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不掩瑕 第18章

弥隅转头朝着来时的方向拔腿就跑。他至少要赶在云落前面回去,才不会引起怀疑。

来时幸运地有计程车可搭,回去的路上已经万籁俱寂,连人影都罕见一个。

云落的影子又从眼前一闪而过,弥隅放慢了脚步,感受到对方似乎并没急着回去。

这种莫名的感应总是不时出现,他不知缘由,也控制不了。刻意动用精神力时,费力不讨好;毫无头绪时,那些隐约的踪迹却又像此时一样在脑袋里乱闪。

且不说他与云落之间根本没有什么连接的存在,当初刚拿到通讯器时还因为彼此互看不顺眼,默契地拒绝了实时位置的共享。

这些莫名出现的感应,就好似冥冥注定一般,叫人摸不到头绪。

云落离开了那条巷子后走得越来越慢,此时在一处看似空地的位置停了下来。

弥隅鬼使神差地收了脚步,调转方向循着那个模糊的位置靠了过去。那处空地距离云落与人交易的小巷没有多远,灯光昏暗,聊胜于无,隐约勾勒出一个人影的轮廓。

原来堂堂联邦军队的少校,窝着腿坐在墙角时也一样是小小一团。有明火在某一个位置以固定的节奏亮了又灭,间歇照亮那人另一只手指尖夹着的烟。

火焰最后一次亮起来时,一支不曾点燃的香烟在光晕里划出一道抛物线,继而消失在黑暗里。

火苗没再燃起来,那人影也没再动过。

弥隅转身离开,那个看不甚清的影子却印在他的视野里,如影随形。

不是全联邦顶尖Alpha家族的继承人吗?呼风唤雨、只手遮天,现在这又是哪一出?

等云落终于从那片空地上起身时,弥隅距离翻出来的那道墙只剩下一个路口的距离。

云落的步速似乎很快,照这样看,很快就能够追过来。

弥隅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军队的墙根下,确认过离开前摆放的几片树叶的位置分毫未动,这才从一堆杂草里翻出之前被叠得整齐的军装外套。

他将外套沾上的杂草抖落,挂在臂弯,双腿蓄力跃至墙头。

气氛是在他即将落地的那一刻变得不对起来的。

原本一片漆黑的墙下突然亮起了几道手电的灯光,明晃晃地直射入他的眼底,他在墙头身形一晃,险些摔了下去€€€€被发现了。

恐怕云落留在墙头的信号屏蔽器也早就被发现了,没有被清除不过是对方要人赃并获而已。

“别动!”一束光定格在弥隅的脸上,下面的人严肃命令道。

依旧断断续续闪过的念头里,云落说话间就要逼近他才经过不久的那个路口。

如果再拖上个把分钟,等云落到了墙下,面前的这群人捉贼可就能捉一双了。

同样的处境落到云落身上,处理起来想是比他棘手得多。从未违过纪的云少校被人抓了现行,报复的快感隐隐作祟,光是想想,弥隅已经难掩兴奋。

但只是恍神的瞬间,耳边却响起刚刚云落拒绝交易的语气:“我和他不熟。”

熟是的确没多熟,但他只是因所谓的“优秀基因”而受到标榜;实际上也不过才刚刚能自控信息素,甚至连动用精神力也要遭到反噬。

以上件件属实,云落也明明知道得一清二楚。无论他随便捡哪一个说出去,都能让自己陷入性命堪忧的危险境地。

弥隅臂弯的外套落在他后腰的一片阴影里。他手臂轻轻用力拂了下去,然后纵身一跳,落回了墙内。

好吧,他耸耸肩,决定只在一瞬间,到了此时的这个地步,想后悔也晚了。哪怕他的潜意识里明知,云落会那样说,仅仅是因为在遵守“不得伤害同僚”这样的军规而已。

一群巡逻兵立刻围上来,弥隅双臂举过头顶,左手不慎触及右腕通讯器上的按钮,霎那间一道光直直地照出来,随着他高举的手腕,直射进漆黑的天空。

“你干什么!”巡逻兵及时喝止,“赶紧关掉!”

弥隅赔笑,一副讶然神色,缓缓将手收回来,再次按下了误触的按钮,光消失了。

云落远远看见自己翻墙出来的位置突地有一束光闪过,极亮,转瞬即逝,黑夜像被劈开了一道口子,眨眼又愈合。

他谨慎地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备用信号屏蔽器,而后逐渐靠近,在墙角下发现了一件崭新的军装外套。

他将外套翻至正面,凑着微弱的光看清了衣襟边铭牌上的字:

「弥隅 少校」。

【作者有话说】

弥隅:小小一团的云落。小小一团。小小...云落:在嘀咕什么?自我评价么?

弥隅:什么自我评...(?)你要不试试?

第0021章 易感期

弥隅从联邦军队的禁闭室走出来时,已是被巡逻兵在墙根下发现后的第三天中午。

被关进去的第一天,军医院派人来抽走了他两管血。自从到了联邦军队后没少被抽血,惯常是每周至少一次,每次还都比其他人多取一些。

弥隅嫌麻烦,有人来就让抽,从没问过原因。

原本为期五天的禁闭,因例行为他体检的医生断言他的易感期将近而不得不提前结束。顶级Alpha入伍后的初次易感期,破坏性、杀伤力有多大谁也说不清楚,没人愿意趟这趟浑水。

就算在禁闭室内待足五天,这样的处罚看起来也依旧草率了些。官方给出的理由是,身着睡衣说明没有蓄谋,属临时起意;身上没有搜出违禁物品,亦无他物证明翻墙外出的动机。再加上初入军队经验不足,遂决定从轻处罚,重在熟记军规、自我反省。

有人来替他打开禁闭室的大门,宣布上面下达的命令。除了将他释放之外,还要他立刻前往军医院,领取易感期所需的抑制剂。

宣毕,来人又后撤一步,又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弥隅看一眼对他避之不及的两人,不以为意。他走出禁闭室,在烈日下伸了个懒腰,而后不疾不徐地向着军医院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走远了,守了他三天的两个小兵终于舒了口气。

中午的军医院人影寥寥,弥隅按通讯器上传来的指示推开一间诊疗室的房门,桌前的人闻声抬头望了他一眼,是个上了些年纪的已婚Omega。

弥隅抽抽鼻子,很好,没有什么刺激的信息素味道。

他拉开椅子坐下来,医生的视线从桌面上摊开的一堆文件里抬起来,落到他脸上打量:“你之前在军校曾有过易感期紊乱症?”

那叠文件的抬头露出来,弥隅迅速扫过一眼,是他在军校三年里所有的易感期记录。

他如实回答:“刚到军校的时候是有,后期就稳定很多了。”

档案上写得十分清楚,所谓的易感期紊乱,不过是发作的时间十分不固定而已。随身携带抑制剂、发现症状后及时注射,也就和普通Alpha一样,很快就能得到控制。

没有伤过人、甚至没有破坏过公共物品。因此档案上的危险等级评定并不算高。

Omega显然经验丰富,面色不改地从抽屉中抽出两支抑制剂放到弥隅面前。

弥隅正伸手要拿,东西却被人反手按在了掌下:“我看了你在禁闭期间的血液报告,近期的信息素水平波动有一点严重。易感期临近,你得多注意点。”

弥隅敷衍地点点头,正要再次伸手,又被一句问话堵了回去:“最近见过Omega?”

他大概知道医生想问的是什么,想了想不过只是从云落的身上闻到了一些残留的Omega信息素,算不得见面。而他一旦点头,这事大概就说起来没个完了。

于是他摇了摇头:“没有,可能是新环境,初来乍到,自然应激吧。”

医生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松开了按住抑制剂的手。看来不过也只是例行公事,没打算真对他的事情上心。

弥隅一阵轻松,手臂一挥将两支抑制剂扫进掌心,起身要走。

到了门边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身问道:“医生,Alpha之间...会有感知不到对方信息素的情况存在么?”

“不会。Alpha信息素之间天生互斥,如果感知不到,就不会有那么多挑衅斗殴的案例了。”已经低下头去的医生闻声再次抬眼看他,以为是他出现了什么状况:“不排除感知系统出现异常的可能,哪里不对劲尽快去做检查。”

医生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开始用眼神无声地送客。

弥隅顿了两秒又问:“那Alpha的信息素之间可能产生压制效果么?”

这样的问题显然没有任何回答的价值,医生面露出些许不耐的神色:“不说其他更低级别的区域,就算把一个A区的Alpha和一个S区的Alpha放在一起,也根本无需动手就能分出胜负€€€€你说你问的问题可不可能?”

弥隅依旧没走,医生抬腕看了一眼通讯器上的时间,赶人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不客气的话到了嘴边,弥隅却再次开口,堵回了他的话:“那云家的人呢,也可能会被人压制么?”

上了年纪的Omega眼睛里原本松弛的神色一下褪了个干净,立刻警觉地抬头看着他:“云家的基因不是你能质疑的,隔墙有耳,劝你最好慎言。”

弥隅耸耸肩,不再纠缠地拉开门离开了房间。房门撞上的那一刻却沉下了脸:不容质疑?云落打遍军队无敌手,怎么就偏偏在他这落了下风?他难不成真那么好运,就刚刚好成为了这么个天之骄子?

命运什么时候眷顾过F区的,弥隅才不信这样的猜测。

一上午眼看要过去,没有命令强制要求他下午就恢复训练,弥隅乐得自在,悠悠晃到军医院门口,打算返回寝室洗个澡,美美睡上一觉。

远处一个挺拔的身影闯入视野,弥隅下意识躲开,藏身在一根巨大的承重柱后。

云落步速依旧极快,左右张望了几眼,闪身进入了军医院。

弥隅如那一晚一样跟了上去,看见云落消失在一楼深处的一间医生办公室里。

云落闪身进入房间,颜言陷在办公桌后的椅子里,闻声转过来看他。

云落靠近,从衣兜里拿出上次带回的抑制剂,放在桌面上:“这几天情况还好么?”

“上次的抑制剂效用是在减弱,但这几天明显能感觉到速度放缓了...下次发情期大概不会很快就来。”颜言点点头,被交代过多次不要说这样的话,却还是道了声谢。

云落果然皱起眉:“我说过不用...”

“从前这些事都是安歌去做的,他说黑市的那些人道貌岸然,没那么好对付,不让你去,就是怕你必要的时候心不够硬,”颜言顿了顿,“没想到还是把你拖进来...”

“什么叫‘把我拖进来’?”云落的话说得不太乐意,听上去似赌气,“安歌能做的,我也可以。你不用担心我。”

颜言不作声,将桌面上的抑制剂收进抽屉。

云落轻叹一口气,再张口时已能听出些疲惫:“出了点意外,只带回来一支。如果情况有好转,或许可以等一段时间再出去...”

“被发现了?”颜言不无担忧地问,“前两天那例违纪通报,我还以为是你...”

那晚云落顺利潜回寝室,弥隅当真不在。他当时就明白了十之七八,没等多久,甚至不及天亮,果然等来了违纪通报。

通报的内容写得很含糊,没有公开名字,惩罚也轻得离谱,甚至只以邮件的形式走了个过场,都没上军队的公告墙。

于是发布即石沉大海,根本没引起多少关注。

“不是我,”对上颜言状似疑问的视线,云落还是瞒不住一点信息,于是和盘托出,“是弥隅。”

“你的那个室友?这么巧?”

巧什么,摆明了是跟踪他。只不过暂时还无从得知跟了他多久、以及跟到了哪里而已。

云落唯一想不通的是,将军装外套留在墙外、看似意外地打出手电光吸引他注意到墙内的情况,怎么看都是在通风报信。

可这又实在不会是弥隅会做出来的事情。

颜言想起那一则通报,显然也不认同处罚结果:“翻墙外出这么严重的违纪行为,如果被抓到的是你,肯定不会只关五天禁闭...这人什么来头,这惩罚也太轻,明显就在糊弄事。”

“已经放出来了,就在刚刚。”这还是来医院的路上,才得到的消息。

颜言差点从椅子里蹦起来:“凭什么啊!他!”

“听说是易感期要到了。到这之后的第一次,谁也摸不清是什么情况,”云落手插在裤兜里,靠上桌沿,“没人想给自己找麻烦,索性放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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