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隅轻笑一声,无视了这句话,与他贴得更近:“做了这么久的少校,还不懂兵法吗?”
云落的手腕被他带茧的手指来回摩挲,痛里又生出酥麻的痒。
弥隅舔去他后颈溢出的血珠,说话间的热气全部喷洒在腺体上:“能赢就行了啊,‘胜者为王’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既然有能够一招制敌的办法,兵不血刃,为什么不用?”
云落的手指绞紧了床单在抖,被弥隅察觉,却让人变得更加兴奋。无论是体力还是其他什么,他都几乎已经丧失了所有的主动权。
他不得不开口,听上去像在示弱:“我知道,我拦住不让你走,你对我有意见。就算你咬下去,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如果你铁了心要回去,不如...”
弥隅却像是嫌他吵一般,不做声地直接沿着刚刚留下的牙印,又用力一口咬下去。
云落的话在齿间被堵成一声轻哼。弥隅却像得到了抚慰,以舌尖替云落拭去冒出的血珠,像是对他终于安静下来给予的奖励:“现在说这话,不觉得晚了吗,云少校?”
弥隅松了口,开始向咬开的缺口里面徐徐吹气。热气灌进去,原本只冒了尖的酥麻竟像开了闸的洪水,近乎冲得人溃不成军,比单纯被咬上一口更难耐。
在这样的难耐里,弥隅的话又飘进他的耳朵,语气一如往常地轻佻和慵懒:“如果我把信息素注进去...会发生什么?”
云落一怔,而后在弥隅更用力的动作中,终于意识到对方似乎并不打算只开个玩笑而已。
他强撑起精神奋力反抗,哪怕他被弥隅握在掌心的腕子其实纹丝不动:“你不要太过分了!就算你这样做了也依旧回不到F区!”
弥隅却不理他,兀自说着自己的话:“我在你们S区的人眼里,是不是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狗?云落,你哪怕就是可怜可怜我,装作不知道放我走了呢?或许我现在早已经回到F区了,也说不定啊...”
通感系统中正隐隐传来有些窒息的抽痛。云落第一次觉得,弥隅也是可怜的。
而弥隅太知道如何在这个时间让云落感受到疼痛。他的拇指按着云落的通讯器碾过,一瞬的用力后,又如愿将云落痛到颤抖的手腕捞回掌心握住。
一人用力,一人挣扎,在无声的对峙间,竟都红了眼。
“我当然知道这样做了也没机会再回到F区...”弥隅的声音轻悠悠的,听似无关痛痒的小石子,砸进云落的心里却是千层的浪,“我只是单纯地想报复你而已,还不明白么云少校?不然我心里的那些不痛快,要怎么排解?”
弥隅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前的他谈判也好威胁也好,目的总十分明确。为了回到F区,他几乎试遍了所有方法。
但此时明知已逃不出去,却依旧不计后果地说出“报复”这样的字眼,似要与他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也甘愿。
“弥隅...”
云落很少在一句话里只叫一声弥隅的名字。而这一日这样的话屡屡出口,反应过来却发现里面承载了他所有的无措。
信息素的味道越来越浓,腺体处的温度渐渐升高,云落一时茫然,他从未和谁有过这样亲近的接触€€€€弥隅说到做到,仅一句话的功夫,便重新咬上他的脖子,利落地将信息素注进了他的腺体。
打一架,到头破血流、半死不活,或者被咬一口都无所谓,云落早已习惯了单纯的痛楚,在这样的情境下,甚至能帮他保持清醒。
只是一旦弥隅的信息素注入他体内,性质就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注入信息素是标记行为。意味着他对这个身份的妥协,作为一个Beta,对另一个Alpha的彻底臣服。
哪怕只是临时标记,云落依旧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
弥隅的确在报复,赤裸、毫不掩饰。他用力闭合齿关咬下的那一刻,云落终于感知到他心里的恨。
这样的恨意在起初本是不值一提的。一个从F区天降来的Alpha,恨他又能如何。对云落而言,那些情绪既廉价,也根本不值得在意。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也平等地恨着弥隅的好运。
他忌妒、不解,一切剑拔弩张背后的真相,原本就是人类最原始又丑陋的恨意。
但恨只能是纯粹的恨,容不下其他任何多余的感情。一旦他曾对弥隅产生过那么一点点的愧疚和恻隐之心,那彼此间本应有来有回的恨意,就变了味道。
云落清楚,此时让他落于下风的不只是身上新旧叠加的伤,还有他与弥隅之间因身份悬殊带来的差距。
Beta和Alpha本就没有任何拿来比较的优势,更何况弥隅从没觉得以信息素进行压制是什么不齿的行为。
他可笑地以为曾与弥隅之间产生了共情,在某个瞬间误会了他们或许同病相怜。可到头来,弥隅依旧有恨着他的权力,在他受伤的时刻将他玩弄得如同一个小丑,他却毫无反抗之力。
只有他的恨从来都只能咽回肚子里。
只有他得不到任何的共情,没有人感同他的身受。
那些因身份差异带来的屈辱再次卷土重来,渐渐盖过对眼前人的愧疚。他心里的那点恨意和不平衡从未消弭,在被弥隅轻易拿捏于掌心为所欲为之际,当初的妒火便重新燃起来,烧得更旺€€€€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是Alpha。
为什么在命运面前,弥隅像是被眷顾的那一个,唯独他被抛弃,甚至没有人愿意回头多望上一眼。
为什么他保护不了心属之人、没有爱人的资格,连朋友出事都束手无策。
压抑的情绪在一瞬汇聚到一处,从云落的喉咙挤出,却只有无声的嘶喊。弥隅一惊,松开他的后颈。同时觉察到怀中人的挣扎渐渐弱了,进而变得颓然。
刚刚还挥舞着利爪奋力抗争的人,竟一瞬间安静得无声。云落低垂着头,才被攻击过的后颈就这么不设防地暴露在他的眼底。
脆弱的腺体还在向外冒血。鲜红的血珠汩汩流成一道,同主人的情绪融为一体,滚落时都在打着颤。
云落的脸陷在弥隅投下的阴影里,用尽了力气将拳头握紧:“放开我。”
弥隅捏着下巴将人强硬地扳过来面对着自己,对上那双水润的眸子和几道纵横的湿痕,一下有些哑然:“你...哭了?”
云落却抬手将那些痕迹一并抹杀,在他不及反应之时偏过头去,开口:“够了吗,弥隅。够了就从我这里离开。”
“不够。”
他这样说着,还是跳下了床,站在床边俯视着云落:“你记住,这事永远没完€€€€现在,是你欠我的。”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的主题是:只有你见过我的脆弱 。
第51章 晋升考核
临近出院的日子,云落连续提交了近三年都没得到回应的擢升申请竟意外地砸出了水花。上面直接下达命令,要他参加下一次的晋升考核,通过即晋升为中校。
弥隅早已痊愈。自从可以自由活动后,除了睡眠时间就很少再在病房里出现。此时隔壁床上又空荡荡的,大概是去踩点想新的离开方法。
云落正这样想着,通讯器“叮”地一声,收入一条讯息。没等他看完考核的具体内容,房门被人猛地打开,卷着一阵凌厉的风,扑面而来。
弥隅三两步跨到他床前,指着自己的通讯器质问:“这怎么回事?”
云落看看两个通讯器显示出一模一样的讯息,皱了皱眉,想说,我也不大清楚。
往年都是单人考核,不知道今年是怎么回事,把发给自己的通知也发了一份到弥隅那里去。
弥隅眯起眼睛,仔细看看附件,是云落当初提交的申请原件。他盯了两秒尾部落款处的时间,算了算:“三年前?认真的?联邦军队就这处理效率么?”当然不是。
联邦做事一向雷厉风行,连续三年的提请,每次都用不了一日就被坚决驳回,从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可他的身份见不得光,提交是秘密地,于是驳回也只能是秘密地。
上层体贴极了,甚至帮他想出“自愿扎根基层带新兵”这样的借口,公之于众,打消众人疑虑,以粉饰太平。
每年坚持不懈地申请,早不为一个结果,不过是求心理上的慰藉。他总不至于相信自己在医院里躺上一段时间就能够感化向来铁石心肠的爷爷,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他破例开路。
可确实也到了每年考核的时间。
届时联邦军队的所有考核将在同一时间进行,毕竟已经安然无恙地办了那么多届,想是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做手脚的地方,大概是没有问题的。
擢升申请一旦提交不予撤回,即便前一年被驳回,下一年依旧会重新进入审核流程。白纸黑字红章,还有他亲手签下的名字,凭这一份原件送他去参加考核,云落没有拒绝的权力。
他回复“收到”。才发送出去,弥隅坐上他的床:“不打算和我解释两句?你的晋升考核,和我有什么关系?”
云落向床的另一侧挪了半寸出去,指指戴在两人腕子上的通讯器:“大概是因为这个吧。”
当然这话也是说来敷衍的。他和陆安歌还在军校的时候就建立了连接,这之后两人双双升至少校,却都是独自通过的考核。
他没参加过两人搭档进行的考核,也没听说有谁参加过。
说到底,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与他有关的所有事都要把弥隅卷进来。
云落沉声道:“你不想去就和上级打报告,逻辑清晰、言之有理,上面大概率就会通过你的申请。联邦军队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不讲道理...”
“有区别吗?就这东西,”弥隅在他面前晃晃手腕,“你要是死在考核里,我不一样要给你陪葬?”
“一个考核而已,不会有生命危险。即便到了应付不了的地步,也还可以随时弃权喊停。”云落一封封划掉信箱里的未读消息,“晋升的机会年年都有,不会有人觉得把命搭进去也值得。”
弥隅挑眉,从他的床边跳下去:“好,那我晚一些就去找云上将申请。”
云落舒出一口气,有些轻松,有些空落。
出院后,弥隅回到位于云落楼上的那间寝室,各自独居。云落心知争执与对抗只徒劳激起弥隅的情绪,而自己被Alpha用信息素临时标记这件事,他一样无法释怀。
于是他刻意避开所有弥隅可能出现的场合,比夏观树在的时候更甚。
或许不只是因为被注入信息素的不痛快,毕竟那股焚香味只在他身上停留短短不到一日,就消失无踪了。
临行前一日,云落收拾随身携带的物品,想了又想还是从床底拖出了医药箱,将许久前颜言交给他的那两支Beta抑制剂装进了包里。
弥隅虽然嘴上说着要去找云光启申请,但出发当日,云落拐上楼梯,还是一抬眼就撞见他正靠在墙边,被熹微的晨光裹着,像是在等人。
“确实应该没人会为了这种事情拼命,但你就未必。”弥隅无所谓地站到云落身边,“所以我总要拦住你吧,你死了我报复谁去。”
“如果实在危险,必要的时候我会弃权。”云落公事公办地答道。而后无声向一边撤了一步,转头下了楼梯。
他没说谎。这么多年来早习惯了少校的头衔,为了晋升中校而拼上一条性命,没有必要。
同级的被分在一组,于是唯二的两个少校单独成组。任务地点没有提前公开,直到两人走进飞行舱里,依旧还是一头雾水。
地点随机,任务随机,完成指定要求即为通过,听起来不太会节外生枝。
“怎么还怪眼熟的...”弥隅多看了几眼,拉下安全带系在腰间,问道,“以前的考核也都搞这么大阵仗?”
云落摇摇头,扭身将锁扣插进缝隙,抬眼打量:“这个飞行器是对外征战的规格,实在有点大材小用了...”
确实,偌大的舱体足有数十人的位置,此时只零落坐了两个人,显得更空旷了。
更何况两人自觉地分居头尾,彼此之间的距离有如隔了一条银河。
一切准备就绪,却依旧没有要起飞的意思。坚硬无比的舱壁上没开一扇窗,云落的视线转了几圈,最后落在脚边的地面上。
“怪不得看起来眼熟,”弥隅突然打破了沉寂,“云上将把我从F区带出来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个东西。”
如果只是去带人的话,完全不需要动用这样的规格。这飞船上的配置算不上联邦里顶尖的作战水平,但至少攻守兼备,甚至还有隐形反追踪的制导系统。
弥隅什么时候来S区的?
云落算了算,差不多三年之前。那时弥隅不过是一个才分化不久的年轻Alpha,战斗力自然也不值一提,需要这样大的阵仗吗?
云光启的身份和这样的配置放在一起,云落更想不通,联邦为何对弥隅这样重视,仅仅是因为他是F区分化出的第一例Alpha吗?
还是说,如果那时弥隅拒绝到S区来,或者F区的人动手拦人,联邦原本就打算对他们动手?
直到舱门被再次打开,云落终于回了神。为首的小兵敬礼后报告:“云少校,为此次行动分配的医生到了。”
“医生?”
“不是说不会受伤的么?”
两人异口同声,连云落也是一脸疑惑。以往的考核磕磕碰碰的小伤不少,但那足以自己应付,根本不需要如此兴师动众。即便真的遇到特殊情况,及时叫停,等结束后再处理也完全来得及,官方不至于连这点分寸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