一切进步都离不开魔法的存在。但是!”他加重了音:“电池不用!”
“不可思议!不用魔法,却能做到魔法能够做到的一切,我研究了所有超市售卖的商品,这枚电池就是所有炼金产品运转的基石。它能够代替魔法,但还有许多与魔法炼金都无关的内容……我至今无法参透它的秘密。”
炼金产品离不开魔法,魔法商店里售卖的那些魔法道具上,多半都是依靠魔法阵在运转。但超市的商品不一样,在电池之外,每一件道具都有使其独立运转的复杂构成,电池是一种支撑那些结构运转的能源,但无论是电池还是其他,以布莱恩现今的知识,竟然无法全都看懂其中的原理。
布莱恩看向了自己学生:“奥菲莉亚,你是否知道这是什么?”
想起自己在多雷城听到的见到一切,奥菲莉亚不确定地说:“是、是科技?”
第69章
王宫骑士队将姜里与奥古斯都护送回了暂住的旅馆。
当马车停在旅店门口时,又吸引来了无数的目光。也或许是王都里多的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尽管人们的目光中充满了好奇,但谁也没有上前来搭话。
姜里捧着新鲜出炉的采购单翻来覆去地看,上面还盖着王国的公章。王国与超市达成了合作,从今以后,他们会定期采购一定数量的方便食品给边境的战士们,只等姜里回到多雷城以后,将第一批货物发出去。他再摸摸怀里,预付的定金已经提前交给了他。
姜里猜测,这大概是国王的示好之意。
姜里把采购单收好,抬眼看向窗外。在王宫里待了半天,现在天色还早,足够再去王都里逛一逛。难得来一次王都,就当做是旅游一样,可以感受一下异世界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
正想着,门外忽然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姜里闻声看过去。是奥古斯都?
他起身去打开门,入眼的便是一颗闪亮的淡金色脑袋。与迪恩兄妹的灿烂的金发不同,来人的头发颜色非常的浅淡,再加上一身整洁的白袍,仿若自带一层光晕滤镜。
还不等姜里反应过来,来人就已经热情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紫罗兰色的双眸璀璨明亮:“你就是姜里吧?”
姜里:?
布莱恩上半身都凑了过来,但视线已经越过他看向了房间里,他迫不及待地问:“那些电饭煲,微波炉,空调,冰箱,都在哪里?你带来王都了吗?能不能让我看一眼?在哪里能买到?超市吗?为什么我在超市没见过?需要会员才能够购买吗?”
一连串的发问如同连续道攻击,将姜里问得脑子发懵:“等等,你……”你是谁啊?!
这个人又是怎么知道电饭煲和其他电器的?!
看出姜里的茫然,布莱恩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唐突,他松开姜里的手,后退一步,郑重地行了一个礼。他浅金色头发被打理的整齐,白袍上平整光洁,一尘不染,身形修长,面容英俊,带着柔和的笑意,如同教廷里每一个神圣的圣职者,高洁庄重,看起来不可随意接近。
如果不是姜里已经先见过他另一面的话。
“恕我冒犯。”布莱恩彬彬有礼地说:“在下是布莱恩€€菲尔丁,听说超市的主人停留此处,特来拜访。”
“菲尔丁先生……”
“叫我布莱恩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