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不掩瑕 第78章

被押至飞行器边,云峰的脚步顿住,而后回望了云光启一眼。云光启垂头,不说话。于是云峰望着他,便也不说话。

这样无声顿过几秒,云峰终于叹了口气,不再坚持。

飞行器缓缓起飞,渐渐消失在远处的云际。

云光启目送着飞行器走远,而后弯下腰去,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爸!”云落冲到他身边,要扶起他,却被他挥手制止。云光启顺势俯身下去,捡起云峰遗落下的那根分量极重的拐杖,小心翼翼地擦了落在上面的灰,借力起身。

颜言这时也落了地,和云落一左一右搀着苍老明显的云光启:“云叔叔!你哪里不舒服,我帮您...”

云光启却只是摆摆手:“大概是十五年前的那场爆炸,我也受了波及...不碍事的,老毛病了。”

“什么?你不说不让我知道就算了,怎么治也不治、拿命开玩笑!你知不知道那个东西的影响有多可怕,他会让你、让你...”云落声量提了上去,思及那么多人受到克洛索影响后出现的症状,他哽咽了几声,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面对云落的质询,云光启补充着安抚,“前不久才知道的。”

“你必须立刻马上去接受治疗!”云落的语气不容置喙,“云老将军被带走,联邦军事主席之位没有人坐,保不齐有人虎视眈眈,如果不在事情发酵前有人上去压下来,会有大乱子...”

云光启点点头,从怀里摸出帕子擦擦嘴角。而那块帕子上,竟然已经留下过斑斑点点的血痕,看颜色还新鲜。

他将那块血迹攥进了手心:“搞出这么大动静,你想得到,我自然要先你一步想到€€€€这正是我想和你们说的。去我办公室说...”

“哪都不许去!先和我去军医院!”颜言不留情面地打断父子间的谈话,他拍拍云光启,又指指云落和弥隅,“一个自己身体有麻烦,一个还拖着个麻烦,你们父子两个各自的麻烦解决了再谈正事!两个小时后,再在军务楼见!”

蛮横地下完了命令,才发觉这样的语气和云落说话就算了,对云光启也这样的态度,实在是他这个当晚辈的僭越。于是气势瞬间消失了一半,轻言轻语叫上陆安歌一起,却依旧还是不由分说地将云光启架离了现场。

云落低头看看自己的行装,一身尘土,颜言留给他的时间刚好回寝室去把一切重归条理。他转头看看同样一身狼狈的弥隅,轻声叫他:“走吧。”

“去哪?”回寝室。我们的寝室。

你住过的寝室。

几乎都堪称标准的几个答案,真到了嘴边,却连最短的三字都嫌冗长。

最后,他说:“回家。”

【作者有话说】

或许没出现许多宝宝想象中的激烈对抗场面...但私以为云落当着所有人的面拿枪指着云峰大脑门子的那一瞬间已经是极致压抑后情绪的爆发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开枪的,开枪就不是云落宝了。(sorry给想看大打斗场面的宝宝们先鞠躬了!

第114章 “我也爱你。”

回寝室的路不长,可云落却觉得走了许久。毕竟他与弥隅之间的关系像重新认识了一般,无话可说。

可这也不同于他们的初识。如果当真是弥隅初来军队的那一日,待在一起这么久,他们两个早吵了起来,决计不会像此时这样安静。

行至寝室门前,云落习惯性地将腕子对准门锁,没有意料之中的提示音。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他下意识扯过弥隅的胳膊,却握上裹得厚重的纱布,换来弥隅轻声吃痛。

他似触电般松开了手,转而又去摘下肩章。却越急就越是手忙脚乱,直到身边人无声摘下自己的,递到他的手边。

那块肩章带着弥隅掌心的温度,烫出他眼底一片潮湿。

弥隅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将门碰回去。云落背向门停住脚步,弥隅就也这么站定,任凭静寂的空气在二人之间无声翻涌。

云落低着头,垂着眼,只相距一个身位而已,他的声音却轻到险些就飘不进弥隅的耳朵:“你...还记得颜言和安歌,是么 ?”

身后轻轻“嗯”了一声。

云落又继续问:“云光启上将、以及被带走的云老将军呢?”

弥隅的声音在身后,依旧没有一丝犹豫,肯定答道:“认得。”

弥久之类的名字更不用问,弥隅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他们。

窗没关严,几缕风溜边吹进屋里,卷起窗帘胡乱地飘,光从缝隙里漏进来,把云落的影子投到弥隅身上。

在那一刻他终于不留一丝侥幸地确认,弥隅记得所有的事情,唯独忘记了他。选择性失忆。

被忘记的对象,不是爱之深,便是恨之切。弥隅肯舍命替他回到S区来、替他扛下这些本该属于他的折磨和苦难,云落无法再用一个“恨”字敷衍自己。

可既然是爱之深,又为什么要忘掉。

“我宁可你记得我。”被这样忘记,实在一点也无法让人感到开心。

弥隅没听清他的低喃:“什么?”

云落深呼吸,却说不出下一句话来。

彼此互为陌生人时,冤家路窄至少还能互相骂上几句解气,可现在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喉口,就算是想骂,也无能为力。

最终还是放弃,轻叹口气,说出口的话似责怪,但细听语气又不像:“你的记性真的差透了。”

“所以...”弥隅从身后拉他的袖子,将他转了过去。他背对着窗,看见漏进来的那点光落进弥隅的眼睛里。弥隅眨眨眼,对他说,“我是对你说过什么,但我不记得了,是不是?”

有那么一瞬间,云落几乎要笃定弥隅又在装出这样一副模样骗他。毕竟这伎俩出了那个山洞时,弥隅早已玩过一次。故技重施,他不该上第二次当。

可此时却是怎么都不对,即便他戳破弥隅的谎言,也依旧觉得尴尬。

明明是他自己要说没说完的话,怎么就到了要自己先说出口才算完的地步。

云落掀起眼皮仰视上去,不肯改口:“没有。”

弥隅的话说得很有耐心,倒好像是他在无理取闹:“如果有些事你记得,我不记得,那你要帮我,我才能重新记起来。”

云落斜他一眼,明明刚刚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现在倒是装上了。那样像极了挑明心意的话,哪有让别人提醒才说得出口的道理!

于是他闭口不提:“刚刚不是还像看敌人一样看我么,我不是什么好人,别和我说话。”

弥隅却“嗤”地一声笑出来。

云落瞪他:“你笑什么!”

弥隅却手腕一转,将他推到墙角去,躲开了窗边漏进来的光,彻底落进一片黑暗里。

弥隅说话间的热气喷洒在他颈侧,周遭的环境越是昏暗,空气里就越是像烧起了一团炽烈的火:“你是在和我闹脾气么?”

“没有,” 云落似乎真的有些气了,话里话外没好语气,“你自己说过的话自己不记得,我有什么义务告诉你!”

弥隅却捧着他的脸吻了下来,几乎以一模一样的姿势,将不久前发生在牢房里的那个吻回敬给他。

云落被突至的亲吻搞得有些不知所措,慌乱间眼神无处停留,落在弥隅手上的那个金属圆环上。

弥隅的那个吻落得很轻,像蜻蜓。还是像蜻蜓,云落想。像初次见面时戏弄他一般的力度,轻轻略过一下,也不多停留,只一下就走。

怎么想都好似是故意。说是什么也记不得了,却自从进了这间屋子后,一举一动都带着过去的影子。

弥隅的唇离开了,询问的眼神却依旧虔诚:“我们...原本是可以做这些的亲密关系吗?”

云落立刻点点头,察觉到不对,又摇了摇。他也不知道,他摇的到底是“亲密关系”这样的定位,还是弥隅这句话本身就存在歧义€€€€做这些一定要得是亲密关系吗?可弥隅见他的第一天就送他一记恶劣轻吻,彼此间的第一次也半胁半迫,完全算不上美好。

难道以上这所有的一切,也都要算进亲密关系的范畴里去吗?

“所以...”弥隅小心翼翼地问起,生怕伤了他的心,“你一直耿耿于怀的...到底是我说的什么?”

这样温柔的弥隅,比起从前那个顽劣之徒,应付起来却棘手了好多。

如若是之前,就算两人间话说不了两句,但至少是真枪对实剑,两个人都是硬的,大不了可以酣畅地打一架,事情也就过了€€€€不像现在,他强硬起来的态度就像是一拳打进了弥隅这团棉花里,对方不疼,他也解不了一口气。

“告诉你有什么用?”云落似赌气般地回应,“你不记得的东西,被我提醒一句就会记得么?”

“当然,万一呢。”弥隅的眼里噙着笑,那一瞬云落似乎在他脸上似乎又看到了之前两人之间相互较量、精于算计的模样,他甚至怀疑,失忆这件事本身,或许就是对方的一个诡计。

同样的手段玩上两次,就没意思了。

他依旧不说,弥隅又俯身过来找他的唇,含在齿间一点一点地,咬过了又吮。

云落偏头躲开,弥隅又不依不饶地缠上来,像个无赖。

他不喜欢这种无名无分的亲吻,就像之前,他们两人之间发生的关系出于弥隅的逼迫和他的妥协,名不正言不顺。

而此时,弥隅明明不记得自己是谁,却又能这样心安理得地凑上来和他接吻,仿佛即使随便来一个陌生人,是谁都行。

这样想来心里的气更是只增不减,他偏头躲过弥隅,挣开他的手臂,用力要将人推至一边:“滚!离我远一点!”

弥隅却不肯,又死乞白赖地缠上来:“你讲。说出来,我放开你。”

“‘我爱你’€€€€行了吧!”云落在被遗忘的不甘和眼前这个陌生的弥隅间周旋得疲惫,喊出来的这一声像是他破罐破摔的挣扎,也是放弃抵抗的妥协。

“我以为你说的是这句,也可能不是。”他的头低下去,声音也低下去,“反正你也不记得了,说什么你也未必会€€€€”

“我也爱你。”到这一句,弥隅却在他说完前,出声截断了他的话。

云落一怔,抬头,面前的弥隅在他的视野里忽地膨胀得有些变形:“你说...”

“我说,我也爱你。”弥隅的嘴角突然咧得很开,和之前的神情判若两人,好像之前走失的那个人,找到了回家的路。

“你...没失忆是不是?”云落怔愣着呢喃,又望到弥隅得逞似的表情,一下子回了神,语气确定了许多,“你果然没失忆吧,是吧?”

弥隅依旧眯着眼,笑着看他,像是默认。

【作者有话说】

弥隅:屡试不爽,屡试不爽。

云落:你再敢失第三次忆,我锤爆你的脑袋。

第115章 “批准恋爱申请。”

“你大爷的弥隅!”云落上前一步揪住弥隅衣领,动作之迅捷一如初见,一个过肩摔将人掼倒在地上,挥拳对准了弥隅的鼻梁,“你又骗我!”

“不算骗吧,兵不厌诈嘛。”视野中倒置的依旧是那张脸,却在短短须臾间,由敌人变成了爱人。弥隅伸臂,将他的拳头握住,拉至身侧去,“帮你说实话而已。怎么,云少校金口玉言,说过的话要收回吗?”

“早知道就不该理你。”云落说。

弥隅却探出手臂,寻到他的后颈,将他拉低。

同初见那日一模一样的姿势,弥隅的舌尖撬开他紧闭的牙关,追逐纠缠间,轻吻变成湿吻,蜻蜓落下后再飞不起来,溺毙于潮湿沼泽。

几乎将他口腔中每一寸都去遍了,弥隅餍足地放开他:“我是F区来的嘛,只会这些低劣的手段€€€€”

弥隅突然间说着和当初相似的话,却能听出语气变得大不相同。

见云落要开口反驳,他又弯着嘴角,继续说下去:“但我们云少校看来真的吃这一套啊,不是么?”

云落就这样顺势跪在地上,双臂撑在弥隅的身侧:“骗我做什么?”

“想听你的回应罢了,”弥隅伸手,掌心的弧线完美契合云落的侧脸,轻声道,“难道云少校感觉不到吗,其实我也很没有安全感的。”

云落的声音压低:“你直接说...我未必不会回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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