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出逃手札 第7章

林郗淮静静地等着,直到听到鞋子轻微踏地的声音,他才缓缓的仰起头。

秦洲晏走到了床边,微垂头看着半坐在床上的青年。

说实话,即使他见过不计其数、形形色色的人,这种程度的外貌和气质也少见。

是会超越主观审美,一眼给人带来最原始的视觉冲击。

酒意和温热的水汽早已冲散了他身上的泠然与距离感。

于是那€€丽的色彩感不再被压制,过盛到靡丽颓然,仿佛下一刻就是萧瑟的秋,所有颜色都瞬间怆然的被席卷走。

偏偏就算是极力隐藏,也有丝丝缕缕的焦躁和不耐往外冒。

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忍不住将这个屋子给砸得粉碎,彻底破坏。

但秦洲晏知道,对方不会,因为教养和强大的自制力,

秦洲晏蓦地有些遗憾,他想看那一幕。

甚至这个房间都过于粗糙。

对方应该带着不加掩饰的坏脾性,去砸纹样繁复、华丽璀璨的精美花瓶,直至碎片满屋。

或许一个不慎,鲜血蜿蜒流淌。

萎靡的、衰败的暴力美学。

秦洲晏大概能看明白一点对方现在的状态。

压抑得太久,所有的情绪在酒后都得到了反扑,于是迫切的想要立马发泄出去。

他很轻的笑了,自己好像被当成了一种被发泄的途径。

林郗淮看着对方微侧腰,将手表搁在床头柜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平整的休闲西装外套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折了下。

然后他才直面自己,躬身靠近。

林郗淮仰头,以为会落下一个吻。

可是没有。

男人在近在咫尺处停了下来,林郗淮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很轻:

“想让我留下来,不想点办法吗?”

林郗淮直直的看着他漆黑的眸子,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到他再仰一下头,就能亲到对方。

他恍然,对方要他主动。

后撑着床榻的手肘陡然一松,仿佛骨头都被抽走般,他们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远。

林郗淮仰躺在了床上,他看着天花板笑出了声。

他虽不是热烈奔放性子的人,可也从不觉得渴求是羞耻,就算是坦然的彰显也无所谓。

但决不能以败者乞求的姿态。

秦洲晏扬了一下眉,事情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青年身上隐隐漂浮的躁动不安瞬间就收了回去。

他仍是吸引人的,只是突然变得慵懒平和。

林郗淮确实明白了一些东西,就在刚刚。

其实在今晚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好好的说过话了。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他的心理咨询师勉强算是一位。

因为需要遵循对谈话内容的隐私保密原则,他才能放心。

情绪匮乏,难以调动,于是连话都不想说。

一开始吃饭的时候,确实是这样的。

后面聊了起来,林郗淮也未曾深想,只觉是对面的人处事周到。

更重要的,对方长期生活在国外,那顿饭过后他们大概率不会再见面。

所以林郗淮想,就算放下警惕说说话也无所谓。

可现在仔细想想,不是这样的。

他并不乏优雅绅士、温和善谈的追求者,只是那些人也并未引起过他的注意,也不曾成功的和他长久交谈。

面前的人终究不同。

今晚这人分明洞悉了他所有微不可察的情绪变化。

他引出的一切话题都包裹上了一层温和的外皮,以致林郗淮忘了€€€€

游刃有余代表着占上位,是不动声色更高级的攻击性。

他被裹挟着去回应、去“反击”。

这个人狡猾激起了他的对抗意志。

于是,在隐隐约约的意识到自己在被推动后,他开始正视这个人,试图去拿回主动权。

可最终,主动才是真正的落入陷阱。

真厉害啊。

林郗淮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去感叹这句话了。

他缓缓的眨了下眼睛,心里的火烧得愈发旺,但越到这种时候,他越是出奇的冷静。

林郗淮看着上方的人,悠然开了口:“先生,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

在对方转身的那一刻,诉求者就已然成了双方。

“你现在还走得了吗?”

林郗淮看向对方愈发深的漆黑眸子。

头顶的光线洒在男人的脸上,光影明暗间,五官显得更加深邃,眉眼间的攻击性尽数流露了出来。

秦洲晏缓缓倾身,可随之,他的身子一顿。

垂眸看去,一只青蓝色血管明显的脚轻轻踩在了他黑色裤子上,显得愈发冷白。

轻微的抗力挡住了他倾身的动作。

秦洲晏再次看向青年的脸。

他松弛的仰躺着,浴袍松散,不带一丝羞赧的开口:“我酒醒了。”

轻巧得仿佛是在说“我不需要你了”。

然后林郗淮将话还了回去:“想留下来,不想点办法吗?”

秦洲晏的手落在了他的踝骨上,缓缓收紧圈住。

他仍能轻松的把问题扔回去,周旋向来是他的强项。

可在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要是再继续迂回下去,才是真正的输。

于是他妥协得坦然:“你赢了。”

话音落下,林郗淮似乎觉得自己脑子里某些东西陡然松懈,之前为了应对这人所强压下去的情绪反扑回来。

他朝着对方伸出手臂。

秦洲晏的手微用力一拉,正好接住人,对方落入了他的怀中。

看,他得到了更棒的回馈。

或许是之前的拉锯都带着火气,随即而来的吻也带上了几分蛮横,交织中渐渐漫出淡淡的血腥味。

林郗淮的手攀上的男人的肩,感到自己被轻松的托抱起来。

他微微侧了一下脸,呼吸不稳的低声问道:“干什么?”

轻柔的啄吻不急不慢的零散落在他的眼睑、侧脸和鼻尖上。

这种时候,对方仿佛仍有着强大的自控力。

如果不是微哑的声音隐约能窥探出几分情绪。

他说:“陪我去洗个澡吧。”

林郗淮感觉自己的眼皮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

伊塔伦纳的春天会在神佑节后踏着步伐款款而来。

只是在出场之前,会有一场声势浩大的昭告。

就比如今天突如其来的骤雨。

也不知道窗外的雨是什么时候停下的。

明媚的暖阳已经高悬,透过那半边落地窗洒了进来。

林郗淮太累了,甚至现在的脑子仍有些不太清醒。

所有的画面兀自一帧帧的在脑子里播放,他也被迫的忆起了事情是如何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

他伸手半遮了下眼,无声叹息,真的是太疯了。

以往他想睡觉睡不成,昨晚想睡觉还是睡不成。

但还是第一次遇到睡意来了却不能睡的情况。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揽着他腰的手很轻的动了下。

身后的人似乎也渐渐醒了过来,对方带着困意的嗓音很低:“不是才睡不久,不睡了吗?”

客观来说,清晨醒来直面对方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这代表着,他们得清醒的为酒后荷尔蒙的上头行为买单,尽力以成年人的方式体面的收尾。

所以在刚醒的时候,林郗淮有考虑过要不要立马离开,能少很多事。

可在体力透支后他只睡了一个多小时,浑身疲惫困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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