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洛的那些小打小闹他不至于放在心上。
至于克莱德,在他明确表达拒绝后对方就没有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了。
秦洲晏笑道:“今晚大家都很喜欢你,特别是妹妹。”
乔克是那群人中最为年长的,为人处世周到妥帖。
他对每个人好并不令人意外。
但弥尔勒兄妹是和米洛一起玩到大的朋友,起始时米洛不太开心,他们自然站在他那边。
对林郗淮止于礼貌,并不会太热络。
可一晚上下来,这对兄妹看他的眼睛都是亮的。
林郗淮没有否认:“看得出来。”
秦洲晏想到了克莱德,他离开的时候整个人烂醉如泥,赖在弥尔勒哥哥的身上几乎无法正常行走。
神佑节那晚对方被拒绝的时候有没有哭秦洲晏不知道,但今晚确实哭了。
送人出去的时候,秦洲晏看到他有擦眼泪,很伤心的模样。
“还有克莱德,他真的很喜欢你。”
林郗淮很淡的笑了下,随口道:“皮囊而已。”
似乎对他说的“很喜欢”三个字不置可否。
秦洲晏顿了下,偏头看着他,字字重复道:“皮囊,而已?”
简单的四个字,秦洲晏却仿佛第一次有触碰到这个人深层灵魂的感觉。
这句话否定的不仅是克莱德的感情,更是他自己。
注意到对方的眼神,林郗淮解释道:
“别误会,不是说喜欢皮囊不好的意思。”
“相反,我知道脸是我的一部分,我很感谢有这样的皮囊。”
尽管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但便利仍是更多。
他是个很现实的人,有时候并不吝于利用自己的脸。
“我没误会。”秦洲晏突然开口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在12号的那晚上,你为什么会选择我?”
林郗淮有些意外话题的转变,但选择的原因明晃晃的说出来未免显得有些现实,他没有说话。
秦洲晏也不介意:“应该不只是皮囊,没关系,我也是。”
“学识、谈吐、举止、气质,还有很多无法用精准词汇描绘出来的东西,是你所吸引我的。”
“你不认可属于你的这部分吗?”
林郗淮有些头疼:“我认可,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克莱德和我们的这个情况不一样。”
“我反驳的是你说的‘克莱德很喜欢我’这句话。”
林郗淮的声音很轻,在夜色中不急不缓,一股很平静的叙事感:
“我知道克莱德或许有些好感,但那些感情一部分来自于皮囊。”
“其他很大一部分构成于,不够了解所带来的神秘感,对我好像什么都很擅长的慕强,以及我今晚的模样和首次见面时不一样的反差。”
“这些都能给他带来特别的刺激,以致产生了某种错觉。”
秦洲晏静静地倚着门,认真道:“林郗淮,你不能正视别人对你的喜欢吗?爱情的喜欢。”
林郗淮向来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也知道如何最大程度的利用优势。
他能坦然的应下‘乔克和弥尔勒兄妹很喜欢你’的那句话。
他也无比的清楚12号那晚自己对秦洲晏的吸引,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说出“我认可”三个字。
独独对克莱德的喜欢再三找理由反驳。
因为也只有他的喜欢被套上了爱情的定义。
林郗淮神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常:
“我说了,我不否定他有些喜欢,但‘很喜欢’没有。”
“我只是理智的透过表层把这件事情分析了下去,毕竟我和克莱德只见过两面,你或许过度解读了。”
秦洲晏并不反驳,点了点头:“可能是我过度解读。”
还说下去就会给人压力了。
“酒气散完了。”林郗淮站直了身子:“该回去了,走吧。”
深夜带着潮气的寒意愈发重,就算是轻微的呼吸也会带出阵阵白雾。
秦洲晏将手放进外套的口袋里,落后于林郗淮几步走着,目光落在前人的背影上。
其实把话说更直白点,就是对方只认同表层浅薄的吸引与欲望,深刻的喜欢和爱却无法正视。
对爱情的绝对不信任。
林郗淮走在前面微微有些失神。
他一直以为和覃卓承那段失败的感情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直到刚刚秦洲晏说出那句话后,他居然产生了一瞬的惊惧。
因为他意识到,对方说的是对的。
不久前还在国内的时候,身边也有过类似的场景,有人曾跟他说,谁谁谁很喜欢他。
林郗淮回忆了下自己当时的反应,他很平静的礼貌道:“谢谢他的喜欢。”
那时的他根本不会有意识去对对方的感情进行反驳、真假进行鉴定。
直至三个月前,他知晓覃卓承的喜欢是谎言,他的接近是算计,所有的一切都以践踏为目的。
以致林郗淮现在面对他人的喜欢,会本能的回避和不承认。
他不知道对方的喜欢是否也会是抱着什么目的来对他进行伤害。
诚然刚刚他对克莱德的分析可能是对的,但重要的根本不是分析出来的结果。
而是林郗淮对这样事情的第一时间的态度和反应,是猜忌。
这样太糟糕了。
他丧失的不仅是自己向别人传递感情的欲望。
连坦然接收善意情感的能力也一并消失了。
手腕被人很轻的拉了一下,林郗淮侧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秦洲晏已经上前几步和他并肩行走。
“看路。”
林郗淮看到已经避开的水坑,攥紧的手蓦地松开。
掌心传来刚刚指甲陷进去带来的轻微疼痛感。
酒馆离住所并不远,没过多长时间就到了房间门口。
林郗淮从口袋里掏出房卡,正准备开门的时候,身后的声音响起:
“我感觉你好像不太明白,所以问一下,你清楚自己是多么有魅力的一个人吗?”
很直白的话语,又因为过于真诚的语气而不带任何旖旎调情的意味。
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突如其来的话让林郗淮有些意外,拿着房卡的手渐渐地垂了下来。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的男人,又觉得这话好像由对方说出来不是那么让人意外。
“非常清楚。”房卡微锋利的边缘有些割手,林郗淮随意道,“不能再清楚了。”
秦洲晏很轻的笑了声:“你这么说,我的话就没办法接下去了啊。”
林郗淮静静地看着他,面上看不出来什么。
越是遇到严重影响他情绪的事,他往往越是冷静。
走廊的光线昏黄,壁灯的暖光投映在人的脸上,显现出交错的光影。
秦洲晏看着他,声音虽有些低,但在寂静的走廊仍很清晰:
“那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所引来的欣慕都不是真心,是算计?”
林郗淮只感觉自己僵直的背脊陡然一松,后倚在了门板上。
这个人又什么都知道了。
“那样的情况非常极端,并不多有。”
“退一万步来讲,假的又怎样,别有用心又怎样。”
“只要你愿意,‘不能再清楚’自己魅力的林先生无法使之变成真的吗?”
林郗淮感觉自己的心脏被重重的敲击了两下。
半晌后,他笑了出来:“你自己狂也就算了,怎么连带着我也要一起?”
很多事情就像是他的睡眠,不是想睡就能睡着的。
不可能因为这几句话就能立马改变,已经造成的伤害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愈合。
但他突然觉得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秦洲晏觉得自己能做的其实很有限,他不知道事情具体原委,不是当事人,无法感同身受。
很多话说出来会显得太轻飘飘,归根结底还是得本人自己去解决,于是唯一能帮的大概也就是调整一下心态。
他看着人,突然道:“你知道伏霄以前有把我们介绍认识的念头吗?”
林郗淮这倒是有些意外:“为什么?”
“有机会你可以去问问他。”秦洲晏没有直接说。
“好。”林郗淮应了下来,周围的空气也就此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